82 訴衷情（5）

柳燕悠百無聊賴地坐在亭子裏，這園子不大，景致卻也別致，只是她心思卻無法寧靜。

皇甫雲睿已經一連十多日沒來，問朝清，朝清只說他忙，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忙到連過來看她一眼的時間都無嗎？

已是冬天了，外面已經有些冷，皇甫雲睿沒忘記着人送上冬衣和厚厚的披風，說明他還記挂着她，可為何這麽多日不來看她？她原本想出去走走，可朝清又說皇甫雲睿吩咐過不許她出門，只能在院子裏轉轉，他當她是什麽了？金絲雀嗎？這院子就是他給她的牢籠？他曾經說愛她的那些話不過是他故意編造的謊言嗎？

傷一日一日見好，心情卻一日一日沉郁。

她不是柔弱的人，也沒有太多彎彎腸子，想不出他不來看她的原因。

實在無聊得緊，柳燕悠喚來朝清，想讓他帶她出去逛逛。

“對不起，夫人，爺交待過您不能出去。”

朝清恭謹地立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回話。

柳燕悠無奈地想翻白眼兒，這話他早就說過了，可她實在是無聊透頂，再待下去，不悶死也會悶出病來的。

“朝清，我知道王爺不想我出去，那不過是因為我前陣子受了傷，可我現在已經好了，我沒想怎麽樣，只想出去透透氣，這樣也不行？”

“夫人，爺特意交待過，屬下不能違背。”

朝清一點兒都不讓步，聲音平板得好像沒有任何感情。

柳燕悠只想嘆息，但她還是繼續争取：“朝清，我知道王爺有讓你照看我，可我真的很悶，你若不帶我出去，我悶在這兒悶出病來，王爺還是會怪你對不？你放心，我只是想透透氣，大不了，你雇馬車來，我就坐在車裏，透過車簾看看外面也成啊，也好過坐在這兒當木頭人。你知道我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了，再不出去透氣，我怕都要生鏽了。王爺若真的怪罪你，我自會一力承擔，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若真拿我當夫人，就聽我的，我保證一個時辰後就返回，這樣行了嗎？”

柳燕悠眼巴巴的望着朝清，她是真的想出去，今兒個也不知怎麽了，心裏總是不安，若再不出去轉轉，她怕自己會像瘋子一樣喊叫了。

朝清被她看得心軟，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讓步說：“夫人只能坐在車裏，不可在外抛頭露面。”

“一定一定，我會乖乖坐車的。”

柳燕悠眉開眼笑，一迳兒的點頭。

朝清看看柳燕悠說：“那夫人先回房加件衣服，屬下這就去安排馬車。”

柳燕悠笑着應了，快步走回房去拿披風。

披好披風，走到前院，朝清等在院裏，見她出來，領她走到門外，上了馬車。

馬車雖然是很低調的普通馬車，車裏卻放着軟枕，鋪着厚厚的毯子，柳燕悠坐在裏面，暗贊朝清的體貼。

朝清親自駕車，一聲鞭響，馬車啓動。

柳燕悠輕輕的撩開車簾，看着車外的景色。

看樣子，她住的院子是在城郊，入眼大片山林，只是已是冬季，林木多落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在風中搖頭晃腦。

風透過車簾吹進車內，帶來陣陣冷意，柳燕悠裹緊披風，放下車簾。

馬車晃動着前向，她就好似杯中的水一般，被颠來倒去，心思按捺不住。

皇甫雲睿不會是對她厭了吧？畢竟，她受了傷，無法與他親近，這陣子他晚上陪着她，她自是知道他的掙紮，他是個正常男人，有他的需求，可她有傷在身，無法給他慰藉，他不會是因此而去找別的女人了吧？哦，他甚至連出外找別的女人都不用，他府裏不就有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她的心不禁有些發酸。

他是個王爺啊，她一再的對自己說明過的，可還是愛上了，若他在她之外還想要擁有別的女人，她根本無權說話，雖然他說愛她，說要她做他的王妃，也答應送走其他女人，可這些也許只是他為了安撫她随口說說的。

