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煙花

寒風刺骨之夜。

幾乎空無一人的小島上, 大片的樹林在冷風中唦唦作響，未曾規劃過的原始土地上滿是遺留的戰鬥痕跡。

平整切成半截的灌木在風中微顫, 焦黑的枯枝狼藉的散落在四處, 地面因五臺機甲的同步移動出現了将近一寸的凹陷壓痕，沉重的聲音随之響起。

羅琳哼着曲坐在機甲外殼上，享受着考試剛進入第三天轉鐘後淩晨那“暴風雨後的寧靜”。

最激烈的争鬥已然于前兩日結束, 此時三個島剩下的考生不足百人。

剛來到寒水星就成功搶劫到了五臺機甲的羅琳，此刻正如同星海中領着一隊驅逐星艦的星際海盜, 嚣張至極。

“今年怎麽都沒有能給我提供點樂子的新生呀。”

羅琳手撐着臉頰, 遺憾至極地嘆了口氣。

霍言：“無論是哪個新生在看到五臺機甲的時候都不會想成為你口中的樂子。”

圖什麽？成為炮灰嗎？

“機甲又不是我提出來的意見，是校方！”她義正言辭反駁道。

“有人。”

隊伍中臨時擔任斥候一職的金發女生——艾蓮突然開口。

“兩個, 其中一個看起來精神力不太穩定……像個新人？但是個A級, 傷得很重。”

羅琳：“聽起來像是什麽奇怪的誘餌。”

說完她話鋒一轉。

“不過沒有關系！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小伎倆都只是徒勞！”

羅琳一揮手，火紅如烈焰的長發肆意的在風中搖曳，興致勃勃的笑道。

“我可沒有時間大半夜玩躲貓貓。霍言, 用我從器械學院劫來的炮, 将那兩只小老鼠給我轟出來！”

“……你真是太亂來了。”

在她腳下的機甲裏傳來了平淡無波的聲音，嘆息着評價過後卻毫不猶豫地架起了炮臺, 漆黑的炮口驟然彙聚起燦爛的光芒。

當即, 陷入沉睡的島嶼被驚動, 不斷響起的轟隆聲拟造出了一種地震的假象, 黑夜被撕裂，恍惚間宛若白晝。

……

姚瑤大步跑着, 痛苦的像極了昨天熬夜看到淩晨四點，剛閉上眼準備秒睡就被尖叫的鬧鈴喊醒然後被逼着去跑八百米體測。

——要命。

巨大的炮鳴聲不住的在耳畔響起, 她已經有半只耳朵只能聽到凄厲的鳴叫。

随着一擊擊炮火墜落, 時不時的平地起坑、巨石向頭頂氣勢洶洶地沖來都是常事。

以至于讓姚瑤恍惚間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在演什麽死神來了特別篇……

或許是梅林的魔鬼訓練确實起了那麽點用, 在體力腦力都要告罄的時候，姚瑤完美走位避開危機之際還有心情走神。

——也不知道這個時代還有沒有黃歷這種東西，告訴她這次的考試會有血光之災，不宜出門…

“小心！”

賈思敏手上一用力，急忙将姚瑤往前拉得一踉跄，險些跌倒。

下一秒，又是一塊凹凸不平的球形巨石從山頂筆直滾下來，以泰山壓頂之勢重重地砸在兩人身後。

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将細瘦的兩個人從地面震到了空中。

落到空中的尖銳砂石擦到手臂上不經意就帶出數道紅痕。

姚瑤感覺自己剩下的那本就不多的半條命也快在這奪命逃亡下沒了。

本就沒有得到休息的傷口持續惡化，她的心跳加到了極其不自然的頻率。

即便是用精神力輔助加速飛行，也必須壓在極低的高度，生怕成為了“出頭鳥”被當人靶……

姚瑤顫抖着手按在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呼吸都在顫抖，渾身是冷汗，頭腦卻依

然在發熱。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迷蒙起來，在接連不斷的閃避與逃跑中她仿佛連靈魂都抽離了這具讓她感到無比痛苦的身體。

