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驚吓

冗長的臺階一眼看不到盡頭, 往下看是一片漆黑，仿佛在無垠的黑暗之下潛藏着無數的怪物, 凝視着正在麻木向上走的姚瑤。

腳下的臺階泛着銀色的光華, 不知擡了幾百次腿，等她恍惚間再仰起頭的時候，一股突如其來的力将她整個人推了下去。

她突然從臺階之上墜落, 掉入了萬丈深淵。

……

“嘭！”

姚瑤猛地坐起身來，下一秒額頭就撞到了修護艙如鐵壁般的玻璃罩上, 好像剛要清醒過來就又被撞出了腦震蕩。

呃啊！好痛！

她頭暈眼花地又倒回了黏糊糊的橘色藥液之中。

“你想練鐵頭功的事稍後我可以告知梅林。”

一個友善而熟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迅速帶走了姚瑤的注意力。

只見文森醫生俯視着蔫蔫的姚瑤，看似和善體貼, 實則是滿滿的陰陽怪氣。

姚瑤眼巴巴地看着他。

“醫生…我好慘, 我剛剛都沒睡好……”

文森醫生：“真的嗎？你睡了三天三夜，考試都結束了。”

姚瑤：“……”

所以她是在夢裏徒步了三天三夜嗎。

聽起來更慘了啊！

姚瑤絕望地閉上了眼。

她原本計劃着在考試裏最後鬧一場，然後安安心心出考場報複性好好睡它一覺。

結果現在估計考試也沒考好, 覺也沒睡好, 身體還被她狠狠地折騰了一次……

滿臉都寫着失敗。

姚瑤難過地在修複艙裏翻了個身，側躺着把後腦勺留給了文森醫生。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快起來, 你在我這裏賴了這麽多天也該起來複健一下了, 又沒要你付醫藥費。”

——反正多得是冤大頭給她報銷。

“你再拖沓之後就要趕不上發成績了, 就算不在意成績單, 你總在意獎學金吧？”

文森醫生說着，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從旁邊的桌子上拎起了榴榴。

沒錯！

姚瑤知道自己去開學考試一去就是好些天, 她實在是不放心梅林那厮，最終猶豫半晌還是在“放任榴榴在家裏和小金激情拆家”、“寄養到相對靠譜的文森醫生手上”選擇了後者。

反正麻煩文森醫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知道是不是經過了一系列事情, 姚瑤感覺自己不知不覺臉皮也逐漸厚了起來。

她已經從進門前恨不得斟酌三十秒是先邁左腳還是邁右腳更禮貌, 進化到能夠臉不紅心不跳的不預約就抱着榴榴沖到文森醫生門口兩手空空就拜托人幫忙。

俗話說得好, 人就是在一次次虧錢之中變得熟稔起來的。

姚瑤深有同感。

她第一次見文森醫生還覺得他是個很高冷疏離不好接近還有點毒舌的醫生，現在看起來多少有點刀子嘴豆腐心。

于是文森醫生在滿臉匪夷所思、不敢置信之下……接受了榴榴，然後丢給了最新加載了寵物養育模塊的看護機器人。

榴榴沉浸式搖着尾巴追完了自家主人的全程考試直播。

以至于文森醫生本來沒關注，都大概知道了姚瑤考得怎麽樣。

“獎學金……”

姚瑤失魂落魄地扭過頭看了眼文森醫生，滿眼受傷：“是只要參加了考試就能有的東西嗎？”

“……我再給你增加一項大腦篩查怎麽樣？”

文森醫生思索了幾秒，說着就要給她開單子。

“我考得不好，我就是難過嘛。”

姚瑤兩只手貼在玻璃罩上，明明只是在修複艙裏卻偏偏表現得像

是鐵窗淚被探監。

“我考試考到一半就受重傷中斷了考試，被高年級胖揍，三個島甚至還有一個都沒上去，全程慘兮兮……”

說着說着，姚瑤真情實感地難過了起來。

實話說，本來看到好不容易被他養得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姚瑤，轉眼考個試就變成了重度傷殘氣都快沒了，文森醫生險些也現場表演了一下窒息到低血壓。

他好好治好的患者，轉頭命都要沒了！

雖然以姚瑤的身份，北溟學校的作風，無論她受了多重的傷，文森醫生都毫不意外——但對于一個盡心盡力的醫生而言，他确實剎那間難以接受。

可眼前這個毋庸置疑的開學考試第一名，此刻卻在他眼前難過的哭訴自己沒考好。

文森醫生：“……”

他甚至花了幾秒鐘開了個檢測謊言的儀器，發現——搞什麽啊她居然是認真的嗎？！

“你先起來吧，明天會有頒獎儀式，你現在還有時間先登入北溟的網絡看看風評，逛逛感興趣的東西。”

他不願再多解釋，将修複艙打開之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眼見榴榴亮着水汪汪的眼珠子就要往自己懷裏撲，姚瑤凝視着它雪白又蓬松的毛發，當即嚴詞厲色地喊道：“不許動！”

