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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約只有手臂長度,養了約兩年,那條蛇後來足足長了十幾尺長,季珍已經抱不住了,可她天天堅持要跟蛇睡。

媽媽覺得這樣太危險,蛇長得又大又重,睡覺不注意很容易把年幼的女兒勒死,就算晚上把蛇關起來,季珍總有辦法找到方法爬進去跟蛇一窩,遂決定把蛇送走。

八歲的小季珍得知後哭天搶地,跟媽咪交換了很多條件,最後才得到把蛇送到楊天煥家的方案。

大言不慚的季珍:“楊天煥那家夥最喜歡蛇了,不然你問問他,他一定很想養。”

轉頭兇巴巴,對着楊天煥:“說你願意!”

被迫養蛇的楊天煥:“……”

時至今日,季珍每個月都還是會去探望已經老邁的阿蛇。

至于鴕鳥,是隔壁的。

隔壁鄰居的工作似乎就是在做珍禽交易,有一天,可憐的小鴕鳥掙脫出籠子,跑來她家。

怎麽趕都趕不走,季珍問鄰居要怎麽處理,鄰居過來看了下,大方道:“你喜歡就留着,這鴕鳥腿瘸了,他們也不要。”

季珍:“我不要的話會怎麽處理?”

鄰居:“多半是宰掉做最後利用,殘疾的寵物價格很低,養大不劃算。”

季珍:“……”

這只小鴕鳥就被她接收了。

後來家裏有了變故,季慎季珍換了住處,因為搬家搬得匆忙,許多裝潢建設都還沒弄好,鴕鳥養了幾年養,足足有兩公尺高,它需要比較多的活動空間,不能跟狗一樣随便找個角落放着不管。

看着到處施工的工人,想想自己現在正在住校,媽媽已經去國外,哥哥一直在拍戲,家裏只有林叔跟幾位幫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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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猶豫好久,最後把大鴕鳥塞進楊天煥家裏。

季珍:“你把它跟阿蛇養一起,我放假再來接它。”

沒有住校的楊天煥:“……”

大鴕鳥在楊天煥家裏過的挺好的,季珍想想自己在家的時間也短,索性就擱在他那兒,一養就是五年,直到現在。

她檢讨過為何每次寵物養一養都變成楊天煥的,得到的結論是:每次養的寵物體型都太大了。

所以這次,她選擇狐貍。

這種體型的狐貍長得再大,不過就是大型犬的大小,他們家的庭院絕對養的下,搬家也不怕。

季珍想得美滋滋,就是沒想到小白又不見了。

養個寵物怎麽那麽難。

她讓林叔調出監視器(這次沒壞),在屏幕上,季珍眼睜睜看着小白大搖大擺着走出去大門……

季珍問:“我是不是該去算個命,搞不好我命中注定沒有子女緣?”

“你在說什麽?它溜出去就趕緊在附近找找啊,這附近很多人養狗。”

她唉聲嘆氣,神情怆然:“我不管是無心的,還是真心實意想養的寵物都留不住,這是不是代表我要孤寡一輩子,永遠沒有貼心兒女陪伴?”

楊天煥:“……醒醒,該吃藥了。”

季慎風塵仆仆回到家時,迎接他的就是表情灰撲撲的季珍還有無奈的楊天煥。

“季哥。”楊天煥打招呼。

“天煥,好久不見。”他點頭示意,“小珍怎麽了?”

“她在自憐自艾這輩子自己要孤獨終老。”

“……”

管家林叔在旁邊,三言兩語全盤解釋完畢,把小狐貍臨走前的最後影片放給季慎看。

他看季珍坐立不安,模樣局促:“沒事,我沒怪你。”

季珍頭垂得低低的:“我不把它帶回來是不是就不會不見?”

季慎看着她。

她喃喃說:“小白這次是自己跑走的,它是不是不喜歡我?”

季慎很少看到自己妹妹這副模樣,平常她十分有朝氣,是個開朗不知憂愁的女孩子。

楊天煥:“再多買幾只不就好了,這次全部鎖在房裏看它們想跑哪去,買個百八十只,跑了一個還有九十九。”

季珍瞪他:“你以為這是買大白菜嗎?”

