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鬥法
見禍水不緊不慢斟着茶,林小竹也不急。有美色當前,如此的賞心悅目,還不用付觀賞費,自然要好好欣賞一番——不光不用付錢,待會兒這位美人還要給自己錢,想想她就覺得開心。
将一杯茶緩緩飲盡,袁天野這才轉過臉來,看着林小竹,嘴角翹了翹:“你來了?”
這不是廢話嗎?剛剛袁十小哥兒才禀報過的,好不好?林小竹暗自翻了個白眼,表面上畢恭畢敬,斂衽行了個禮:“見過公子。”讨債的人,那是一定要裝孫子的,這個理兒古今通用,她懂!
袁天野對她的态度很滿意:“果然是學了規矩,連禮都懂行了。”
林小竹朝着地面又翻了一個白眼,沒搭理他。
“行了,起來吧。”袁天野倒沒為難她。見林小竹站直身體,他轉過身去,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這是黃山毛峰,采自黃山之崖,滋味醇甘,香氣如蘭。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謝公子,我不渴。”林小竹瞥了那茶一眼,答應得很順溜。
“噗。”袁天野剛喝進去的茶一口噴了出來。袁十慌忙上去給他收拾。
袁天野對袁十擺擺手,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将前襟的茶水抹了抹,笑道:“我忘了,你不懂茶。”說完又笑了起來,清越的聲音伴近旁的流水聲,如春風拂過琴弦,極為動聽。
林小竹再一次翻了個白眼。她不懂茶?她前世就住在黃山腳下,這茶每日必喝。前世的爺爺就是個喜歡附庸風雅的人,逼着她對茶道也頗有研究,她怎會不懂?她只是覺得自己要是跟袁天野談茶經,非把他吓出毛病來不可。做人要厚道,吓人是不對的,這個她懂!
看到林小竹垂着眼眸,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嬰兒肥的腮幫子鼓鼓的,紅紅的小嘴緊抿着,似乎極不服氣。袁天野不由笑了起來,喚袁十:“拿一個杯子來,斟一杯茶給林小竹。我記得這丫頭對吃吃喝喝最感興趣,想必對這茶也能品出一二三來。”
林小竹聽出他話裏的揶揄,擡起頭來笑眯眯地謙虛道:“哪裏哪裏,小竹在這方面,拍馬也比不上公子。”
袁十剛想答應一聲,可聽了林小竹這話,趕緊拱了一下手便轉過身去,飛快地往旁邊的屋子裏走。
看着袁十的背影一抖一抖的,明顯在忍笑,袁天野斜了林小竹一眼,将臉微微一沉:“大膽,膽敢調侃本公子。”
林小竹茫然地擡起頭,用手指摸了摸下巴,皺着眉頭想了想,謙虛地問:“請問公子,什麽叫做調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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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袁天野尴尬地輕咳一聲,轉過頭去假裝喝茶,不理自己。林小竹卻不肯放過他,追問道:“公子,您能教我麽?到底什麽叫做調侃?張夫子說,做學問要不恥下問。”
真要給她解釋,豈不是教她調侃自己?袁天野極為郁悶,擺擺手道:“算了,不知者不怪,這事就不追究你了。”
“謝謝公子寬容。”林小竹很有禮貌地福了一福,擡起頭貌似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回去問問張夫子吧。”
“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袁天野被嗆得驚天動地。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袁十拿了個茶杯飛快地從屋子裏跑出來,滿臉緊張地問。
“沒事,嗆着了。”袁天野咳得臉色微紅,面容更顯俊美。
禍水就是禍水,真不是一般的好看!罪魁禍首林小竹欣賞着美色,在心裏感慨着。
袁十見袁天野咳了幾聲就平息下來,方松了一口氣。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遞給林小竹。
“謝謝。”林小竹很有禮貌地道了謝,一仰脖子便将那一小杯茶喝了個精光。
見林小竹喝得如此豪爽,咳嗽剛剛平息的袁天野又咳了起來。
“這茶,怎樣?”袁十見公子那郁悶的樣子,強忍着笑,替他問道。
“嗯~~”林小竹咂叭咂叭嘴,使勁地猛一點頭,擲地有聲地蹦出兩個字:“好喝。”
“怎麽個好法?”袁十偷偷瞄了一眼公子,見他臉色好了一些,趕緊又問。
“怎麽好我說不上。”林小竹皺了皺眉,“不過,缺點倒是有一個。”
“啊?”這回連袁十都吃驚了。還真能說出一二三呢?看了看擡起眼饒有興致地看着林小竹的公子,他忙又問道:“什麽缺點?”