車子行進良久，聽着耳邊兒傳來叫賣聲，柳燕悠抛開雜亂的思緒，挑開車簾。

車子已經來到了京城街道，道路兩旁各種店招迎風招展，另有路邊兒小攤販的叫賣聲此志彼伏，好不熱鬧。

她真想下去逛逛，就算不買什麽，只是随意走走也好，可想到自己向朝清的保證，還是忍住了。

車子沿路一直向前，她只将簾子拉開一個小縫，透過小縫隙向外觀看，走馬觀花似的看過去。

“朝清，能從王府門前過去嗎？我想看看。”

柳燕悠忽地提出要求。怕朝清拒絕，又加了一句：“我保證只是看看，不下馬車。”

朝清沒說話，只是趕着車，方向卻是朝向王府大街而去。

柳燕悠知道他答應了，開心的靠回車壁。就算看不到皇甫雲睿，去看看王府大門聊以慰藉也是好的。

馬車很快經過睿王府，門前一排碩大的大紅燈籠耀紅了她的眼。

王府有喜事？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莫不是皇甫雲睿在準備他們的婚事兒？他說要她做他的王妃的，可不對啊，切不說她傷還未全好，如今還是詐死中，怎麽成親？

正思慮中，就見府門口出來兩個人，卻是皇甫雲睿攬着明小小。

他們親熱的樣子刺了她的眼，仿似在她心上重重的擊了一拳，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原來他說的真的只是謊言？！

她震驚的跌坐下去，無法相信皇甫雲睿會如此對她。

他說愛她的，說要她做他的王妃，還說不要其他人，可現在算什麽？

她被晾在郊外的別院裏發黴，他卻摟着美人兒風流！

她不知道馬車是怎麽回到別院兒的，直到朝清打開車門，請她下車，她才知道已經回到了別院。

她打起精神，強撐着下了車，可臉上卻怎麽也扯不出一個笑容。

“夫人，爺也許有他的安排，但屬下相信，爺不會棄夫人于不顧的。”

朝清看得出她臉色不好，出言安慰。

“會嗎？”

柳燕悠茫然地問，她都親眼所見了，還有假？

“爺從未像關心夫人這般關心過別人，夫人是第一個讓王爺緊張到寸步不離守在床前的人。”

朝清萬分肯定，他跟了皇甫雲睿這麽久，只見過他的爺對玉夫人如此特別，就連以前的王妃都沒有這種待遇，所以他相信爺對玉夫人是不同的。

“是嗎？那為什麽……”

她想問，卻又打住了，還有什麽好問的，他也許真的待她特別，可也不想放棄其他女人罷了，特別明小小長得美豔動人，她是女子都有些動心，更不用說他了，況且，在他的認知裏，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他一定認為，肯讓她這個青樓女子做他的正妃已經是天大的殊榮。是了，她不過一介風塵女子，還想要什麽哪？她該知足才是，可心裏的酸楚卻一點點蔓延，一想到他與明小小那麽親密，她的心就好似壓了一塊大石，呼吸都變得艱難。

步履沉重的走回房，倒在床上，茫然的望着床帳。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該回來，若是跟着淩簫走了，也就沒有如今的難過心痛。

聽着窗外凄冷的風聲，她的心如同寒風一樣凄涼，終究是過不去啊，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奢望。

可為何要告訴她他愛她哪？若他不說，她也就不會有期待，心也就不會如此難受。

愛，多可笑的字眼，說笑着她，卻可以抱着別人歡笑，難道男人的心都是如此寬廣？可以容納下一個又一個女人？為何她就做不到？心裏有了他，就再放不下其他？

晚膳送上來，她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白日裏看到的畫面一遍一遍在腦海中回放，越是想忘記憶越是清晰，似乎大腦都要逼着她認清事實，連逃避的機會都不給她。

明小小那麽歡喜，那王府的喜事怕是和明小小有關吧？而她卻還自以為是的以為是為了她？

皇甫雲睿，你這混蛋！

她心裏暗罵，刺痛似來自她的傷口，也似來自她的心底。

如若他跑來要求她接受明小小怎麽辦？她憂郁的想，她愛他，真的不想離開他，可要接受別的女人分享他？她做不到，今天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經這麽難過了，若是以後天天看到，她早晚有一天會瘋掉的。