“當然不是。”楊天煥痞痞地說,“大白菜要吃進嘴裏,挑得要比較小心。

季慎不理他們拌嘴:“我去外頭找找看。”

季珍:“我們剛已經找過了,在小區繞好幾個小時,一直喊它名字,都沒聽到聲音,也沒看到影子。”

季慎拍拍季珍的頭表示安慰,穿起大衣走出門。

他跟季珍不一樣,只是沿着路信步走着。

喻晴要離開,如果她知道方向,應該會往回家的方向前進;如果不知道,應該會沿着路走。

季慎路過小區內的一處公園,忽然心中一動。

這裏是高級小區,當初建設公司大打宣傳,說什麽鬧中取靜,都市中的桃花源之類,為了符合他們的宣傳訴求,在小區中間造林挖湖,硬是弄出一個美輪美奂的公園。

假日的時候,小區裏的父母都會帶孩子來這裏野餐踏青。

但現在天氣冷,枝頭蕭索,沒什麽人會無聊到這裏亂晃,偌大的公園裏只有季慎一人。

他走進去,筆直的,毫不猶豫的。

越過幾個人行道,他看見了自己的目标。

一棵高大的樹,上頭的葉子已經掉光,上面那抹白色顯得格外顯眼。

那團白色正在枝頭上吱吱叫。

下面的黃金獵犬也在汪汪叫。

季慎:“……”

小狐貍縮在上頭,內心淚流滿面。

救命啊,它就是想回家,走在路上突然被狗追,只好一路竄到公園裏,最後被逼到爬到樹上。

別問它怎麽上去的,它也不知道,這應該就是生存的本能。

有沒有人能來救它。

現在誰來都好啊,那個兇兇的男生也行,它再也不跑了,如果一定會死翹翹,它寧願被男主角殺掉。

不管怎麽想,被狗吃掉這種死法,真的太沒尊嚴了。

小狐貍耳朵一豎,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陌生人也行,它會撒嬌賣萌翻滾,養它絕對不虧噠!

它看到走出來的人,那一刻,烏溜溜的大眼睛蓄滿了眼淚,吱吱叫個不停。

明明才離開不到一天,它卻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見到老板。

好想好想他。

季慎把大狗驅走,小狐貍歡快地撲進季慎懷裏,一直蹭個不停。

他被毛茸茸蹭得癢了,忍不住笑:“這麽激動是因為想我,還是因為看到救命恩人?”

小狐貍:“吱吱吱!”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季慎拍拍它:“我們回家。”

小狐貍沒意見。

季慎抱它在懷裏,慢悠悠地往回走。

小狐貍已經沒有生命之憂,興致盎然擡頭到處張望。

嗯,這邊怎麽這麽眼熟……

老板怎麽會走這裏……這裏不是男主角家裏的方向嗎?

季慎停在男主角家的門口,小狐貍直起身子,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

會不會這麽狗血啊?

它僵着身子,看着季慎打開門。

看着裏頭的女孩擡起頭,露出一個驚訝又歡喜的笑容:“你真的找到小白了,哥你好厲害!”

啊,讓它死了。

☆、第 42 章

小狐貍耳裏隆隆作響, 季慎正在跟小珍說話, 口裏張張合合,它呆呆看着它們, 卻聽不清講話的內容。

說了幾句,這時季珍才想起:“哥你怎麽會回來, 陳大哥說你這禮拜都很忙啊。”

“想回來就回來,沒什麽理由。”

季珍看着他, 撇撇嘴:“反正我知道絕對不是因為我。”

她看着他手中的小動物, 對着她哥伸出手:“謝謝你幫我找回小白。”

季慎抱着小狐貍的手微微動了動,看起來似乎要攢緊,複又松開,垂眸默默看着它。

小狐貍還在發呆, 木楞楞的, 一臉還在狀況外。

他的動作細微,季珍沒有發現。

季珍等了一會兒,覺得停在這裏挺尴尬的, 催促道:“哥?”

楊天煥卻看到了。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小狐貍身上。

原來季珍帶回來時他沒什麽想法,只粗粗看了眼, 記得是白白一小團, 心裏還感嘆季珍終于養了比較正常的寵物。

季珍說那是她哥的,他也當過耳風聽聽就算。

季慎什麽人啊,楊天煥跟季家兄妹這麽久,就沒見過他在意什麽。

他對家人很好,但楊天煥也曾聽季珍抱怨過, 季慎從來不會對她講外頭的事。

季珍認真地說:“你知道嗎,從他開始工作開始,我接到陳大哥的電話比我哥還多。”

