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尹洛崎拿起旁邊的藥，直直的向門砸去。

“碰”

一聲巨響後，加入到手機碎片行列的還有碎掉的玻璃和滿地的藥。

“崎，你幹什麽？不吃藥你怎麽能好。”

她可以不管他的任何，但不可以不管這個，崎的身體她不可以不管。

她不能看他那樣傷害自己。

“出去！”現在的尹洛崎即使是對他母親，也毫不留情面。

現在的他太亂了，完全弄不清楚為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叫我出去？！”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是你媽！”

“出去！”

“你…………”趙昕曼被氣的臉色鐵青，甩上門離開了病房。

她知道這時誰也阻止不了他。

裏面乒乒乓乓的巨響不斷，吵得整座醫院都不得安寧。

尹洛崎砸掉了裏面一切能砸的東西。

他現在需要發洩！

聽到聲響的人群紛紛趕來，醫生打開門後，裏面一片狼籍的景象讓他們目瞪口呆。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病人，不肯接受治療也就算了，還砸掉了醫院那麽昂貴的儀器。

“誰讓你們進來的，統統滾出去！”不可遏制的朝他咆哮。

為首的醫生聽罷，馬上拉上了門。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們是來阻止他的，怎麽被他一句話就吓得真的退了出來。

趙昕曼拉住了再欲開門的醫生：“他砸壞的東西我會賠的，請你們現在不要進去。”

進去只會更激怒他，讓他做出更瘋狂的事。

醫生們聽了一下裏面恐怖的聲音，權衡了一下，最後選擇離開。

崎比那時的她還要倔強。

也讓她心疼。

崎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在自虐，她怎麽忍心看他這樣。

她知道，只有一個人能阻止他。

一出校門就看見了那個我最不想見到的人。

“軒，放學了。”他走過來，語氣柔和，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心。

曾幾何時，我渴望過我放學後能有爸爸來接。

可是現在，我厭惡！

我不想和他說話，當作沒看見，自顧自的走了。

“軒，爸爸請你去吃飯，好嗎？”他跟了上來，對于我的不理不睬不但不生氣，還面帶微笑。

“你不是我爸爸！”我停下腳步，很鄭重道。

我不承認他是我爸爸，他沒有資格當我爸爸！

我不會認他的！

“軒，爸爸知道是爸爸對不起你，你搬過來和爸爸一起住，爸爸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語氣近乎懇求。

他是在求我原諒嗎？

簡單的幾句話就想抹掉一切嗎？

“不用了，我一個人住很好，這些年沒有你，我一樣生存了下來，我不需要你的存在。”冷酷的說着絕情的話，我繼續我的路。

在我被人嘲笑是被抛棄的孩子時，他在哪兒？在我被人欺負時，他在哪兒？在我被人鄙視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時，他又在哪兒？

他知道孤兒院的生活是怎麽樣的嗎。

在那裏有許許多多被遺棄的孩子，大家為了拿一塊糖，一個玩具而大大出手，大一點的孩子總是欺負比他們小的孩子，強的孩子就欺負比他們弱的孩子。

就是因為這個，藍紫軒才會想要學習功夫，一方面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欺負，另一方面是想要幫助那些和她一樣被欺負的人。

現在我已經學會在逆境中成長，生存，不再需要靠任何人了，我也不想依靠任何人，尤其是他！

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我不想看到他！

想到媽媽的死，我就更加厭惡他，更加恨他！

看到他只會讓我想起以前那些我拼命想要忘掉的痛苦回憶。

“軒，你還是孩子，怎麽自力更生，讓爸爸照顧你，爸爸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東西。”

一切東西嗎？

“我想要媽媽複活，你可以辦到嗎？”

我只想要媽媽在我身旁。

如果他真的可以使媽媽複活，那麽我也可以原諒他。

“……軒……除了這個，爸爸……”

“不可以了，是嗎？”

他還是不可能辦到！

“對不起，軒。可是爸爸現在有錢，可以滿足你物質上的一切需求。”

“我不稀罕！”

他以為錢是萬能的嗎？

物質上的東西從來都不是我追求的，精神上的才是我最想要的。

我最希望的就是媽媽可以複活，可以陪在我的身邊。

雖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軒，你要怎麽樣才能原諒爸爸？”

“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殘酷的打擊着他。

媽媽整夜、整夜以淚洗面的景象又在腦中重現。

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他！

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沒多久，趙昕曼就來了。

他們是串通好的嗎？以為這樣低聲下氣的我就會原諒他們嗎？

太意想天開了！

“軒，你去醫院看看崎吧，算我求你了。”趙昕曼拉着我苦苦哀求着。

原來是為崎而來。

是崎的話我就……

“是我對不起你，不關崎的事，崎是無辜的，你不要那樣折磨他，好不好？”

