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澆水
◎“給我當老婆,好不好?”◎
盛筱眉頭擰成了麻花辮。
起身說了句“結賬”,人就往收銀臺走了過去,沈溪珩站在身後:“過來把鞋換了。”
真是從頭到尾地嫌棄她。
盛筱理都不理,掏出她的粉色小熊零錢袋,心裏都想好了一個主意,對發型不滿意能退款嗎。
沈溪珩:“不攢錢了?”
盛筱“哼”了聲,“你別這麽潇灑,真到結婚了男方還得給聘禮呢,我攢什麽嫁妝啊,我該花就花。”
沈溪珩不知道她怎麽又生氣了,鞋子遞過去,她的手就朝後甩了下,一副“挨莫老子”的姿态,長得一副小貓兒臉,脾氣這麽兇呢,笑了:“我爸去晉鄉前備了一筆錢,跟我說是聘禮。”
盛筱:???
見她一副震驚又難以置信的表情,沈溪珩更樂了:“你爸可是收了啊。”
盛筱磨了磨牙,頓時怒火中燒,難怪昨天盛懷民打電話給她說學校建籃球場了,隔着手機都能瞧見他的喜上眉梢。
她還想之前一直沒錢,怎麽她一走就有錢了,敢情盛校長賣女求榮呢。
盛筱氣得往門外走,感覺沈溪珩跟了上來,她擡手甩了下麻花辮,少年側了下頭避開,嗤笑了聲:“粉色小貓。”
盛筱把零錢袋遞給他看:“這是熊!”
沈溪珩眸光微歪,似在研究,而後點頭:“貓。”
盛筱:“……”
盛懷民收人家的錢,她這兒氣勢就短了一截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說:“你別介意,我爸那學校有時候資金周轉不靈,他就這麽做。”
沈溪珩眉頭微挑,似沒明白。
盛筱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回為了建食堂,他就收了村口老劉家的包工費作聘禮。”
沈溪珩:???
盛筱掰手指頭算了下:“陳家的聘禮是屋頂大棚,徐家的是桌椅板凳,對了,還有黑板是……”
沈溪珩有些陰陽怪氣:“記得倒是清楚。”
盛筱咬了咬手指,還在回憶:“不對,我記得去年包了水電費的是……”
“收人那麽多聘禮,最後你爸讓你嫁誰,小騙子。”
盛筱雙手背在身後,此刻沈溪珩一定覺得自己是冤大頭吧,哼,她才冤!
只是臉上還擺着一副笑:“我嫁誰,誰就幫我還呗。”
沈溪珩先是沉默,然後嗤笑了聲:“人才。”
說着,他蹲下身把鞋子放地上,說:“穿上,走了。”
就在沈溪珩要起身時,盛筱掌心按在他肩上扶穩身子,少年讓她一壓,擡眸對上她垂下的目光。
“膽子挺大。”
盛筱眉眼彎彎:“那可沒你大。”
花心大蘿蔔!
沈溪珩:“……你說什麽?”
盛筱蹬好鞋子,手從他肩上收走,還故意拍了拍灰:“十二點了,去約你的會吧。”
“盛筱。”
她步子挪得龜速,沈溪珩這一聲喚就在彈她的心弦,忍着沒有立馬回頭,故作矜持地等他解釋——
“知道怎麽回去?”
盛筱心頭“duang”地一下沉了。
頭也沒回就走了。
事實證明,不要對男人抱有任何期待。
盛筱在商場裏挑了開學用的文具,又在文創區停了會兒,由于價格太過咋舌,她只好放棄給沈岩和林舒亦買東西的想法。
最後在一樓的超市買了菜,家裏的阿姨明天才回來,她決定給沈家做一頓飯,畢竟吃進肚子裏的才是最實在的。
剛出商場,包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陌生來電,盛筱提着東西不想接了,于是摁了個挂。
剛走沒兩步,手機又響了起來。
盛筱有些不耐煩,找了個休息桌把東西放到桌上,接通的第一句是低磁的嗓音:“沒存我電話?”
盛筱聽清是沈溪珩,努了努嘴:“存了。”
沈溪珩:“……”
所以是故意挂的。
盛筱:“沒什麽事我挂電話了。”
沈溪珩:“我叫司機去接你了。”
盛筱皺眉:“說了不坐出租車。”
沈溪珩“呵”了聲,“就你今天這身裙子,坐摩托車違反交通規則懂不懂。我爸的司機,把他支來了。車牌號發你手機。”
盛筱聽着他的交代,握手機的手心沁了點汗,忽然脫口問了句:“你在哪兒?”
沈溪珩話題戛住,“在美院搬畫。”
盛筱愣愣,“昨天,舒姨不是說你要去看表演……”
沈溪珩“嗯”了聲,那頭估計在忙,“搬到劇院。”
“嗷。”
她張了張唇。
電流聲微微浮動,那頭的噪音安靜了些,聽他笑來:“嗷什麽?”
