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篝火漸漸熄滅,沙灘也歸于平靜,只有海浪不斷拍打岸邊的聲音。
賀雲弋是被尿意憋醒的,身上裹着厚重的毛毯,靠在許南蕭的肩上。
像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經,他沒有立刻起來,而是盯着那張側臉,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沒發現對方何時也睜開了眼。
視線相對瞬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腦子抽了,竟然脫口而出:“你真好看。”
許南蕭愣了一瞬,“什麽?”
賀雲弋還以為是海浪聲太大,他沒聽見,立馬移開視線,伸了個懶腰,故意說:“哦,我是說有點冷,我們回去休息吧。”
他抱着毯子,朝兩人的帳篷走去。
許南蕭盯着他晃悠的背影,意味深長一笑。
賀雲弋鑽進睡袋,剛剛稍微清醒一點的腦子,因為酒精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剛剛他說的話許南蕭到底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啊,他會不會覺得我太輕浮了。
“不是,我想這麽多幹嘛,他是顧淮之的人,既然他不願意走,那我只要遵循老板吩咐,看着他把身體養好,等之後再找機會離開醫院就好了呀。”賀雲弋今天玩的太嗨了,差點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捋清這些,賀雲弋一秒入睡。
睡夢中,隐約聽見一陣窸窣聲,後又傳來一陣悶咳,他下意識手伸過去,輕輕拍了兩下。
許南蕭眸光暗了暗,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就連喉嚨處的癢意也奇跡般消失。
雖然是在帳篷內,夜晚寒冷,賀雲弋伸出來的胳膊還是凍得直哆嗦,但即便如此,他輕拍的動作依舊未曾停止。
唇角微勾,把那雙手重新塞了回去。
天光破曉,睡得正香的二人突然被一陣尖銳刺耳的鬧鈴聲吵醒。
賀雲弋聽得一陣心慌,夢回上學時期那個永遠鬧不醒自己,但卻把整個宿舍其他人都給吵醒的室友。
當然,這次的手機鬧鈴是他自己設的。
隔壁的睡袋裏伸出一只手,把煩人的鬧鈴聲關上。
賀雲弋對上他想殺人的眼神,心虛地往後縮了縮,“嘿嘿。”
許南蕭嘆了口氣,也坐了起來。
賀雲弋連忙把毛毯遞過去給他披上,“冷。”
許南蕭捏了下眉心,剛剛關鬧鐘的時候看了下時間,剛過五點。
“你起這麽早是想幹什麽?”
“看日出啊!”賀雲弋語氣有點興奮,“既然都來海邊過夜了,那自然是要看一場海上日出的。”
賀雲弋說着,發現許南蕭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怎麽了?”
許南蕭拉下拉鏈,掀開門簾,讓他看看外面。
賀雲弋挪着身體,探出去一顆腦袋,但還是疑惑,“到底怎麽了?”
“你想看日出之前,難道不知道先看一下天氣情況嗎?今天是陰天,看不到日出。”
賀雲弋捂臉,痛苦哀嚎:“那我不是白起這麽早了!”
被迫早起加上沒能看成日出,賀雲弋怨念大到半天沒緩過來。
倒是王健,昨晚被他推了一把,成功結束暧昧關系,今早特意過來感謝他。
“小賀,你這怎麽了?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睡得挺好,就是起太早了。”賀雲弋沒敢說是因為沒看成日出,怕被笑話,“你呢,脫離單身狗隊伍的日子應該還不錯吧。”
王健羞澀低頭一笑,輕捶了下賀雲弋肩膀,“這事還得多謝你,我倆從大學就認識了,我們認識多久我就暗戀了多久,要不是兄弟你,我恐怕要單戀到死。”
“我?我做了什麽?”賀雲弋只記得王健和那女生走到一起,但對于他們怎麽走到一起的,沒有任何記憶。
“你不記得了?”
賀雲弋搖頭,“真不記得了。”
王健便非常好心地把昨晚賀雲弋酒後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一字不落,連細節都幫他回憶了一遍。
他每說一個字,賀雲弋嘴就張大一分。
“不可能!我社恐!”他拒絕承認昨晚那個人是他自己。
王健非常可憐地看着他,“沒用的兄弟,昨晚我有個朋友全都錄了下來,等回頭我發你一份,你回去慢慢回憶。”
賀雲弋倒不是怕其他的,主要是擔心自己在許南蕭面前做了什麽出格的舉動,總不能一直在他面前丢人吧!
兩人在民宿老板那借了個地方,稍微洗漱一番,便準備啓程回去,畢竟和張姐保證過,中午要趕回去吃飯。
賀雲弋正準備拿手機打車,餘光突然瞥見一熟悉的東西。
“等等!”他拉住許南蕭,指向前面,“那是我們的小電驢嗎?”
許南蕭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嗯”了一聲,“應該是。”
賀雲弋揉了揉眼,看見那小電驢竟然安安穩穩放在昨天丢了的地方,可是,明明昨晚來找的時候根本沒有啊,難不成是見了鬼了?
“可能是偷車那人後來知道這沿路都有監控,就自己把車放回來了吧。”
“有道理。”
賀雲弋插上鑰匙,又“咦”了聲,“我記得我們昨天下午到的時候已經快沒電了,這小偷還幫我們把電充滿了?他有這麽好心嗎?”