一路灌了多少瓶藥，精神力也在逃亡路上被迅速消耗掉。

姚瑤看了看被纏着繃帶依然滿是髒污的手心，心跳如擂鼓般在耳畔敲響。

眼眶在發澀，渾身都是不同類型的疼，酸脹，麻木，絞痛，撕裂傷，混合在一起将她的腦子攪得一團亂。

她原本不需要受這些苦，卻不得不因為穿越，不斷壓迫自己去接受這一切，在這個陌生又令人生厭的時代摸爬滾打。

委屈嗎？難過嗎？

或許有，但太過稀薄，且很快就在如火焰般蔓延而上的憤怒與煩躁中，宛如落入海中的水滴般被忽略了個徹底。

……這也就罷了！！

啊——！

她明明現在只是想在今晚稍微休息一下，即便只有小半個小時呢？！

哪怕是古代舉子考試也是管睡的啊！你們星際的學生考試這麽不講人道主義的嗎！

這和007到底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啊？！

她所在的時代，就算是社畜都會為了被更好的壓榨而需要喘息的時間好嗎！

能不能把這群設計了這種離譜如同角鬥場般考試的人和可恨的資本家一起挂路燈啊？！

……這就是為什麽她這麽煩進軍隊啊！

姚瑤讨厭這個讓她幾乎喘不過氣的時代，厭惡這些條條框框将她鎖在其中的潛規則與制度。

你們這群背叛了工人階級的家夥——！

總有一天，她要将這句話砸到他們臉上去，而後掀桌子轉身就走！

姚瑤咬着牙，惡狠狠心想。

她又是一躍，跨過那不自然還散發着焦灼熱的坑洞，突然甩開了賈思敏的手。

轉瞬之間，賈思敏愕然地回頭。

卻只來得及看到姚瑤臉上驟然放松的甜美笑容，她還沒反應過來，一塊尖銳的山石就将她們隔開，再看不到彼此。

“我們分開跑，你不用管我。”

原則上來講，分開行動确實有利于分開敵方戰力，也更方便逃避，但……

賈思敏完全不覺得姚瑤像是要繼續跑的樣子啊！

這家夥這不是滿臉寫着“我必須馬上和這群打擾了我睡覺的崽種玉石俱焚”嗎！

沒錯。

她的觀察完全正确，堪稱姚瑤此刻心境題的滿分答案！

賈思敏沒有停下腳步，她咬着牙繼續往海邊的方向逃去，而在巨石另一側的姚瑤卻帶着笑容與其背道而馳。

極度的怒意主宰了姚瑤的意志，劇烈的痛楚讓她愈發清醒。

她仰起頭，龐大的能量在她後方炸開帶起的風幾乎是扯起了她的濺紅的發尾。

姚瑤擡起腳步，步伐輕松得不可思議。

簡直就像是風水輪流轉一樣。

昨天被圍追堵截的還是霍恩和他的隊友，現在變成了“獵物”的就是她自己——她們反而要更狼狽一些。

姚瑤甚至感覺她仿佛在打敗了霍恩小隊這種無籍無名的路邊NPC後直面了大BOSS。

這命她不續了。

驟然放棄茍活到考試最後一秒的決定并沒有花多久時間，姚瑤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向她們攻擊的源頭。

呼吸順暢起來，精神力宛若流水般與血管相融，在體內流淌貫通，她攢緊了手，指甲在她手心按出深印卻毫無感覺。

這種程度的精神力炮算什麽？

她要這群人在天光乍破之前，看到最炫目、最盛大的煙花！

……

“找到其中一個了，在……嗯？在山頂？”

