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跑跑
寧染安靜地伸出手, 輕輕放在祁昀的手臂上,寧染感受到風衣之下的,男性結實的手臂。
她能夠感知到祁昀的僵硬。
在祁昀面無表情的時候寧染其實很難猜測他的內心所想。
也許對方并不喜歡自己, 對方正因為自己小小的舉動而感受到困擾。
寧染歪着頭看了祁昀兩秒,緩慢的收回手。
她向來不是那個沖鋒陷陣的人, 她甚至會因為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迅速逃離, 是戰場上最為懦弱的戰士。
寧染有一種本就應該如此的釋然, 不如說向祁昀伸手, 這樣求救一般的信號也是讓她非常不自在的。
寧染收手,卻在剛剛抽回時被人用掌心握緊。
她沒有擡頭, 所以也沒有看到祁昀的表情。
寧染感受到比自己更為寬大的手掌輕輕轉動, 男性的指節從她的指間穿過,他的手掌與她交握。那是一種過于親密的, 進攻和占有的信號。
寧染抽回手的沖動更為強烈, 她用了力, 但手掌被對方緊緊握住, 所以未能如願。
寧染眼睫顫動,終于擡了眼,看向坐在身側的青年。
祁昀當然是個驕傲的人, 所以他不耐煩被輕慢地對待, 也厭惡着被人玩弄一般地拉扯和安撫。
祁昀微微低頭,銀框眼鏡下淡色的眼瞳在表情缺乏時會顯得有一些冷漠而不近人情。
這讓寧染想起她看到的,祁昀少年時代翻牆被人拍照而又冷漠嘲諷的模樣。
車輛座位狹小的空間使得她無法躲避,本應該給人帶來安全感的安全帶卻成了限制她躲藏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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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昀低頭, 他的臉離寧染很近, 寧染幾乎要感受到對方輕微的呼吸。
一手交握, 祁昀另一只空着的手撫過寧染耳邊的發絲, 指尖挑動青絲,将亂發別在耳後。
寧染感覺到耳尖被他無意中輕輕摩挲過,或者說對方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其實并不知曉。因為過去的祁昀并不會做這種“過激”或者“冒犯”的動作。
他的侵略感太強了。
“我陪你玩狗狗的游戲,”祁昀輕聲開口,他的指尖依舊沒有離開寧染的耳朵,“你也會給我我想要的,對吧?”
少兒時期的寧染可以稱得上“別人家的孩子”。
總是能拿滿分的試卷,說話輕聲細語,性格積極向上又很是努力。雖然她有一點害羞不善于表達自己,不太習慣與陌生人交談,但小女生害羞有什麽錯呢?
寧染在大人們的稱贊中成長,小區中的叔叔阿姨總是稱贊她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
寧染也不是不對泥巴和雨水感興趣。可當她意識到靠近那些會引來父母的皺眉和叱責之後,她變得更加乖巧聽話。
樓下的男孩養了一只狗狗,據說那是他撒潑痛哭了好久得到的。
小小的一個,像是棉花糖一樣的狗狗,叫起來像是電子玩具。
寧染也想要擁有。
她結結巴巴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引來父母的皺眉,飯桌上的他們敷衍地回答了兩句,并沒有給出答案。
寧染又問了兩次。
母親嫌棄狗的打理,狗毛會掉落地上,父親厭煩遛狗,那樣會占用他大量的時間。
“我可以去打理它,”寧染這樣說。
然後得到父母詫異的表情,“你怎麽能這樣想!你正是好好學習的時候呢!你哪有時間做這些!”
