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跑
人果然不能通宵。
寧染之前還從網上學了很多“晚上八點後不能喝水, 否則第二天臉很腫”之類的她并不知道真假但防患于未然的知識點。
昨天淩晨回家她咣咣喝了三大缸,今天中午醒來,臉确實很是浮腫。
不過比較尴尬的是, 寧染并不知道到底是熬夜使她發腫,還是喝水使她膨脹。這種糟糕的身體狀态讓寧染很想趁機做個體檢, 看看自己身體素質最差的時候指标能達到多少。
寧染到辦公室的時候裏面少一半的人, 寧染以為又開會了, 結果看到文案組元老級別的月姐正托着下巴, 一個鍵一個鍵地敲大綱。
月姐沒離開,那顯然不是開會。
寧染看出月姐正在卡劇情, 也沒有膽子打擾, 輕手輕腳地把包放到桌上。
寧染剛掏出來平板電腦,就聽月姐悠悠地說了一句, “二樓有人求婚, 你現在去看還能湊個熱鬧。”
寧染手中的平板啪的一聲扔進沙發椅, 她忙着去湊熱鬧。
寧染怕電梯耽誤她看熱鬧, 專門跑的樓梯。
二樓果然圍滿了人,寧染一眼就能看到站在最外層的羅瑩。
寧染搭了她的肩膀,羅瑩扭頭給寧染讓出半個空位。
寧染勉強能看到站在最裏面的人, 一個是銷售部的小哥, 還有前臺的小姐姐,兩人都是年輕的模樣,告白的時候笑得十分腼腆。
小哥說話的時候,寧染從他脖子的青筋都能看到他的用力。
“我願意。”小姐姐捂着臉同意了求婚, 人群發出呼喊, 熱烈鼓掌。
寧染也跟着鼓掌, 看着人家兩人甜蜜的樣子, 她有一種磕到了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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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漸漸散去,羅瑩拉着寧染,壓低聲音,“我剛剛偷聽到了個消息。”
一般這樣的語句開頭都和八卦相關,寧染豎着耳朵認真聽。
羅瑩壓低聲音,“前臺的這個小姐姐,要辭職了,好像是要換個離家近的工作。”
剛剛還在為兩人祝福的寧染心情頓時複雜起來,“因為将來照顧家庭方便?”
羅瑩搖搖頭,表示不能随意猜測。
寧染正被她媽媽催着相親,現在聽到這種消息只覺得惱火,有一種想要到那小姑娘面前做個敲鐘人的沖動。
羅瑩緊緊拽住她,生怕一撒手寧染人沒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人家剛被求婚正開心着,你不要沖動!”
寧染對自己有清楚的認知,“你不用攔我,我沒有那個膽子跑過去。”
她只是覺得有點不值。
羅瑩終于把寧染拉回座位,看着她眼睛轉來轉去的樣子就知道她還在不服氣。
羅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老實講,我之前還以為你和祁昀很快就會結婚呢。”
“啊?”寧染睜大眼睛,“你為什麽這樣想。”
“怎麽說呢?”羅瑩心情微妙,“你們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婚後的氣質?”
“該不會是離婚的氣質吧,”寧染十分擅長說這種喪氣話,“而且祁昀現在又不喜歡我。”
“哦?”這倒是羅瑩不知道的新聞,羅瑩洗耳恭聽,“發生什麽了?”
“我昨天半夜有個事,給他打了手機,”寧染趴在桌上,緩緩低頭,“他覺得我打擾他了。”
羅瑩認真思索了下祁昀對待寧染的态度,覺得十分不可能,但寧染又沒有騙她的必要。
羅瑩,“他說什麽了?會不會是你誤會了?”
