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奶狼5
已經不再下雪,天也漸漸黑了,白雪皚皚與西北的暮色連成一片,平靜無風,這一片是遠離喧嚣的寧靜。
“蘇教授,您要讓冬灼自己進去嗎?确定不先把它放進狼圈?它還沒有綁定位儀,其他狼我們其實可以明天再去找回來的。”
圍欄外,蘇隽鳴坐在輪椅上,他面容蒼白疲憊,目光卻沉靜無瀾的透過鐵質圍欄,凝視着一月大的小奶狼冬灼小腳掌踩在雪地上,雪白的毛發幾乎要與雪地融合為一體,它搖搖晃晃的,一小步一小步走進狼圈外的森林裏。
這是人造森林,是個半開放的環境,沒将雪狼們完全圈養起來是擔心它們喪失了狼的野性。但現在看來不行了,必須得要全部帶回來圈養。
尤其是看了所有監控過後,非常怪異,就如他的學生所說,雪狼的日常沒有任何異樣,所以究竟是誰能躲過所有監控悄無聲息的将狼王狼後獵殺。
還是在他的眼皮下傷害他護了将近二十五年的雪狼。
“我在這裏沒關系,沒有人可以動得了它。”
梁諾欲言又止:“蘇教授,你是要留在這裏了嗎?可是你才剛做完手術半年,我們擔心……”
“保護區很大,我們的監控并不是無死角,但保護區絕對的安全。在這樣的嚴防下外人是進不來的,所以為什麽狼王狼後還有一只成員狼會這樣死去,如果是你,你會怎麽想?”
梁諾扶着輪椅,低頭看着輪椅上的蘇隽鳴,他擰着眉頭思索須臾:“蘇教授是懷疑保護區的人嗎?”
蘇隽鳴沒有回答梁諾這個問題,他的視線一直追随着小奶狼幼小的狼影,随後被冷風吹得不由得低頭咳了咳。
圍欄裏小奶狼的腳步突然停住,它轉過頭。
輪椅上的男人咳得厲害,天氣寒冷,從口中咳出白氣,白氣朦胧,而他的臉色也沒比這透明霧化的白氣好到哪裏去,蒼白至極。
“不确定,所以我得留下來。”
“嗷……”
一聲奶聲奶氣帶着委屈的嗷叫在圍欄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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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隽鳴聞聲擡眸,他放下掩嘴的手,對上冬灼扭過頭看向他的模樣,小奶狼晶藍色的雙眸在夜幕之下散發着光澤,宛若透光的玻璃球,很亮。
明明剛才要走的,卻又停下來看他,表情充滿着焦慮。
狼是通過面部表情傳遞語言的,在狼的面部編碼系統中,狼閉着嘴巴皺眉盯着某個位置就代表着焦慮,此時此刻這只小奶狼就表露出很焦慮的情緒。
所以這個小家夥是因為離開他而焦慮,還是不知道去哪裏找自己的狼群而焦慮?
“冬灼,去找你的狼群。”蘇隽鳴對着冬灼推了推手,示意它快走吧,溫柔說道:“別害怕,它們會出來接你的,回去吧。”
“嗷嗚~~~”冬灼又沖着蘇隽鳴嗷叫了一聲,這會是完全轉過身面對着他嗷叫,甚至想要跑回他身邊,于是小跑了兩步,卻又停下腳步。
像是不敢跑回去。
梁諾也發現了冬灼的動作,他很是詫異:“蘇教授,這小家夥是不想回去嗎?它看起來想來找你,又不敢來找你。”
蘇隽鳴心裏也對冬灼莫名粘他的親密感到意外,想跟狼建立親密關系那是非常之難的事情,想當年小時候跟着父親一起在這裏觀察狼群,他也是因為從小陪它們長大才建立起的親密關系。
花了二十幾年的時間才能建立的關系,冬灼僅僅跟他相識了半天為什麽會對他這樣?