空氣中有短暫的停滞。
寧染說,“好的,那我不要了。”
寧染難以說清楚那時候的情緒,似乎也沒有過多的痛苦,她只是冷靜空洞了許多,似乎确實不需要了。
寧染并不是會在超市裏向薯片和玩具伸手的孩子,并不是她不想要,而是她沒有伸手的渴望。
有的時候父母會放一點零食在購物車裏,他們放他們覺得寧染喜歡的。
寧染在冬天得到一只玩具狗狗。一只不會掉毛的,不需要人遛的,裝着電池會汪汪叫的小狗。
父母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貼心,不斷地将小狗放在她的面前,告訴她,“你看啊,這是你一直想要的小狗。”
寧染也是在他們擠出笑臉時才意識到,他們并非不知道自己“一直想要小狗”。
他們只是覺得這樣小的小孩子興趣短暫,然後在意識到這并不是一時興起的渴望之後,決定換個方法達到目的。
“這是M國進口的玩具,比真正的狗狗還要貴。”
“真的狗狗會生病,而他會永遠陪伴你。”
過于拙劣的話術,父母已經放下身段,準備揭過這一頁小小的插曲。
那是寧染第一次将視線從父母手中的禮物中離開,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那樣。
争辯是沒有用的,甚至可能引來責罵,唯有沉默是安全的。
寧染一直沉默着,即使她在母親的引導下摸到了真正的狗狗。姥爺家的狗狗。年邁而瘦削的狗狗,與老人一樣凝結出遲暮的衰敗。
直到那條狗變為小小的墳墓。
母親詫異的表情。
【“你不傷心嗎?”】
【“你不是很喜歡這只狗狗嗎?”】
可那并不是她的狗。
為什麽在狗狗死亡後,那只狗突然變成了她的狗,并且責怪她的冷漠。
為什麽大人們前後不一,還要責備她無法做到他們希望的模樣。
然後他們忘記了責備,在她成年之後打趣她少兒時期的無理取鬧。
寧染伸手觸碰,撫摸到柔順的短發,柔軟的發絲散發出淺淡的涼意,從她指間的縫隙中劃過。
她認真地,收斂地撫摸過青年的發頂,祁昀發質偏軟,給人以輕松柔和的氛圍。
寧染坐在沙發上,看着青年順從地蹲坐在她的面前,他低下頭顱,任她撫摸。
寧染的小指無意中觸碰到祁昀挂在耳邊的眼鏡。
她伸手,兩只手觸碰到靠近青年太陽穴的位置。
祁昀意識到寧染要做什麽。
女性柔軟的雙手觸碰到他的眼鏡框,青年擡頭,視野在對方輕輕移開眼鏡時感受到模糊。
上一次有這樣不确定的體驗還是在那場失憶事故之後。
祁昀想要阻止她但未能成功,雙手撫上她的膝蓋,能夠感受到女性纖細的骨頭和柔軟馨香的脂肪。
女性的脂肪比例天然多餘男性,這是雌性|激素的作用,幫助她們孕育後代。
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聯想,以至于祁昀幹燥的口腔進行了無意識的吞咽,祁昀開始覺得焦躁。
他不太清楚這樣溫吞的撫摸要進行到什麽時候,寧染并不觸碰他更多,而是有限地,謹慎地觸碰,就好像他是什麽毒|藥似的。
青年忍不住揚起了頭,他傾斜身體湊近寧染,模糊的視線終于變得清晰。
“你不擁抱我嗎?”容貌清俊的青年輕聲開口,姿态溫順而優雅,野生動物中過于漂亮的雄性容易流露出這樣不知深淺的傲慢。
寧染沉默着看他,暖色調的燈光下,她長發之下的圓潤臉盤顯得更為小巧了,她似乎被祁昀的動作驚吓,遲遲沒有做出回答。
“哦,我知道了。”祁昀扯了嘴角,心情不太好,他意識到他打破了這個游戲,以他的身高,那雙長腿蹲坐在寧染面前的角落有一種空間局促引發的發麻。
祁昀意識到他得蹲回去,他确實是沒有經驗當狗的人,他腦子裏甚至還能抽空嘲諷一下上一任祁昀的忍辱負重,“狗不能說話,也不能主動擁抱你,對吧?”
真是稀奇古怪的要求。
他越是靠近寧染就越覺得這個人粘稠又空虛,像是吞噬別人才能活下去的沼澤。
祁昀手臂撐在距離寧染肩膀不到半掌的沙發處,準備活動一下發麻的雙腿。
窩在沙發的,被他籠罩于影子之下的女性伸出雙手,環抱住祁昀的腰,小動物一樣輕輕蹭了蹭。
祁昀感受到寧染的頭枕在他的心口處。
糟糕了,他心跳太大聲。
作者有話說:
上一任祁昀: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不會當狗吧。
祁昀:……
祁昀:不會吧,不會有人抄了錯誤作業還洋洋得意吧?
上一任祁昀:……
祁昀,有限的溫柔只用在刀刃上(指對自己也十分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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