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許純
◎我回來了◎
秦野離開的那天, 許純沒去機場送他。
他自然也是連一句“再見”都沒說,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前一晚的事只字不提。
仿佛那只是一段荒唐的插曲。
有心的人在意,無心的人無謂。
許純最後還是填報了Z大的新聞系, 秦銘覺得有點可惜, 但許麗珍很滿意, 幾乎每周末都會來學校接她回家。
之所以選擇Z大的另一個理由, 當然還是因為她曾經一度抱着能在某個假期見到秦野,但在一次次聽到許麗珍說“他不回來”後,許純也終于不再有期許。
大學的生活其實并不輕松,這對許純來說是好事, 她照舊埋在書堆裏,偶爾出去課外實踐。
她在Z大的名聲比起初高中,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開學第一天, 她就代表全體大一新生發言,典禮結束, 她自然而然地成了Z大超話裏的“校花妹妹”。
老師喜歡她,學長追求她,身邊的同學也都喜歡讨好她,不過她總是冷恹恹的,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太多興趣。
她每天接觸最多的是同寝的室友,去過最多的地方,是圖書館、食堂和教學樓。
起初大家傳她家境不好,要努力讀書, 後來又碰巧看到了每周來接她回家的邁巴赫。
大家每日一問:
“許純到底為什麽這麽拼?”
“看看, 富二代的覺悟都比我們高。”
“真是人卷人, 卷死人。”
“哎呀, 你們就別再背後議論許純了。”董佳惠大學期間就是許純的經紀人, 許純不喜歡解釋,她就到處幫她解釋,“人家就是想快點讀完這大學,沒別的意思。”
專注做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包括學習,四年不長不短,許純只是用了最笨的法子,掩耳盜鈴地想縮短這四年。
她心無所顧,一心撲在學業上。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到了大二下的某天,許麗珍開車來接她,她剛上車,便收到了一條短信。
“我想你了。”
署名一個野字。
那是已經兩年不曾有過任何消息的號碼,甚至連備注都沒有。
可就那麽潦草簡短的四個字,一下就擊碎了許純這兩年裹裝好的起伏情緒。
指尖微顫,停在鍵盤上,卻始終沒敲下一個字。
她知道自己這會兒說話,聲音一定不穩,于是努力摁住顫抖的聲線,極近平靜地問,“秦野今年回來嗎?”
許麗珍說:“沒聽他說起,怎麽了?”
“哦。”許純木讷地點點頭,輕嗓道,“沒,沒事。”
“他這小子啊,就是野生的,一放出去,就別想再收他回來。”許麗珍笑着說,“不過還好,學校那邊發來的都是好消息,還倒是稀奇了。”
許純望向窗外,看着掠影的行道樹,好像在聽又好像沒在聽,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而那條消息之後,許純沒再收到任何來自秦野的消息,也許他是誤發,又或者是跟人打賭輸了。
其中的細節許純沒再去細究,她一心覺得這僅僅是老天給她枯燥無味的生活撒了一把辣椒粉而已。
直到她順利畢業,專心考研,許麗珍嘴裏的“不回來”意外地從某天開始就變成了“他20號的飛機”。
聽到消息的那刻,許純便早早在日歷上圈起了那天。
她從來沒想過,原來四年真的可以如白駒過隙,說來就來。
不過秦野回國的當天,許純還在閉關。
她不知道自己再見到他,他的身邊已經多了一位親密的“女秘書”。
早前她聽許麗珍提過幾次他在英國的情況,學業好像沒再拉胯過,而且還能稱得上是優異。
不知他腦子怎麽想明白的,一下跟開了竅似的,不過也應了許純小時候同他講過的,只要他肯學,怎麽都不會比別人差的。
然而秦野回來以後的那幾天,似乎忘了她這個人一樣,依舊一句話沒有。
兩年前那條“我想你了”,如今也還是孤零零的挂着。
許純心裏有氣,更多的是氣自己過了這麽久,依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托沈梁川要來了他的動向,晚上化了濃妝,前去酒吧“偶遇”。
然而她什麽都沒做,僅僅只是和前來搭讪的學弟呂博聊了兩句,沉寂已久的號碼再次跳動。
秦野:【我回來了。】
唇角輕撚開,許純抿了抿手裏的酒。
呂博笑問:“學姐,你這是想到什麽備考期間有意思的事了?”
許純擺擺手,只管跟酒保要來了一支筆和一張便簽紙。
她字寫得秀氣又好看,但呂博沒看清內容,簽紙已經被她折好轉交到酒保手上。
許純湊了近,和那人交代,眼神輕瞥,卡座裏的人不知去向,不曉得是躲在哪裏給她發的消息。
她微笑着,指尖點了點那個方向,随後轉身和呂博說了聲,“我還有事,先走了。”
“啊?”呂博懵了下,結結巴巴道,“那...那學姐,加個微信吧。”
“下次有機會吧。”許純拎起包,餘光掃了眼,秦野已經坐回卡座,和一旁的沈梁川說着笑。
兩人視線輕擦而過,不過連半秒的碰觸都沒有。
許純這邊先走了。
秦野眼尾挑起,随着那抹窈窕的背影一路至酒吧門口,直到人影消失。
“先生,先生。”
“叫你呢,秦野。”沈梁川拍了把他。
秦野回頭,淡道,“怎麽?”
