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奶狼66

“三十針……就為了停止你的生長, 每天消除你的記憶,怎麽可能不疼?”

冬灼感覺到握着自己的手在發抖,抖得很厲害。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蘇隽鳴, 在他的記憶裏, 這男人雖然身體很不好,但很堅韌, 很倔強, 就算是在他面前倒下都還能夠安慰他那種。

卻哭了。

因為心疼他哭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在已經面臨這樣的滅絕危機時雪瑞會選擇這麽極端的方式把你藏起來,他明明可以把你送走的,但是……”蘇隽鳴看着冬灼,說到一半頓時啞然失聲,他的情緒似乎已經被滿腦的猜測所影響。

這樣的心疼不亞于當初他失去雪瑞雪恩瑞八那樣的痛苦。

現在他害怕恐懼的是,當年雪狼遭遇大規模的捕獵虐殺, 是因為雪狼血液裏的秘密被實驗室傳了出去的, 就算他堅信他父親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 以他父親那麽善良忠厚的人,絕對不可能會做出為了所謂的永生傷害雪狼的事情, 可悲劇還是發生了。

這場悲劇的開始就是雪狼信任了人類。

明明這不是錯,

卻低估了某些人類的貪婪。

“……但是, 雪瑞還是選擇相信了我父親。”蘇隽鳴試圖緩解自己的失态,不想吓到冬灼,他把臉轉回前方, 雙手握緊方向盤,借力緩解着情緒。

可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繃不住了, 襯衫下, 單薄的背脊骨一節節彎曲, 直至繃不住, 肩膀垂下,最後額頭重重的抵在了方向盤上,難以抑制的內疚和崩潰接踵而來。

這不就是……

他重蹈了父親的覆轍嗎?

他引了一只狼進入保護區,差點把他所有的雪狼都滅了,所以他一直在秉持着的保護,一直保持着的熱愛,一直付出的信任,還是被鑽了空子,甚至還讓他差點失去了雪瑞,還有永遠都回不來的雪恩跟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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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永遠就是失去了。

所有雪狼的犧牲都成了某些人為了永生的墊腳石。

而這一切還在繼續,還沒有結束,現在又要開始了。

且不論手記內容真實與否,這個所謂的雪狼繁衍實驗室是不是他父親成立的,在平靜的這一年半時間裏,畏罪潛逃的人在計謀着什麽,又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但無論是哪一件事,這就像是一個發酵點,已經在他心頭紮了根。

這個局面,如果再不挽回他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就在他深呼吸調節着自己的情緒時,冬灼抱了上來。

結實有力的雙臂就這樣圈了上來,當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側貼上寬厚的胸膛,臉頰也被冬灼的手臂貼上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籠罩了上來。

“主人,我相信我爸比把我藏起來一定有他的用意,就像你說的,他完全可以把我送到大爸那裏,但他并沒有這麽做。”

蘇隽鳴聽着耳畔冬灼沉穩的聲音,頓時間有些恍惚,這家夥都開始會安慰他了。

“我大概可以猜出為什麽我爸比選擇把我藏起來,而不是送出去。”

蘇隽鳴擡起頭:“為什麽?”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才意識到兩人之間距離僅一指之距。

冬灼用額頭輕輕碰了碰蘇隽鳴的側臉:“因為我爸比喜歡這個森林,這裏是他的根,所以他也想讓我留在這個森林,然後讓我遇見你。”

撲通、撲通、撲通——

這句話明明沒有什麽,卻在內心深處激蕩。

“我第一眼遇到你的時候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感覺讓我很迷戀,我在想,就像主人你說的,會不會在我過去每天被消除記憶的時間裏,你無時無刻都在我身邊,只是我忘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不論我現在是兩歲,還是十八歲,我就是我,就是你撿到的冬灼,就是你的乖乖,我完全相信你。”

蘇隽鳴對上冬灼真誠炙熱的目光,這些話語,明顯就跟前一段時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個會因為鞋帶系不好而跟發火的冬灼、那個會因為吵不過二哈而難過的冬灼、那個會因為在幼兒園被笑話而勇敢教育小朋友的冬灼,已經悄無聲息的長大了。

這樣的成長變化,跟那個所謂現在才知道的年齡真相是完全無法比拟的,在他的心裏,冬灼永遠都是那個他最開始撿到的一個月大的小奶狼。

分別一年,再次相遇也是他一點點耐心教育,帶着長大的冬灼。

這份信任與依賴,他自己都無法低估其中包含的情感。就像是過去雪瑞與他父親不為人知的千言萬語,他相信裏面一定還有什麽是大家還不知道的,但一定是足夠信任,才會不得而知。

否則父親不會在離開前,都只字不提。

所以他現在絕對不能動搖,也不能被誤導,這裏面肯定有蹊跷。

他看向冬灼,笑道:“對,不論怎麽樣,你都是我的乖乖。”

萬物皆有靈,他始終相信,冰冷自私的貪婪必然會自食其果。

“所以主人,你身上的味道是誰的?”