“也許是賠罪,不想讓我們報警。”
“嗯,很有道理,行吧,那我們該啓程回家咯。”
賀雲弋的腦子絲毫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問題。
回去的路上,換成他來騎。
剛開始還一切正常,走到中途,他有些難為情地扭了下腰。
坐在身後的許南蕭貼心地問:“怎麽了嗎?”
“許先生,你、你能不能別抱我抱得這麽緊。”
那雙手圈在他的腰上,存在感實在太高,而且他又有些怕癢,總感覺怪怪的。
許南蕭稍微松開了些,悶聲道:“抱歉,我,坐在後面有些沒安全感。”
他雖可能是在說沒地方扶,所以沒有安全感,但賀雲弋卻想起他小時候可憐的遭遇,頓時又心疼的不行。
他又開始唾棄自己小心眼,不就抱一下,來的時候他不還抱着許南蕭了嘛。
“沒事,你抱,抱緊了啊。”
兩人一路回到顧家的別墅,把嚴儀的小電驢放回原位。
張姐聽到動靜,看見是他們回來了,笑盈盈出來迎接,“回來啦,海邊怎麽樣,好玩嗎?”
“挺好玩的,就是今天沒看到日出。”賀雲弋說。
“沒事。”張姐安慰,“咱們離海邊這麽近,什麽時候想看都可以。”
許南蕭靠在門邊,看着青年和張姐說着昨晚在海邊的各種遭遇,臉上表情生動,跟演電視劇似的,把張姐逗笑個不停,眼中眸光閃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賀雲弋說了半天,口有點幹。
他停下來準備給自己倒杯水,卻發現許南蕭不知何時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他魔怔了,還是職業道德作祟,現在只要一秒看不見許南蕭,他就會覺得對方會不會突然在某個角落嘎了。
“張姐,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去看看許先生。”
“哦,我剛剛看見許先生上樓了,應該是回房間休息了。小賀啊,不是我說你,許先生的身子可不如你,你要出去玩,也要顧忌一下他。”張姐忍不住多嘴說了幾句。
賀雲弋也知道是他沒考慮到,乖巧“嗯”了聲,“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賀雲弋上樓後沒多久,屋外又傳來一陣犬吠。
張姐趕緊出去看一眼,竟看見嚴儀一臉頹廢,晃晃悠悠走進來。
雖說這孩子性格有些別扭,但她還是擔心,便上前問:“小儀啊,你這是怎麽了?”
嚴儀看着她,委屈地紅了眼,像是天塌了似的。
“張姐,完了,一切都完了,找不到,找不到他們了……”
這可是顧總交代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才第一天就被他給搞砸了,他怎麽跟顧總交代!
“什麽找不到了?孩子你先別着急,你告訴我,我們幫你一起找。”
“許先生跟賀雲弋啊,張姐,他們都一天沒回來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
張姐:“……額,可是……”
“張姐你別安慰我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這就收拾東西走,等顧總回來,我再向他負荊請罪。”嚴儀悶頭往屋裏走,完全沒看見他昨天丢了的那輛寶貝小電驢已經物歸原位。
昨天才剛來,箱子裏的東西他甚至沒動過。
他根本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哥哥,他——
“張姐,中午還有魚嗎?”
是壓力太大了嗎?
嚴儀怎麽覺得自己好像出現幻聽,聽到了賀雲弋的聲音。
“喲,今天可沒魚了,你要是想吃我去超市給你買一條?”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便一說,只要是張姐燒的菜,都好吃。”
不對!
不是幻聽!
嚴儀猛地開門出去,行李箱被他絆倒,東西散落一地也沒管。
他和賀雲弋四目相對,對方也一臉懵,眨了眨眼,“你犯什麽病了?”
“你,你怎麽回來了?”他一擡頭,便看見許南蕭也漫不經心站在二樓,“你也回來了……”
賀雲弋啃了口蘋果,“張姐,他咋了?”
“你們昨天出去玩之後,小儀也出去找你們了,看樣子,你們沒碰上啊?”
“出!去!玩?!”嚴儀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牙都快被他咬碎了,“張姐你早就知道他們是出去玩的?”
“知道啊。”
“那您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啊!”
“這…你也沒問我啊,我還以為你是想跟他們一起去玩呢。”
“我——”嚴儀突然蹲下來,抱住頭人,忍不住罵了句國粹,“卧槽!是啊,我怎麽就忘了問!”
賀雲弋見他眼眶都紅了,也沒再出言嘲諷,“喂,你沒事吧?”
沒想到,他這一關心,就跟點了炸藥包似的,嚴儀又站起來,把所有鍋都推到他身上,“都怪你!你沒事幹偷我電瓶車幹嘛,偷就偷吧,你還不告訴我去哪,害我找了那麽久……”
“不是啊!”賀雲弋可老委屈了,“我昨天到地方就給你發微信了啊,我說借你小電驢一用,去海邊玩馬上回來。”
“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收到消息!”嚴儀一邊否認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點進微信界面,滑給他看,“你看,根本就沒——”
話音戛然而止。
賀雲弋的手機界面,明晃晃的三個紅色感嘆號。
賀雲弋也是無語,冷笑着說:“你當然沒收到,因為你把我拉黑了!”
嚴儀這才想起來,昨天兩人剛加上微信,他就嫌對方太煩,把人送進了黑名單。
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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