酒保遞上那張簽紙,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卧槽,這他媽哪個美女給你留的?”沈梁川正要搶,秦野快他一步抽走那張紙。
紙條展開,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朵頤酒店,509。
眉一擰,片刻,秦野系好襯衣扣,站起身來。
“這就走了?”沈梁川摟着妹子,一口一個小櫻桃,“才幾點。”
“辦點正事。”
“吹呢,這個點能有什麽正事。”
“就你長了嘴。”秦野丢過去一張卡,不再費口舌,“結了。”
他喝了酒,沒打算開車,随手攔了輛的士。
師傅一問是去朵頤酒店,笑而不語,直接上路。
秦野喝的不多,眼略疲,本想眯一會兒,聽那師傅說就一公裏的路,就往後靠了靠。
下了車,天上飄起了毛毛雨。
粉嫩的燈牌在這朦胧雨中,顯出幾分暧昧和花哨。
秦野踏進這家叫“朵頤”的酒店大堂後,自然是明了剛才那司機師傅笑意何在。
簡單來說,這家酒店就是一家定位方向像極了“小姐店”的情侶酒店。
穿着兔女郎的前臺過來招待他,秦野啧了聲,不耐煩之外,終是沉了下氣,“509。”
“原來預定了呀。”兔女郎姿态婀娜地将秦野帶去電梯口,摁下上行鍵,“先生,祝您今晚身心愉快。”
秦野捏着眉心,撣撣手,懶得多言。
電梯一路暢通,叮的一聲,到了5樓。
走廊裏的燈華而不實,處處彌漫着欲望都市後半夜的味道。
出了電梯左轉,沒幾步路,便到了509房門口。
秦野擡眼确認了房間號,無誤,擡手敲門。
咚咚——
沒人應。
又一遍——
裏面終于傳來拖鞋拖沓地板的摩擦聲,懶散又怠慢,還有細碎的但聽不太清的嬌軟音色。
喉結滾了滾,秦野倚靠在門邊。
門鏈噠啦一聲。
秦野轉過頭,裏面的女人裹着浴巾,起伏的山巒半隐半現,她愣了一秒,随即咬了咬下唇,“這位帥哥——”
“抱歉,走錯了。”
秦野轉身走人,那血盆大口的陌生女人在他身後千呼萬喚,“走錯了也沒事啊,帥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秦野解開襯衣扣子,臉已然上了色,漫過酒氣,周身盡是旁人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栗色。
他闊步下樓,手機噔地跳出消息。
在他上一條“我回來了”下面多了一句:哦。
“先生,您怎麽這麽快——”
“滾。”
兔女郎瑟瑟退到一邊,眼看這先生高高興興地又來怒氣沖沖地走,一頭的問號。
電話鈴驚響的時候,許純剛洗完澡,她摘下頭巾,讓濕頭發自然暴露在空氣裏。
瞥了眼牆上的挂鐘,算了下時間,電話是該來了。
她撿起床上的手機,低眼,唇弧微提。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人。
鈴聲響了很久,不再是一秒不确定是按錯還是反悔的間隔
指腹按下,房間裏一下變得清淨。
許純沒接。
緊接着微信進來消息。
秦野:【在哪?】
許純勾了勾笑。
她在董佳惠那裏聽到關于秦野的小道消息時,還真以為這個男人回國之後,除了在商界叱咤風雲外,順便還轉了性,變得穩重高冷又難以靠近。
結果她就施了這麽一兩下的小伎倆,那副久違了四年之久的“拿她沒辦法”,又熟悉地回來了。
“許純!”
平地而起的聲音突然從房門口傳來。
許純後背一滞,呼吸跟着閉塞。
這個聲音太耳熟,是在她無數個難眠的夜晚,響徹整夜睡不着,一遍一遍呼喚她的聲音。
她太久沒聽,又感覺到有點陌生。
好似是歷經了沒有她參與的生活後,重新摻雜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渾濁,沉了也重了。
“聾了?”
許純抿抿唇,淡然地回過身,他身上有酒氣,但不多,人往那站得随性又恣意,
許純早見過他回國後的樣子,眼神沒停留,寡淡得一點情緒都沒有。
“回來了啊。”
“你說呢?”
“哦。”許純重新拿了塊毛巾,擦着頭發,“喝酒去了?”
“許純。”秦野走過來,人高了她一頭,牆上的人影疊在一起,隔着毛巾,他按住許純摩挲的手。
低沉地一聲笑,“還那麽會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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