“他是你兒子，怎麽會不關他的事！”

如果崎不是趙昕曼的兒子，我不用這樣痛苦，到底是我在折磨他，還是他們在折磨我。

如果崎不是她的兒子，我會選擇和他一起離開，永遠不要面對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可崎他砸掉了所有的東西，不肯接受治療，他在等你去看他啊。”

他怎麽可以這樣對自己？

崎……

我的心揪得好緊、好緊！

眼眶變的濕濕的。

“那又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不知道我說這話時是多麽的痛苦，我只知道我的心髒窒息的厲害。

我警告自己不可以去見崎。

如果見了他，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忘了媽媽以前所受的苦。

“我跪下來求你，你去看看崎吧。”說罷，趙昕曼真的就那樣跪在了我的面前。

此時的她早已沒有昔日的傲人風采，有的只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無能為力的痛苦。

我和趙昕曼一前一後的走進醫院，在崎的病房外看見淩慌忙的從裏面出來，有點狼狽。

可見到我後就又恢複了她嚣張的氣勢，對着我披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還敢來，都是你把崎害成這樣的。”

我只是看着淩，并沒有反駁。

随便她怎麽說我都不在乎，她說的也算是事實，何況我現在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力氣和她吵架。

“淩，你一個千金小姐怎麽說出那麽粗俗的話，軒是我請來的。”趙昕曼顯然很生氣。

她是怕好不容易請來的我被淩氣走吧。

“阿姨，你不是答應我要……”淩不可置信的看着趙昕曼。

“那件事我辦不到了，你跟崎的婚約我會去跟你爸媽解除的。”

哈！

以前無論我怎麽做她都不肯接受我，更不肯解除婚約，現在居然自己提出來了。

“什麽？！”淩烯岚不相信自己聽到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趙昕曼。

現在她對藍紫軒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咬死她！

真可惜那次沒撞死那個賤貨！

淩烯岚恨得咬牙切齒！

“你不必跟她解除婚約！”

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聽到我這麽說，她們的反應不一。

淩是詫異，奇怪的看着，而趙昕曼則是一臉的慌張。

“軒……”

我不想再聽她們說下去，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病房內到處都是壞掉的東西，玻璃的碎片，儀器的零件，還有那一顆顆顏色不一的藥。

“不管是誰，都給我滾出去！”

崎背對着我站在窗邊，視線一直盯着樓下，好像在尋找什麽。

“叫你滾，你……”崎轉過身後看到我便愣住了。

只一會兒的工夫，他又變的冷漠：“你來做什麽，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

對于他的問題我并不回答。

“你應該要好好接受治療。”語氣和表情都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我必須要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我不可以讓崎知道我內心的情緒。

“你還會關心我嗎？”

崎站在窗邊沒有動，而我也只站在門邊沒有前進，中間隔着那散亂的東西，好似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昭示我們之間的有緣無份。

我不只會關心他，而且是那麽的心疼。

只是那聲音只能在我心底吶喊。

“不會。”才是我要回答他的話。

可那簡單的兩個字我竟然說不出口，話卡在喉嚨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我和崎之間一下子變的沉默。

他用受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可我……

不知何時，崎的視線突然凝固在我的手上，久久不能移開。

望着崎的臉色的一點點變的蒼白，慘如白紙，我下意識的将手插進了口袋。

在那手的無名指上少了一枚閃閃發光，灼人眼球的鑽石戒指！

我這次來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把戒指還給崎嗎，為什麽現在心裏會如此的無措，如此的恐懼？

因為他不能改變他是趙昕曼兒子的這個事實，所以我選擇逃避，不面對他們任何一個人。

緊握口袋中的小盒子，深呼吸一口氣，我定了定心神，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崎……”

“我累了，你回去吧。”慌亂打斷她的話，他轉過身去不看她。

突然很害怕聽到她說話，因為她的話會帶走他生命中唯一的陽光。

藍紫軒愣住了，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說的話又再一次吞回了肚裏。

停頓了數秒，她還是鼓足了勇氣把那盒子拿了出來：“這個……還給你，裏面是你的項鏈還有戒指。”

現在不說，她怕她再也說不出口。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聲音輕到也許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她不敢看着他，即使只有一個背影，她也不想從中讀出他的痛苦與絕望。

握着盒子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抓着窗沿的手收緊，指關節泛白的那麽明顯。

為什麽她不走？為什麽她要說？為什麽她又突然這樣對他？

終于不受控制的轉身向她咆哮：“為什麽？你要判我死刑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啊？”

他住院這麽多天，她不曾來看過他一眼，今天來了卻是為了要跟他分手，從手到尾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如此殘忍的對他，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