艾蓮一懵，但很顯然隊伍中那個最急性子的人完全沒有理會她的顧慮。

羅琳直接從機甲上一躍而下，毫不掩飾對工業機甲那一言難盡的飛行速度的嫌棄，宛如離弦之箭迅速沖向山頂。

她絲毫不在意可能會一腳踏入新生陷阱，甚至熱衷于見識一下新生們的能力與策略，希望他們不要讓她太過失望。

——無論如何，不要讓她再無聊下去了。

異于姚瑤之前見過的所有高年級生，能夠站到北溟的學生會長一職的羅琳無疑擁有絕對性的實力。

剛飛躍至山腰，就有如雨滴般的光針不斷落下，碰撞到她的屏障之上，發出尖銳的聲響。

羅琳甚至能從這聲響的音調和響度來判斷出來者的水平。

精神力的“質感”似乎還不錯，以後多半是個控制系專精，但這個時候确實如強弩之末……

羅琳頂着彈雨筆直沖了上去，手中的激光劍剎那間就将姚瑤手中的槍支一削為二。

姚瑤反應極快，另一只手立即迎上，指尖瞬間迸射出的光線閃爍着電光擊穿了羅琳手中的劍柄。

好小！

羅琳看着她，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渾身是深深淺淺的傷痕，渾身都彌漫着股腥氣。

很顯然是在前兩天經過了苦戰，艱難撐到了現在。

但——武器這種東西，對她而言并沒有那麽重要！

羅琳反手用精神力凝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地從上方劈下去，幾乎要劃開了空氣，仿佛能聽見無聲的悲鳴。

姚瑤蹲下，發尾恰好擦過刀尖，手扶着地面猛地借力向後蹬開幾米，身邊迅速凝聚出數十顆子彈般的光球，目光沒有從羅琳身上挪開半分。

閃避還不錯，似乎經過訓練，但……只能說不過如此，近身戰簡直一塌糊塗。

即便是新生，也不合格！

羅琳眼神一凜，立即沖了上去，将精神力凝聚在腳後，如同踩在無形的空氣臺階之上接力，快得幾乎化作流線，在空中旋轉着從上方向下送去。

“耐性不錯，能撐到現在，也算堅強——但，就到此為止了！”

身姿翩若驚鴻，卻帶着令人心生膽寒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姚瑤操控着身邊的光彈呈折線射出，被羅琳揮刀彈開，剩下的盡數碰撞到身邊的屏障之上，碰撞之間摩擦出锃亮的火花。

姚瑤對上羅琳睥睨的雙眸，一只手向上，另一只手向地面，能量驟然爆發。

煙霧缭繞，飛沙走石，伴随着轟隆的巨響，仿佛整座山都要震顫兩下。

“……嗯？”

等那呈五角環狀的五臺機甲趕到的時候，就看到羅琳正一臉迷惑地看着空無一人的光禿禿的山頂。

山頂空無一物，只有碎石與塵沙，哪怕是作為陷阱的布置地都只能用不合格來形容。

“你已經把人解決了？”霍言問道。

羅琳：“不，等等，理論上應該是解決了，但……我沒有解決了人的手感啊！”

“你是說一個新生從你手上逃脫了？”另一個男聲。

羅琳沒管這群想幸災樂禍看樂子的人，原本極其放松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疑惑。

她直覺鮮少出錯，但剛剛……她好像只是打中了地面，沒打中人。

可人呢？憑空消失了嗎？

羅琳迅速将精神力不要錢地鋪開，開始大範圍地尋找着多出來的那一個人。

樹林，海邊，山腰…人呢？！

怎麽連呼吸都聽不到？！

“只不過是個受重傷的新生而已，可能真禁不起你那雷霆的一掌吧。”旁邊的男生感慨道。

羅琳：“不可能！我完全沒有感覺啊！”

“有

沒有可能她自己按下徽章轉移走了？”男生繼續。

“……”這個真有可能。

羅琳四處搜尋的動作詭異的一遲。

不過須臾間，一股恐怖的高溫從正上空筆直地沖了下來，濃烈到讓人幾乎窒息的能量化作了璀璨的烈光。

哪怕是羅琳都要提起十二分警惕心，邊躲避邊盡全力撐起屏障來應對這唐突而可怖的一擊。

滾燙得仿佛能瞬間侵蝕生命的能量不知過了多久才消失。

可能是短短幾秒鐘，也可能有很長，直到完全沒來得及躲開，宛如在山頂暴曬的四臺機甲的外皮都幾乎被融得只剩些許隔熱層。

“咳……咳呃，你找人不找z軸的？她飛到天上你就——”

他話音未落，就被羅琳打斷了。

“我找了，但她飛的高度遠比你想得要離譜。”