榴榴：“？！”

姚瑤從黏糊糊的修複液裏爬起來，關上玻璃罩，急匆匆地跑去了浴室。

她不允許自家再多出一次水費的錢。

什麽家庭啊！哪裏禁得起白狗這麽洗！

怎麽就是只白狗！

姚瑤一邊把自己洗幹淨一邊悲憤地咬牙切齒。

她夢中逝去的大額獎學金，一大半就是耗在這敗家玩意兒身上了。

理論上姚瑤還要留下再觀察一段時間，但接下來也沒什麽大事，文森醫生就放她走了。

多麽發達的星際醫學。

姚瑤帶着榴榴走在去學校本部的路上，捧着光腦點開郵箱，發現裏面封有來自器械學院對外官方郵箱的郵件。

信件內容很簡單。

寫着她的戰鬥服已經返修完畢并通過無人機寄送到了她的宿舍陽臺，現成功被家用機器人簽收，如使用過程中有其他問題可以及時聯系，收信人即本郵箱。

姚瑤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确認沒有什麽包括賬單在內任何需要她付錢的內容——狠狠地松了口氣。

謝謝，有被安慰到。

這大概是她考完試以來最開心的事了吧。

她趁着慢悠悠在路上行走的時間點開了北溟的官網，看到成績單那一欄還是“？”，不禁嘆了口氣。

姚瑤感覺自己特別像是那種明知不會有好成績，但又想着萬一一個運氣爆棚不小心考了高分的學渣。

她關閉了網頁，走進了北溟的“校園”。

雖然原則上講，三顆星球都算作北溟的校園，但除開與城市更相似的街道，外表上更接近于古代學校的地方被稱為“校園”。

校園內包括但不限于訓練場、禮堂、藝術殿、特殊考點。

如果說校園之外還是正常的星際繁華都市的景象，一腳踏進校園內就像是進入了什麽夢幻之地。

濃郁到撲鼻的精神力彌漫在每一處，但凡有外界的普通人進來都會有暈精神力的症狀而被擡走。

——就像是噴了致死量的香水。

在這裏，地面不再是地面，而是踩一下便泛出幾層漣漪的水面，無數不符合時節的花與樹在兩旁肆意生長，仿佛已經編輯好的程序辦在飄下落英。

姚瑤甚至能看到薔薇與梅花擠在一起競相開放。

……講究的就是一個自由。

沒走幾步，姚瑤就突兀的感覺到路上總有

人用或驚異或欣喜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腳步驀然一頓。

那些人又假裝無事發生般将目光撤了回去，和沒事人一樣路過。

如果他們把光腦的鏡頭收幹淨的話，姚瑤可能還會遲疑一下。

在目前的姚瑤眼裏，這些路過關注過她的同學們的情緒簡直就像是把字打在了頭頂，還加粗放大強調給她看一樣明顯。

怎麽回事？她胖揍高年級，不争饅頭争口氣的英姿已經被人看到了嗎？

“喂……她就是那個妹妹！”

“就是她啊，感覺看上去和直播裏差距好大！”

“完全看不出是剛烈到會抱着羅琳會長自爆的性格呢。”

“白毛，是白毛！”

姚瑤：“……？”

風中的聲音其實不大，奈何姚瑤耳力太好，精準抓去到了其中的訊息。

羅琳……會長？

不，不會是那個紅毛的大姐姐吧。

姚瑤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好可愛啊！”

“是啊，長最可愛的臉捅最狠的刀，剛出考場就能開始想mvp感想了吧？”

“……那叫優等生致辭。”

“唉，要不是她戰力那麽強，我都以為她是藝術系的呢，之前花藝賽那個作品真的好看。”

“那個都能收錄進畢業優秀作品集裏了，可是花海星真金白銀的認可。”

“怎麽就不是藝術系呢，藝術系賺錢啊。”

“她要是和艾瑞莉娅一樣一場比賽幾個億還會擔心錢？”

“……也，也是，不過那也得是S級啊。”

“垃圾賽因特！西門家那麽菜的人居然把我們新生第一給踩在腳下，以後可不得找機會把她打一頓讓她清醒一下。”

“沒事，畢竟賽因特出什麽人我都不奇怪。”

“……”

所以無論是什麽話題到結局都能拐到貶一波賽因特是嗎？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

姚瑤好像突然讀不懂那個“新生第一”的字眼…根據上下語判斷，裏面好像不存在第二個人能有這個頭銜？

她古怪地看向了那個剛剛說出這話的人，而後迅速低下頭在光腦屏上“啪啪啪”輸入了自己的名字。

只見北溟的官方論壇裏瞬間争先恐後般出現了一堆被篩選過的帖子，且第一頁全都被後面帶[熱]紅字的帖所霸占。

姚瑤定睛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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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瑤：“……”

她的表情迅速從驚喜轉變成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