不過當務之急他是希望能讓冬灼去找到藏起來的雪狼,他必須要把其他雪狼帶回狼舍圈養,只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冬灼,幫我找到它們,把它們帶我這裏來,可以嗎?”蘇隽鳴回頭看了眼梁鈞:“幫我往前推一點。”
“好的蘇教授。”梁諾把輪椅往圍欄前又推了推。
然後他就看到蘇教授彎下腰,将手伸進圍欄裏,而他的餘光捕捉到小奶狼冬灼沖過來的身影,想到許瀾卿那事心頭大驚:“蘇教授小——”
‘心’字話音未落,他就看到冬灼停在了蘇教授的手掌心前,把毛絨絨的小腦袋埋入掌心裏,像是撒嬌那般蹭了蹭,歡脫的嗷嗷叫,甚至一個屁股擠進圍欄裏,想用屁股也蹭一下手掌。
尾巴搖得跟只狗狗似的。
梁諾大驚的嘴型默默抿住,最後被這只小奶狼屁股擠進圍欄蹭掌心的動作逗樂得笑出聲。
蘇隽鳴眼鏡底下的眸色漸柔,他凝視着埋入自己掌心的小奶狼冬灼,心裏開始懷疑也很詫異這家夥該不會聽懂他的話了吧:“冬灼。”
“嗷?”冬灼嗷叫應道,擡起頭歪着腦袋望着蘇隽鳴,耳朵抖了抖,可愛得不行。
“幫我把你的哥哥們帶到我這裏來可以嗎?如果你明天早上能把它們帶過來,我給你獎勵。”蘇隽鳴揉了揉它的耳朵,哄道。
梁諾面露疑惑:“蘇教授,它能聽得懂嗎?”
“嗷嗚——”冬灼擡起頭對着頭頂的月亮,響亮的嗷叫一聲,擲地有聲。
梁諾:“!”見鬼了的聰明。
蘇隽鳴笑了,他輕拍冬灼的小腦袋:“那去吧,明天把它們帶回來你就叫三聲,我就出來接你好嗎?”
“嗷嗷~”冬灼又叫了叫。
“那去吧。”
冬灼這會才頭也不回的往裏頭跑去,屁颠屁颠的,腳步有點不太穩,雪白奶呼呼的背影漸漸被夜色深處淹沒。
梁諾垂下眸,看着此刻面容溫柔的蘇教授。
他不由得感慨,果然蘇教授的溫柔只留給了動物啊,想當初,他59分挂了蘇教授行為學這門課,痛哭流涕。
這可是他們林業大學野生動物與自然保護區管理專業權威級的蘇教授,想成為他學生的研究生那是擠破了門,也是出了名的嚴厲,就算如此蘇教授的課也就是座無虛席,更別說野外實踐,那更是想禿了頭都想拿的實踐機會。
事實證明,蘇教授的溫柔耐心是動物的,認真嚴厲是他們的。
哎。
“梁諾,推我去看瀾卿。”
“好的蘇教授。”
森林深處,某處樹枝被踩斷的吱呀聲引起驚擾。
【以下狼語】
“誰?”
“寶寶呀。”
一道奶聲奶氣的狼崽聲響起,隐匿于草叢後的七只雪狼聞聲快速跑出來。
為首的年輕雪狼是狼王收養的第一個孩子,名為瑞一。當它看到不遠處的小不點時,眼淚差點掉了下來,立刻沖過去咬住小不點的脖子,把它拎了回來。
冬灼被大哥咬住脖子,只能乖乖的縮着脖子。
“寶寶你跑去哪裏了,一天都不見人真的是吓死我們了!!”瑞一把小家夥丢到它們中間,跟兄弟們團團圍住,嚴防死守的。
瑞二三四五六七也都表情嚴肅的盯着中間的小家夥,生怕一轉眼又跑不見。這可是父親唯一的狼崽,下一任狼王,它們可不能給弄丢了。
“下次不能再亂跑了,你都不知道今天——”瑞二正想說結果被大哥的眼神制止了,示意它先別說。
冬灼無辜的歪着腦袋看着哥哥們:“我去找媽媽了。”
瑞一狼臉僵住,它灰藍色的眸子漸漸黯然,尖耳朵動了動:“寶寶,你——”
該不會狼王狼後被虐殺的事被這小家夥發現了吧?
“我知道我媽媽在哪裏了!”冬灼激動的在原地轉圈,狼尾巴搖呀搖,高興得不得了:“媽媽還給我取名字了呢,我現在叫冬灼,好聽嗎!”
瑞一二三四五六七:“……?”它們狼臉疑惑:“誰給你取的名字?”
這小家夥從出生到現在不過一個月,平時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然後再跟狼王狼後吵吵架,長得像個傻白甜,實際上兇得可怕,尤其是對狼後,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充滿敵意。
“我媽媽叫蘇教授!”