說時遲那時快，羅琳一蹲地，蓄力後迅速沖上了天空，順着那殘存的能量源頭而上，快得空氣之後你那個只留下了些許未完全散開的煙塵。

此刻她的表情再不同于之前的随意，眼裏也再無一絲玩味。

剛才那股能量太過異常，有點熟悉，但又一下子想不到……

也并不像是現如今一個A級新人能發射出的炮擊，她身上沒有類似的武器。

但速度好快，到底是誰在訓練學生的時候近戰不練只練速度的？講究什麽？唯快不破嗎？！

羅琳不解，也确實沒料到不過對手眨眼間就蹿到了高空。

沒過一會兒，伴随着時不時墜落的血滴，羅琳終于找到了正捂着傷口不斷喘氣的姚瑤。

她看起來格外狼狽，不斷有紅流從嘴角流下，捂住腹部的手下同樣傷口裂開液流不止。

“結束了。”

羅琳皺起眉，揮着手中的刀，上前開口道，無視心中的怪異感，突然看到了對面的少女展顏一笑。

……什麽？！

羅琳見她兩手空空，毫不躲閃，迅速上前一斬。

——空刀！

羅琳瞳孔一震，看着眼前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剛剛沒有去接那落下的血滴，自然感覺不到它的真假。

幻象……？幻象？！！

她居然被一個A級的新生的幻象騙到了？！這個新生對精神力的掌控到底偏科到了什麽程度？！

那剛剛的炮擊是誰發的？明明源頭是在天空？

何等荒謬。

轉瞬之間，羅琳突然想起來剛剛在下方時，那炮擊似乎只完全命中了四臺機甲，五架中其中有一架只是擦到了半邊機甲臂。

而她……似乎從剛剛開始，就再也沒有聽到隊伍裏艾蓮的聲音。

艾蓮沉默寡言，謹慎又不常說話，還是個輔助系……！

難怪羅琳完全沒在外界感知到姚瑤的身影，也完全不理解那個超脫了自己掌控的速度。

因為她壓根就沒有飛上去！

她只是隐藏在了峭壁邊，然後趁着機甲上來的時候趁機扒了上去，再順勢躲進了隊友的機甲裏然後挾持了人質，用其氣息掩蓋住了自己。

一葉障目，不過如此。

羅琳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向下俯沖。

一來一回花費了太久的時間，以至于她的目光都滿是焦躁。

她會因為單純的看到了在面對絕境仍不放棄，比拼誰更耐得住心的新生而心生滿意，有招攬進學生會之心。

但一碼歸一碼。

她不在意自己一騎當先的打架，卻沒辦法接受自己帶來的小隊友因為她的魯莽而受傷。

下方一片寂靜，卻暗流湧動，似乎在緩緩拉起終章的幕簾。

……

牙龈

之間盡數是腥味，姚瑤感覺骨頭都被砸碎插到了內髒之中，身體像是在不斷的向她敲警鐘，不住痙攣着。

她看了看機甲內被自己打暈的“人質”，緩緩站起身來。

哪怕是當初從姚家逃離的時候她都從未如此狼狽過。

……但這份痛楚是如此的熟悉又真切。

好像在過去她曾體會過類似的粉碎般的疼痛。

姚瑤眼前恍惚了下，畫面都變得迷蒙而夢幻。

她能在對打中感覺到羅琳的強大與有恃無恐，甚至于在察覺到她的“無力”時的不在意、無所謂。

羅琳把自己當做這場“角逐”之中最強的獵人，将不斷逃竄躲避，狼狽不已的她們當做獵物，随意調戲玩耍。

姚瑤看不到羅琳和她的紅發同色的火焰般的眼眸裏映出自己的身影。

那眼神，不同于西門寧對于平民的蔑視，僅僅是出于強弱的角度……

強大真好啊。

姚瑤肩膀一松，忍俊不禁，身體的劇痛與發熱的頭腦都無法桎梏住她的行徑。

她拖着人質緩步走下機甲，甚至沒有掩飾腳步聲。

其他人瞬間就發現了她的存在，齊齊看了過去。

霍言當即回頭，目光炯炯，緊盯着姚瑤，立刻反應過來羅琳被耍了，開口質問。

“你覺得人質有用嗎？”