“就是太少了。”林小竹回答得極幹脆。說完為了加強語氣,還猛地點了一下頭。
“咳咳咳……”袁天野又狂咳起來。
“公子,公子,要不要拿藥給您喝?”袁十從沒看過袁天野這樣吃癟。強忍着笑,裝着着急慌張的樣子連聲問道。
“不要。”袁天野擺擺手,不經意間瞥見笑眯眯的林小竹那眼裏一閃而過的狡黠,他猛地一怔,皺眉想了想,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了來。
他喝了一口茶,平息了咳嗽,揮了揮手,眼也不擡地道:“行了,你回去吧。
林小竹一愣,笑容僵在了臉上,微張着嘴,站在那裏老半天沒動彈。
“怎麽?還有事兒?”袁天野斜睨她一眼。
“公子喚我來,不是只為了讓我喝一口茶吧?”林小竹鼓了鼓腮幫。
“就是想讓你嘗一口茶!”這回輪到袁天野笑眯眯了,“原以為你是個喜歡吃的人,必然對茶也有一番見解。卻沒想到只是個會牛飲的。可惜,可惜了!”
小氣包!不過是隐晦地調侃了他兩句,這麽快就還回來了!林小竹暗底裏又翻了一下眼。對于這種小氣的帥鍋,她決定直白以對:“公子貴人多忘事,也是有的。作為下人,小竹有義務提醒公子一下。公子原答應拿小竹當誘餌,抓了賊人後給小竹一百文錢壓驚的。可這錢至今公子還沒給。區區一百文,對公子來說不算什麽,公子必不會為了一百文錢失了信譽,對吧?”
兩人交鋒也不止一回兩回了。可袁天野卻是想不到林小竹竟然有這麽大的膽子!不光明着要賬,還敢拿話擠兌他。如果不給她這一百文,他豈不就成了失信的小人?這丫頭,膽兒夠肥!
“大膽!怎麽說話的這是?”袁十在一旁戲看的津津有味,倒也沒忘了自己的職責,适時地喝叫一聲,淩厲的眼神向林小竹看來。
林小竹才不吃他這套,斜了袁十一眼:“袁十大哥這話問的!我的話哪裏說錯了?難道公子會為了一百文而不要信譽嗎?”
“呃!”袁十被這話噎得臉色通紅。轉頭偷偷看了袁天野一眼,見公子面色如常,并沒有責怪自己,這才放下心來。
可他這心才放下去,袁天野一聲輕喚:“袁十。”他差點跳了起來,趕緊響亮地應了一聲:“是。”
“将這錢遞給林小竹。”袁天野說完,伸手進懷裏掏了掏。掏了半天,才摸出一把銅錢來,放到袁十的手掌裏。
袁十可知道公子懲罰起人來是毫不手軟的。不看以前的袁大管事袁林同學正在沖茅廁嗎?接過銅錢也不敢數,直接捧到了林小竹面前。
林小竹毫不客氣地将銅錢接了過來,擡頭看了袁天野一眼:“公子,這錢似乎數目不對。”
“少了多少?”袁天野表情淡淡,卻目光深幽。
林小竹一個一個數了一遍,再一個個又數了一遍,擡頭望天想了老半天,一臉歡喜地道:“還差二十五個。”
“噗。”剛喝了一口茶的袁天野又全都噴了出來。這丫頭,她是真不會數數呢,還是裝的?給她那一把,明明是八十個銅錢好不好?她幹嘛不少算些,說差十五個?嗯,上次……似乎也多說了一個!
袁十為袁天野那一襲白衣默哀了一柱香時間。可憐的公子,平時喜歡湛藍色的衣衫。今天好不容易騷包地穿了一身白袍,就這樣毀在林小竹手裏了。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下回公子召喚林小竹,一定要伺候公子穿那種深褐色的,這樣就不怕茶漬了。
反正這身白袍算是毀了,袁天野也懶得再擦了。放茶杯放下,掏出手帕來将手擦幹淨,表情又恢複了風輕雲淡:“錯了,應該是還差二十個。”說完将手帕扔到案臺上,擡起眼靜靜地瞅着林小竹,“今兒本公子身上只剩銀子了,沒銅錢。差你的二十個,下回再給。”
林小竹瞪着袁天野,磨了磨牙。什麽叫差二十個?什麽叫只有銀子沒銅錢?叫了她來,卻又不把錢準備好,哄鬼呢!
可對面那個俊美得跟神仙一般的家夥就是個無賴,自己的賣身契還拽在人家手裏,要講理也沒處講理去。
她眼珠一轉,甜甜一笑道:“那沒事,公子哪時候有錢了,再給小竹就行。不過這數目卻是不對。雖說這錢在公子看來多幾個少幾個也無所謂,但如果差了小竹的錢總是不好。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公子耍無賴就想昧下這幾文錢呢。這樣好了,我一會兒回去,讓大家幫我數數。不過她們跟我一樣,也沒數過錢,也不知對不對。到時梅管事或是阮教習哪位有空,我讓她們也幫我數數。明兒就可以給公子回個信了。嗯,到時我再問問張夫子啥叫調侃,明天一并将那倆字的意思告訴公子。公子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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