瑞一二三四五六七:“?!”
蘇隽鳴回來了?!
七兄弟興奮的仰頭嗷叫,他們的主人回來了!
冬灼不知道哥哥們叫什麽,也興奮的追着自己的尾巴嗷嗷叫:“我找到媽媽咯~~”
“小傻瓜,那是主人。”
大晚上的,安靜的雪狼保護區森林深處傳來好幾只狼的嗷叫聲,不是哀鳴,也不是空虛寂寞冷,而是興奮至極的嗷嗷叫,響徹雲霄。
離譜的吵。
病房裏,此時強忍着痛苦本想着休息一會的許瀾卿突然被群狼的叫聲吵醒,吓得他打了個激靈,不小心就動到了受傷的手,痛得他不由得側過身,輕輕扶住上臂,但還是疼得臉色煞白。
許瀾卿直抽氣,話音未落,就看見病房門被打開,緊接着就看見老師蘇隽鳴被推了進來,他收起剛才的表情,眼眶立馬紅了。
蘇隽鳴本想着來問問學生這幾天有沒有觀察到什麽異樣,結果一進病房就看到許瀾卿臉色不太好眼眶通紅的模樣,表情微妙。
“老師……您怎麽來了?”
梁諾推着蘇隽鳴走進病房,然後就看到自己的舍友一副準備哭哭啼啼的模樣,欲言又止,本想說堂堂男子漢怎麽能這麽不堅強,但是又想到那可是被狼咬掉一塊肉,是他都得哭。
而且本來許瀾卿就是那種看起來內斂沉穩的人,平時就一副好學生的樣子,估計也是被吓到了吧。
“怎麽樣了?”蘇隽鳴到口邊的問話只能暫且改成關懷:“動到傷口了嗎?”
許瀾卿垂下眸點了點頭,本就長得文靜清俊,這眼眶一紅看起來還挺可憐:“麻藥退了,一動就疼,沒法休息。”
蘇隽鳴想到自己學生無端被冬灼咬掉一塊肉,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他被推到床邊:“我已經讓人安排了飛機,明早送你回去治療。”
“老師!”許瀾卿作勢要坐起身,卻又動到了自己的手,臉煞的白了。
蘇隽鳴皺着眉頭:“起來做什麽,別動傷口了,躺好。”
卻見學生眼眶含着淚,頓時啞然,現在的孩子果然都禁不住野外實踐。
“老師,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陪着你找到那個獵手!”許瀾卿強忍着自己動到的傷口,目光篤定的看着蘇隽鳴:“我知道雪狼是你的心血,是我沒有看好它們,所以在這次意外中我有責任去找到這次的獵手,不論要做什麽,我都會去做的。”
梁諾見況忍不住開口:“許瀾卿,別逞能,這邊醫療條件沒那麽發達,只有回去才能做修複手術,不然肯定會丢下很嚴重的疤痕。”
“沒關系。”許瀾卿臉色蒼白,卻努力扯出一抹笑,他對蘇隽鳴說道:“老師,不用擔心我,跟您曾經為了雪狼受過傷比這點傷算是什麽呢,從跟了您開始我就已經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蘇隽鳴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學生,不知道在想什麽,須臾後點了點頭:“如果真的不舒服一定要說,不要逞能,我會讓人先送你回去。”
許瀾卿聽到蘇隽鳴這麽說眼神染上光亮:“謝謝老師誇獎,我沒事的。”
梁諾:“……”他舍友怕不是崇拜蘇教授崇拜得魔化了,這是誇獎嗎?
真是可怕。
作者有話說:
蘇教授:無痛當媽。
冬灼小甜甜:媽媽~
——
如果有的寶覺得蘇是傻白甜,我希望再往下看看吧。
蘇教授只是把所有熱情都投注到保護雪狼的事業中,死心塌地的護着保護區還是被一些貪婪無底線的人鑽了漏洞。
人總是不完美的,他無法去預判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站在上帝視角看覺得蘇教授真的降智,那沒辦法,上帝總是能夠知道全部的。
本文要傳遞一個概念就是保護動物,人人有責,這本來就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情,我也希望能用可愛的雪狼們去推動相對嚴肅劇情背景,而不是講訴主角如何用他的聰明絕頂足智多謀一秒解決,這個問題絕對不是聰明能夠有力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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