藍紫軒看着天花板使勁的眨着眼睛，把快要流出來的淚強壓下去。

理由她早已想好，就是為這時而準備，只是她不想說，真的一點也不想說。

“說啊！”

雖然叫她說，但他真的好矛盾，他想知道為什麽，那樣他就可以盡力補救，可他又好怕知道為什麽，萬一不能挽回，那他要怎麽辦？

“因為我不愛你了，我後悔答應你的求婚了，後悔認識你了。這個理由你滿意嗎？”藍紫軒也不受控制的喊了起來。

一定要逼她這樣說嗎。

她知道這些話對崎的打擊有多大，她自己又何嘗好過。

尹洛崎越過他們之間的那道鴻溝，緊緊的抓着她：“你到底怎麽了？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麽問題，你要這樣對我？”

直視她的雙眸，他要看清楚，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們之間的問題在十幾年前的第一次見面便埋下了。

“我們之間的問題就是我不再愛你了！”

“你騙我了，你怎麽可能不再愛我！”

他不相信！

這要他怎麽相信，怎麽接受。

“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但那是事實。”

沒辦法，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她自己也不相信！

崎，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對我又何嘗不是，但這樣才可以斷了你的情，也斷了我的後路。

讓我自己沒有後悔的機會。

我真的受不了那種又愛又恨的煎熬，我好累好累。

崎，恨我吧，一定要恨我！

這樣你可以不再愛我，過自己的生活，我也可以稍微好過一點。

尹洛崎雙手一緊，将她圈入懷中：“可是我愛你啊，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是在乞求她留下！

他只想要她留下，只要她肯留下，他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任何的一切都可以放棄，什麽自尊，他統統都不要！

只要她陪在他身邊！

藍紫軒感覺到有股熱熱的液體自頸部流下，那是——他的淚。

她從未見他流過淚，心像被撕裂了一樣！

崎……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崎？”這時，趙昕曼異常憤怒的沖了進來。

她在外面聽到了一切！

她以為她是來看崎，來勸崎的，沒想到……

她知道她恨她，可是她怎麽可以那樣對崎！

藍紫軒推開尹洛崎，擡起滿是霧氣迷漫的雙眼看向趙昕曼。

她想讓自己看上去有多恨她，可是現在她的恨全部被痛苦所取代，她只能用“靜”來掩蓋自己此刻的心痛。

“我為什麽不能那樣對他，如果不是你，我們會變成今天這樣嗎？”

其實她并不想說這些話，可是在看到她後還是難以自治的說了出來。

本來她不打算告訴崎她和他母親之間的恩怨，她不想破壞他們母子間的關系，所以才對崎說那麽絕情的話。

只是現在完全違背了她的意思。

藍紫軒握緊拳頭，指關節泛白，手指甲嵌進肉裏的疼痛讓她暫時清醒。

趙昕曼也在顫抖，她的話像針一樣刺進她的心髒。

“告訴我，怎麽回事？”

她和他分手的原因是他母親嗎？

她們之間有什麽恩怨？

沒有回答他的話，趙昕曼不知該如何對他說，藍紫軒也不想說。

藍紫軒把盒子放在房間裏唯一一件還算完整的東西——床上。

“軒……”尹洛崎拉住她。

對于他那麽低聲下氣的乞求，她完全無動于衷嗎？

她毫不留情地甩掉他的手，快速走出了病房，她沒有勇氣再多看他一眼。

淚，在出門的那一剎那間，如洶湧的洪水決堤而在！

她的心好痛、好痛，痛的喘不過氣！

她好恨，恨上天為什麽那麽捉弄人？為什麽要讓她和他相遇？

有那麽、那麽多的“為什麽”卻沒有人為她解答！

藍紫軒開始在街上瘋狂的奔跑，跑到自己沒有辦法呼吸，雙腳麻木。

這樣也許心就不會痛了吧。

整個世界對她而言突然變成了黑色，她看不到街上的行人，汽車，華麗的店，別人的指指點點。

只有她一個人在跑着，跑到無盡的天邊，跑到沒有痛苦的世外桃源！

那天以後，整個世界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誰也沒有動靜，我連心湖都靜得沒有一點漣漪，只是那發生過的事不知是否也能靜靜的忘卻？

我能嗎？

我一直這樣問着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

曉絨的出現打破的平靜，也讓我知道了答案。

“曉絨，有事嗎？”我靜靜的開口。

我現在做什麽都很靜，沒有力氣去想太多，讓自己煩心。

“崎今天出院，我特地來接你的。”

“崎今天出院？！”曉絨的話讓平靜的心湖頓時暗濤洶湧。

原來我根本忘不了。

“是啊，你不知道嗎？你是怎麽當人家女朋友的，這麽重要的事竟然不知道。”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是他女朋友了，那不知道是不是該屬正常呢？

知道又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