盛筱雖然有膽子,但對沈溪珩卻不太敢問出一句孟清岚是誰……
因為比起這些,她更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她的在意。
因為沈溪珩,在意一個陌生人。
“沒什麽,你快活去吧,我要幹活了。”
沈溪珩:“輪不到你養家糊口。”
盛筱:“我剛去菜市場買了菜。”
沈溪珩沉默了下,而後開口:“別跟我說,你穿着今天給你買的裙子,去逛菜市場。”
盛筱:“嗯,我發現,你們這兒的物價好奇怪,衣服死貴,菜倒便宜……”
沈溪珩似乎在沉氣,“誰讓你幹這些的。”
盛筱愣了愣,低頭盯着身上的裙子,心裏頓時冒出一團委屈,加上走了半天累的,也來氣了:“是你讓我穿這樣的裙子做這樣的頭發,我去一趟菜市場你就不高興,覺得我玷污了你的審美是嗎。”
一到商場就輕車熟路地找店,什麽都看似安排妥當,其實他根本就沒問過她喜不喜歡。
他從頭到尾都沒問過。
“我說一句你說十句,又不高興了,跟個小孩似的。”
盛筱想起來連雲前,爸爸讓她收斂點脾氣,說她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是個小可憐,一說話就是個小鋼炮。
盛筱咽了口氣:“挂了。”
沈溪珩:“家裏有阿姨,家務活不用你幹。”
說完,沈溪珩電話阖上了。
美院的裝箱室裏有些嘈雜,沈溪珩收了手機,一旁翹着二郎腿監工的紀淩峰掃來一眼,笑了:“怎麽家裏給你收的這未婚妻,還讓少爺你心猿意馬了,幹個活都得打電話。”
沈溪珩長腿踹了他椅子一腳,“你還是別高考了,這說話水平也就去留學搞外語的份兒。”
紀淩峰坐直身,“我說錯了,少爺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家裏就給安排了未婚妻,怎麽不見我爸要報恩把我終身大事也搭上呢。”
他說完,又被沈溪珩踹了一腳。
“欸,少爺我也是有脾氣的!”
沈溪珩笑了聲:“知道上回小妹妹幹嘛說那茶裏有瀉藥麽,別背地裏說她。”
紀淩峰下意識摸了摸肚子,“還別說,那茶喝得挺通暢的,什麽時候再喝上一盅?”
沈溪珩沒再搭理紀淩峰,看着裱好的裝飾畫上了貨車,他才摘了手套收工。
貨車不大,紀淩峰讓運貨司機載他一程去劇院,還委屈說:“發小十七年,連車後座都沒摸着。”
沈溪珩看着貨車後尾箱,忽然想起今早出門時,盛筱說的那句“我會開手扶拖拉機”,嘴邊就忍不住無聲笑了。
紀淩峰說得不算錯,沈岩同志要報恩憑什麽拉上他,根本就是一邊想還人情,一邊又沒空管,最後拿個“未婚夫”的責任安在他身上,把她丢給他管罷了。
所以去晉鄉前,他直接說了句:“我才十七歲,沒有結婚的打算。”
沈岩同志也是暴脾氣:“看看你這一頭藍毛,也得人家瞧得上你,這次你要不把筱筱帶回連雲,你也別去美院上課,安安分分給我回來讀文化科。”
林舒亦女士唱了一回白臉,“晉鄉是你爸的老家,不管怎麽說你也得回去,而且筱筱你也見過的。”
沈溪珩:???
林舒亦:“你四歲那會。”
沈溪珩:“四歲的小孩你們也好意思欺負他沒長記性?”
林舒亦輕咳了聲,“那年你爸帶着你去拜訪盛叔叔,筱筱就坐在門口喝奶呢,軟軟糯糯一小團子,讓你過去找她玩,你就真坐人家旁邊了。”
沈岩:“我們大人在屋子裏聊天,就放你到處竄了,沒一會兒,我們就聽見門外傳來小姑娘的哭聲,頓時吓了一跳,趕緊跑出去,就看到你拿着澆花盆淋在筱筱的頭上。”
沈溪珩:???
他爸媽還挺會編故事。
林舒亦:“數九寒天,那冷水就這麽澆在筱筱的頭上。”
沈溪珩:“……”
一般小孩真幹不出這事。
林舒亦:“當時我問你幹嘛澆妹妹,你怎麽說的?”
沈岩:“你說,’小小這麽小,得澆點水才能長大。’”
沈溪珩:!!!
林舒亦:“我就問,那小小長大了要做什麽。”
沈岩:“我說,給阿珩哥哥當老婆,好不好?”
林舒亦“啧”笑了聲:“筱筱被凍得一直在哭,不想理你。你就說了句’給我當老婆,好不好?’”
沈溪珩:???
這話是他說的?
林舒亦想起以前的事笑得幸災樂禍:“你說完,筱筱哭得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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