“有沒有用，是你說了算嗎？”姚瑤疑惑地看着霍言。

“……”

看起來很好拿捏的普通女孩在在如何把一句普通的話說得如此氣人上，或許深有研究。

霍言看着姚瑤的被損傷得極為“坎坷”的指甲尖輕輕抵着艾蓮的太陽穴處，其下的威脅意味非常明顯。

毋庸置疑，這名新生的判斷非常敏銳。他不在意，可羅琳确實在意得不得了。

因為知道羅琳的秉性，即便此時的場面是4v1，但周圍的所有人都沒有動彈。

直至羅琳如達摩克裏斯之劍般從天空沖下來。

但更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當他們都以為姚瑤要拎着艾蓮與羅琳談判的時候，她又像是丢垃圾似的一把甩開了人。

姚瑤指縫間的精神力迸發，空氣中電光閃爍，化作了猙獰宛若荊棘的長鞭，她再一次飛向空中對上了已經被激怒的羅琳。

……所以，将人激怒是圖什麽？

她渾身是傷，還被壓制得幾乎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原本的隊友也早已跑得無影無蹤，精神力如流水般消耗，手裏也沒有別的武器。

有什麽未知的條件被他忽略了嗎？

霍言看着宛若領地被侵入的獅子般的羅琳，過濃的精神力化作實體的武器，碰撞之間激起一層層肉眼可見的能量波紋。

兩人下方不到五米的距離，五臺呈圓形繞在光禿禿的山頂上，像極了看臺上的vip觀衆。

沒有人認為一個新生能掀起什麽風浪，她甚至不像是星海的貴族們打小就經過訓練。

半路出道的平民即便再如何垂死掙紮，也不過是小打小鬧。

羅琳下手愈發狠厲，每一下都是沖着骨骼縫隙間刺去。

她經歷過太多次戰鬥，絕非還是個三腳貓的姚瑤可比，眨眼間便能挑出對手身上百個弱點。

“刺啦——！”

宛若玻璃炸碎，姚瑤周身本就瀕臨破碎的最後一道精神力屏障被擊潰。

再過一分…不，半分鐘，這名本就是依賴藥劑強行回複的新生的精神力就會消耗殆盡。

她的精神力紊亂如千絲萬縷的長須，像是已經完全進入了異常的應激态。

姚瑤本就沒經過訓練的脆弱手腕被強悍的壓迫震得生疼。

若不是她通過人體最易操控的電改變

了身邊的磁場力，此時正嘎吱作響的骨頭早已被壓得粉碎。

“你贏不了我！”

羅琳從上方死死地壓制住了姚瑤，像是在宣告着姚瑤的失敗。

姚瑤被壓得不止的向下落去，針尖般的風刮過耳廓，刀光凜冽，落在眼裏顯得那麽可怖。

她突然收回了之前死死抵擋住羅琳的動作，而後伸出手，任憑手心被劃開駭人的撕裂傷，一把握住了羅琳的手腕，突然一個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羅琳被扯得一怔，卻見姚瑤躲也不躲，任憑手中的刀尖怼入了她的前胸。

她在幹什麽？！

長久的戰鬥直覺讓羅琳腦中警鈴大響，她下意識想放棄眼前的優勢向後迅速拉開距離，但面對這樣的一邊倒戰勢，她完全沒有理由——

“那又如何？”

姚瑤臉上揚起笑容，即便她渾身是傷，狼狽得如在血色幕布上被傾軋垂下細莖的花朵。

羅琳不可思議：“那你……？！”

姚瑤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羅琳的手腕，任由前胸的傷口被不自覺地拉大，都像毫無知覺般依舊不斷用力。

帶着腥氣的風，令人眼前發黑的劇痛都讓她更加清醒。

她也想成為勝利者啊。

站在聚光燈下捧起獎杯，被人用豔羨的目光注視，得到實至名歸的評價——她當然也想贏！

誰會願意不停的、一次次的成為陰影中的落敗者呢？！

但現在還沒關系。

姚瑤雖然并不希望敗北，卻不代表她抗拒、不接受失敗，甚至于在和賈思敏分道揚镳的時候，就早早地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現在于她而言，還不過是個開始。