寧染擡眼看向羅瑩,“他說,‘謝謝你。’”
寧染半夜給祁昀打電話,祁昀說“我謝謝你”。
羅瑩認真思索了一下,“好像确實沒什麽誤解。”
“山田君,感謝你的開導,我現在心情好了許多。”
寧染的态度十分誠懇。
狗咖小哥将咖啡遞給寧染,“請不要對狗說這種話。以及哈士奇是俄羅斯犬,不是日本犬,不要起奇奇怪怪的名字。”
寧染收回了握着哈士奇前爪的手,接過小哥遞來的咖啡,“一只哈士奇叫龍傲天更奇怪吧。”
小哥略有些無奈地看她,但無法反駁寧染。
寧染已經是狗咖的常客,同時她也知道眼前這位身材健碩高大,長相很符合國人濃眉大眼的陽剛審美的男性名叫卓銳,是狗咖的老板。
寧染之前在他延遲閉店的時候心中就隐隐約約有了猜測,後面才得到證實。
卓銳是那種身材健碩但并不會表現出壓迫感的男人,他對待人和寵物時都流露出一種顯而易見的善意,甚至有一些過分熱心的嫌疑。
“發生了什麽?”卓銳問。
将狗狗抱在懷裏的寧染擡頭裝傻,“什麽?”
“你這幾天來店裏的頻率太高了,”卓銳說,“我不信你自己沒有感覺到。”
“這不是照顧你生意麽,”寧染将臉埋在哈士奇的背部厚實的長毛上,答非所問。
“你男朋友呢,”卓銳問,“之前來這裏把你接走的那個?”
卓銳對那位看起來文質彬彬,但眼神冷冽的青年印象深刻。
開店時間長了見的人也多,那會兒對方明顯是将自己視為威脅,有幾分不加掩飾的敵意,但視線轉到寧染身上時那小子又換了一張面孔。想來兩人可能感情正處于動蕩期。
“分了,”寧染快速回答,“其實你見的那一天就已經分了。”
人家已經分了,他再問就不禮貌了。
卓銳有一種好心辦壞事的尴尬,“你們看着挺般配的,不要因為誤會而後悔。”
寧染更加坦誠,“我們就是因為誤會才在一起的,現在誤會解開了,分手了。”
聽着更加糟糕了。
卓銳沉默兩秒,覺得自己确實不适合開導人,他在哈士奇面前揮揮手,讓消極怠工的哈士奇站立起身,語像是逗小孩的語氣,“那你還是玩狗吧。”
徹底放棄了調解,卓銳已經打算起身。
寧染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屏幕顯示出來人的備注,【媽媽】。
卓銳視線轉向寧染,她還和狗狗靠在一起,一副完全聽不到的樣子,鐵了心不接電話。
卓銳聳肩,起身離開。
寧染将臉埋進哈士奇的毛裏,任由手機震動不停。
母親林霞還惦念着之前別人給她介紹的那個警察小夥,意思是先吃頓飯認識認識,說不定能合适呢。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寧染前面剛見了一個姑娘為家庭辭職,後面她母親又和她說成家立業有多重要。
寧染說自己沒時間,林霞那裏聽着只覺得是借口。
在林霞看來哪個工作不是累的苦的,怎麽別人都把戀愛談了婚結了,到寧染這就要壓力太大需要歇一歇。
林霞給寧染從小做主做習慣了,現在雖然知道孩子長大了但控制人的思想毫無改變,前兩天發了最後通牒,告訴寧染她已經和人家相親對象說好了時間地點,就等着寧染去。
寧染看了林霞發的這條消息,先是覺得又氣又好笑,又有一種松了口氣的釋然,然後徹底手機不接信息不回。
她不接,但她也不敢拉黑。
她當了二十多年的乖巧女兒,不接電話已經是她做過的相當不敬的事。
寧染任由林霞的信息發過來,電話打過來,假裝自己是一潭沒有知覺的死水。
桌上的手機還在震動,像是永遠不會停歇,寧染抱緊哈士奇,感受到狗狗濕熱的舌頭舔在自己臉上。
寧染不受控制地想起祁昀,想起那些她覺得煩悶抑郁的時候,祁昀是怎樣擁抱她,安撫她。
寧染又清楚地知道着她不能這樣,難道她一輩子都這樣依靠別人嗎?