“嗯?”蘇隽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冬灼扣住後頸,整個人被他拉至身前。

冬灼俯首将鼻尖湊近蘇隽鳴的肩頸,他沉下臉,蹙着眉,聞着蘇隽鳴身上這道陌生依附的味道,眸底盡是警惕之色:“你身上……好像有那雜種的味道。”

“雜種?”

說着,他對上冬灼深沉認真的雙眸,心裏咯噔一跳。

“許瀾卿,他來過?”

蘇隽鳴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他見冬灼的表情愈發可怕時,開始想他今天接觸過了誰。今天他是跟冬灼回的學校,第一個見到的就是數學學院的教授,他們都在一個辦公室待着,冬灼也知道的。

接下來就是林教授的一通電話,聽到手記他就趕去辦公室,然後就是出門的時候——

他抿了抿唇,詫異看向冬灼:“……好像,我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學生,差點被他撞到,他就扶了我一下,但我沒有看清楚他長什麽樣。”

說完就發現冬灼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是厭惡的情緒都擺在了臉上。

随之而來的,就是冬灼在自己身上到處聞。

“冬灼!”蘇隽鳴被他弄得無奈又好氣。

“不行,那個雜種他碰了你,我不可能讓他的味道留在你身上,誰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等等!這裏在車上,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當然是把你舔幹淨。”

蘇隽鳴:“!!!”

當然,最後冬灼自然是沒有得逞,而是被蘇教授蓋了一巴掌臉,名曰非禮,讓他坐在副駕駛上好好冷靜。

回到家後,蘇隽鳴根本就沒來得及把這件事跟陸應淮說,就被冬灼推進浴室。

“要知道,狼在對方留下味道這是屬于占有的行為,但你身上已經有我的血液标記,那你就是我的,誰都不可以再你身上留下味道,所以現在我要幫你洗幹淨。”

“……我自己來!”

“不行,這樣我怎麽知道你身上還有沒有他的味道。”

“你再扒我的衣服?我真的會把你丢回保護區。”

“……”

只聽到浴室裏幾番掙紮的動靜,最後,冬灼被蘇隽鳴從淋浴間推了出去,退而求其次的坐在馬桶上,彎下腰捧着臉,盯着旁邊的磨砂玻璃淋浴間。

“主人,洗幹淨點哦。”

被迫中午洗澡的蘇隽鳴:“……”他本來頭緒就很亂,這家夥總是打亂他。

但是……

許瀾卿真的回來了嗎?

他是怎麽敢這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面前,又出現在學校裏,他怎麽還有這個臉出現。

蘇隽鳴任由着花灑的溫水從頭頂淋落,一想到扶他的人就是許瀾卿,不要說冬灼,他都是一陣惡寒。這個他之前自認為優秀的學生,也是他親自帶的學生,就帶了他一個,結果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如果當真如冬灼聞的那樣,許瀾卿回來了,那是不是接下來那邊又會有什麽動作?

林教授……

手記出現的時間點也很奇怪,包括這番維護他父親的說辭,為什麽之前不說。當然,他或許可以理解為是為了保護他父親,不想他父親死了還要背上子虛烏有的罪名,但這個時間出現得确實很蹊跷。

什麽時候不說,是在知道他身邊的男孩是冬灼後,手記出現了。

那接踵而來還會有什麽事?

是要給他施壓交出冬灼,又或者是另有企圖?

冬灼過去的記憶有可能恢複嗎?會不會有可能想起過去發生的事情?

就在他想得入迷時,淋浴間玻璃門被拍了拍,他擡手抹了把濕透的臉,就在他睜開眼側過臉時,就看見玻璃門上趴着張被壓扁的豬豬臉。

外邊這個傻大個雙手撐在玻璃門上,就這樣把臉貼在上邊,直勾勾的盯着裏頭,影子無比清晰。

淋浴間的磨砂玻璃無法直觀的看到裏邊和外邊,明明有這一層玻璃阻隔着,明明就看不見,卻好像被一寸一寸的看光了的感覺。

“主人主人,洗香香了嗎?”

蘇隽鳴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仰頭把腦袋上的泡沫洗幹淨。

要命了。

這種直白的感覺。

淋雨完畢,蘇隽鳴簡單的套上浴袍走了出去,在外頭站了十幾分鐘的冬灼立刻走上去,湊近低頭聞蘇隽鳴身上的味道,确定了已經沒有許瀾卿的味道才放心。

“嗯,香香的,沒有那雜種的味道了。”

蘇隽鳴将冬灼的舉動看在眼裏,被他蹭的有些癢,無奈道:“你是狗嗎?”

“汪汪~”冬灼朝他露出狼耳朵,挑了挑眉叫道:“只要你開心,我可以是狗。”

蘇隽鳴:“……”

服了這家夥,怎麽還會有心情開玩笑跟撒嬌。

他很認真在擔心的。

冬灼圈上蘇隽鳴的肩膀,在身後抱着他,跟他玩笑着走出浴室,緩解他的心情。

然而在蘇隽鳴看不見的角度眸底沉了些許,雜種有本事就當着他的面來,就挑着蘇隽鳴來是怎麽回事。

這一次他不親自狼形撕碎生吞活剝了雜種,他不配當蘇隽鳴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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