姚瑤靠得愈近，直至兩人鼻梁都幾乎相抵，呼吸交錯間，她甚至能從羅琳驚愕的瞳孔之中看見狼藉又愉悅的自己。

剎那間，她的雪白外套被風吹得大敞。

外套裏側口袋中，從剛考試第一天便封得死死的屏障突然被完全去除。

金色礦石驀然亮起，在毫無節制的精神力傾注下傾斜出了極其刺目的光輝。

“那是……源晶？！五顆？！”霍言驚愕至極。

一個新生的手中竟然有如此離譜的數量？

在下方的霍言反應得更快，他馬上意識到了剛剛那從天而降的炮擊能量是從何而來。

何等大膽而奢侈的行徑——！

如霍言所想般，少女揚起了甜美的笑容，不知從何而起的風撩起她沾血的發絲。

“跑！五顆源晶同時引爆……”

霍言從地上撿起暈厥的人絲毫不管後路極速飛奔。

那五顆金燦燦的石塊邊如行星環的光圈猛地擴大，将整個山尖都囊括在其中。

姚瑤的速度太快，過于濃郁又狂亂的精神力宛若張揚盛放的毒之花，能量湧動間她的發絲被吹得極其淩亂。

沒有武器，她的身體就是武器。

彈藥足足有有五枚。

——在本場考試中作為“稀有資源”的特殊礦石，似乎從來沒有人想過将其作為武器來使用。

姚瑤第一次體會了身懷巨款的快感。

軌道搭建，距離确認，阈值設定。

她貼在羅琳耳後，滿是泥濘與蜈蚣形的紅棕幹疤的手心不知何時攢着一枚徽章，拇指穩穩地貼在中央的按鈕上。

為了不讓痛苦麻木神經，保持手上的觸感，不知何時她已将纏緊的繃帶丢棄。

新仇舊怨一起算！

她就算作為敗者下場，也絕不會讓這群人好過！

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了礦石乍碎的脆響。

濃烈到讓人幾乎窒息的能量如瀑布般傾斜後湧開，在光芒

亮起的瞬間，震驚的羅琳眼睜睜看着一直掐着自己的姚瑤笑出了聲。

“将軍（check）。”

姚瑤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徽章，身影随着光芒乍破的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高溫無情地熔化了機甲外殼，耀眼的光芒直直劃破了整片天色，爆炸雲原地升起。

直達天聽的尖銳鳴叫與龐大的沖擊力相互輝映，隐約似乎扭曲了絲許空間。

“噼裏…啪啦……”

原本完好的機甲直接融化了大半，剩下的部位“轟”的一聲塌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堆廢渣。

硝煙味彌漫，焦糊味刺鼻，伴随着機甲斷掉的線的“滋滋”哀鳴聲。

五臺機甲……

無一幸免。

未能完全逃離的人幾乎是瞬間就傳輸到了考場外，留下來的只剩在校內從未如此狼狽過的羅琳，和因為跑得太快只受到了波及的霍言。

“……啧。”

羅琳看着焦灼到只剩最裏層戰鬥服的衣服，身上幾乎要被炸掉了層皮，聽到背後傳來霍言的聲時意味深長的将一個東西丢到了他眼前。

霍言蹲下，深究半天才發現那個糊得不成名堂的疙瘩竟然是在進入考場時派發的緊急傳輸徽章。

他撥弄了兩下：“已經完全失去作用了。”

羅琳：“也就是說，我的分數被那個小姑娘給全部拿了。”

霍言：“……你看，你像不像‘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閉嘴！”

羅琳踹了下地上的石子，踩着只剩半截的鞋跟，大步向前。

“現在，立刻，馬上，一分鐘之內把那個詭計多端的小姑娘的資料發到我郵箱裏！”

與此同時，考場之外，本是毫無變化的第一頁排名之後，姚瑤的直播屏幕關閉的同時，她身後緊跟着的分數突然蹿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