寧染沒有把母親讓她相親的事告訴羅瑩,因為這對羅瑩來說并不算難事。
即使兩個家庭的父母都着急着女兒的戀情,但是家庭氛圍并不相同,培養出的孩子也不一樣。
寧染能夠想象到羅瑩理直氣壯的模樣,“那你就別去啊。是你爸媽約的又不是你約的,晾上兩個人,你爸媽也知道這樣沒用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寧染還是慌張。她當初應聘X市的崗位就是因為離家遠,現在她雖然物理意義上遠離了家裏,但那從家庭延伸出的細密絲線卻還纏繞在她身上,無法掙開。
上一次将寧染從這種被動煩悶的狀态中解救出來的是祁昀,寧染便又止不住地想起他。
那種感覺就像寧染小時候對薄荷糖上瘾,即使舌尖舔破,針刺一樣的疼痛,可是她還是無法停止舔舐糖果。
這個狀态有點像她最先遇到祁昀的時候,不安,緊張,迷茫。
寧染并不是不知道正确方向的人,可她難以變成尖銳的那個人,打破現有的平靜。
現在看來,少年時期與秦放的戀愛也是反抗的一種,甚至因為父母的反對而使得她的情感更為堅定執着了。
寧染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更為有精神一點。
……
毫無效果,物理拍打臉部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醒腦作用。在整個辦公室人都走光,寧染加了2個小時毫無意義的班之後,她終于醒悟。
按亮電梯,電梯從樓上降下,電梯門打開。
電梯裏站着一個人。
寧染和祁昀對視了一秒,她低頭上了電梯。
電梯裏十分寬敞,兩人卻都站在邊沿的位置,安靜得過分。
等到電梯顯示一樓,祁昀先開了口,“我開車送你吧。”
祁昀現在的住所不像之前那樣乘坐地鐵方便,所以他都是開車。
寧染有點沒有力氣做出讨人喜歡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
寧染這幾天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即使她一次又一次地去狗狗咖啡店,撫摸那些光亮的皮毛和溫熱的體溫,她依舊只得到短暫的安撫。
根本不夠。
好想要狗狗。
好想要狗狗擁抱她安慰她撫摸她的臉龐貼過她的頸側。
可是她已經把狗狗放走了,因為那樣他才會真正獲得開心。
寧染看了眼窗外漆黑的景色。
祁昀忍不住又看了寧染一眼,微微皺眉。
寧染前段時間剛與他說了有好事發生,現在又沮喪成這樣,顯然是遇到了相當糟糕的事。
可祁昀并不擅長安慰,他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樣做的。
祁昀一路上車開得平穩,坐在副駕駛的寧染安靜得仿佛擺放在展覽櫃上的布偶娃娃。
她似乎整個人都放空了。
車輛進入地下車庫,車穩穩停在車位。
祁昀下定決心,他轉過身,準備和寧染一起上樓。寧染這種狀态實在太讓人擔心了。
然後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人輕輕拉了拉,乖巧的布偶娃娃終于擡頭,容貌柔美的女性微微歪頭,以一種近乎天真的,專注的眼神注視着他,棕褐色的眼瞳中倒影出他的模樣。
寧染什麽都沒有說。
祁昀卻感受到此刻隐藏于車輛陰影的暗色糾纏成無法掙脫的沼澤,牢牢将他困住。
祁昀幾乎就要想起那夢中的,難以捕捉的回憶。
他一直困惑,但未能打開的。
【“你要做我的狗狗嗎?”】
作者有話說:
寧染心情不好就瘋狂撸狗,之前有祁昀所以還好。
後來祁昀不在有了狗咖,但效果依舊欠佳。
寧染,真正的葉公好狗。只專注于自己親手打造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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