用力将自己蒙進被褥裏，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許再想他，不許再念着他，可腦子似不受控制似的，越不許想他，他的影像越是出現在腦海之中。

“混蛋，滾開，我不要再見到你。”

她在被下低叫，惱怒自己的不受控。

“煙兒。”

蒙在頭上的被子被掀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頭頂。

柳燕悠翻過身，就看到皇甫雲睿那張帶着憂心的臉。

“你來幹啥？”柳燕悠正在氣惱中，語氣一點兒都不客氣。

“煙兒，你不想見我嗎？可我卻想見你，很想，很想。”

皇甫雲睿深情的望住她，聲柔情濃，頭一點點的朝她俯下。

“你又在騙我了對吧？”

柳燕悠轉臉躲開他的親吻，氣惱地問。

“騙你？我騙你什麽了？”

皇甫雲睿不悅地擡頭，對于她的躲閃很不高興。

“你還想耍賴嗎？我今天已經看到了，你和明小小親熱的拉着手，王府門前還挂了大紅燈籠，你是要她做你的王妃還是側妃？”柳燕悠痛心地喊出聲來。

“煙兒，你吃醋了？”

皇甫雲睿笑将起來，心下十分欣悅，這可是她第一次為他吃醋，說明她是真的愛上他了，在乎他，所以才不願見他與別人親昵。

“是又怎麽樣？你還沒回答我，你要她做你的王妃還是側妃？”

柳燕悠質問，她心裏還有一絲期望，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煙兒，我說過我愛你的，你記得吧？”

他不答反問，目光柔和的瞅着她。

“記得又怎麽樣？你是說過愛我，可還不是轉臉就又去抱了別人？”

柳燕悠幽怨的開口，心裏更加沉重，他不回答是不是被她猜中了？

皇甫雲睿伸手将她攬進懷裏，輕蹭着她的面頰說：“有時候眼見的未必是真的，煙兒，我只能告訴你，我對你的承諾一定會做到，你會是我的王妃，我也只愛你。”

“可你卻不能送走明小小是不是？”

柳燕悠執意要問清楚，他越是躲避問題越讓她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皇甫雲睿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我要娶她。”見她一臉震驚，他忙加了句：“不過這只是權宜之計，我想娶的只有你，但現在情勢不同，我必須這麽做。但我保證，以後我會告訴你原因，我真的只愛你一個，也只會有你一個王妃。”

柳燕悠聽到他要娶明小小，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再聽不到其他。

他說要娶明小小！他要娶明小小！

“煙兒，你別這樣。”

皇甫雲睿見她一臉呆滞，用力的抱了抱她說：“你要相信我，我本不該來的，可聽了朝清的回報，實在怕你想歪了，所以才冒險跑來，你千萬不要多想。”

柳燕悠不說話，他都說要娶明小小了，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可說的。

見她一臉痛心的模樣兒，皇甫雲睿真想告訴她一切，可這事不只牽扯到她的安危，還牽扯到他父皇和國家安危，他實在不能不小心，所以他只能再一次保證：“煙兒，信我好嗎？信我一次，我不會負你，絕對不會。”

“你走吧。”

柳燕悠緩過氣來，用力将自己推離他的懷抱，轉身背對着他。

“煙兒？”

見她顯然并沒有信自己的話，皇甫雲睿心情煩躁。

“讓我靜靜好嗎？”

柳燕悠低聲祈求，她這會兒什麽話都不想聽，也不願聽。

“那好吧，我不擾你，但你一定要信我，我娶她只是為了……”

“別說了，我不想聽。”

柳燕悠打斷他的話，不管是為了什麽，他要娶明小小是事實，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算了，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可我真的愛你，煙兒，在這兒等我，事情完結之後我會告訴你一切，我不吵你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他說完，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不願轉身，連道別的話都不願說，只好嘆一口氣，轉身走了。快些将事情完結吧，到時再和她解釋，他這麽想着，加快腳步朝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