他還安慰季珍,或許季哥只是不擅長表達。

但當時他就明白,季慎是個很冷淡的人。

不是在跟你講話會不說話,或是你講三句他只應一句的那種。

而是他很少表達自己的情緒,看不出喜惡,做事的目的性卻很強,所以很容易給人無情的感覺。

這種個性有好有壞,但對季珍來講,他覺得是好的。

季慎是哥哥,又不可能陪她一輩子,能做好兄長的責任已經足夠了,其他的就看緣分。

但他有時還是會好奇,像季慎這樣的人到底喜歡什麽。

楊天煥注意到季慎的舉動後,不免多看了幾眼。

雖然白色狐貍很稀有,但就是個畜牲……

他喊住季珍:“你不是說那你哥的嗎,喂完飯又想玩兒?”

季珍瞪他。

剛剛什麽都不管,現在看到他哥又啰嗦上,還掀她老底,這人到底是誰的朋友啊。

楊天煥無視季珍射來的眼刀子,繼續說:“你看那玩意現在病恹恹的,看起來就是在外頭着涼了,你一直想折騰,它看起來可沒你之前養的那些寵物壯實,小心被你弄病了。”

她就是想看看它狀況……又沒打算要做什麽。難道她在他眼裏就滿腦子只顧着玩。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

季珍猶豫道:“不然我叫醫生來?”

楊天煥看季慎。

他垂眸看着小狐貍,想看出點它的意思,但小狐貍思緒飄的老遠,現在還沒回神,圓溜溜的眼睛雖然看着季慎,瞳孔裏卻沒有焦距。

季慎只好道:“我找到它時,它正躲在樹上,底下還有狗對着吠,應該有些驚吓,先讓它休息睡個覺,明天再看看情況。”

季珍還要說什麽,被楊天煥打斷:“你就這麽關心它,我家的蛇跟鴕鳥怎麽都不去探望一下?”

“我出國前才去看過。”季珍一臉“你沒想到”的表情,說道,“你不在的時候。”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算你們也幾十年沒見了,你不覺得該再去一趟嗎?”

季珍不以為然:“那我跟小白幾百年沒見,我更應該留下來陪它。”

楊天煥長長嘆氣:“你們女人都這麽善變,當初養了好幾年,還滿口‘寶貝寶貝’喊個不停,現在有了新歡,轉眼就忘記還在角落的舊愛們。”

“既然如此,是時候讓它們發揮最後一點餘熱了”

楊天煥說完話大步走出去。

季珍心中閃過不妙的預感:“等等,你想幹麻?”她追上去。

“你覺得紅燒比較好,或是炭烤?我推薦炭烤,上禮拜去了一家燒烤店,他們的秘制醬汁特別美味,我買了一罐回來,今天就來試試看好了。”

“喂!”季珍連忙追上去,還不忘提醒哥哥,“哥你看一下小白狀況,不好的話記得叫醫生啊!”

他們轉眼走個一乾二淨,留下季慎跟小狐貍。

季慎不管在小狐貍眼前怎麽揮手打響指,它都毫無反應,仿佛是個雕像。

他想了想,最後捧着小狐貍到浴室裏。

直到它被泡進水盆,身體甫一接觸熱水,才忽地驚醒過來。

然後努力吱吱叫。

為什麽它要洗澡!

小狐貍爪子揮舞幅度很大,濺起不少水花,連帶着沾到季慎身上。

季慎身上的襯衫被打濕,服貼在身上,隐約露出線條完美的男性軀體。

他皺着眉,似乎不太喜歡,三兩下解開扣子,直接赤着上身,從手臂到胸口,再到消失在褲腰處的小腹,展現出的每一寸肌肉都完美的恰到好處。

雖然已經睡過了,但這是它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在燈光下看見男人的裸.身。

之前不是燈光太暗,就是當時的她意識不夠清醒。

不像現在,燈光亮堂如晝,它擡頭擡到脖子發酸也只能看他下巴,被迫只能平視男人塊塊分明的腹肌。

趁着小狐貍還在發呆,季慎抓準機會固定住它的小身子,拿起花灑噴小狐貍一臉水。

“再亂動我就把你扔進浴缸裏。”他說。

它想吱吱叫以示抗議,但想到對方的身分,有些發怵,可是又不甘心,悄咪咪甩動尾巴,撥動水面,水紋圈圈浮現。

哼,就是亂動了能怎樣。

季慎看出它的心裏活動,笑了一下,但既然不妨礙他,也就不管。看着泡沫都被沖掉了,便捧着它裹在大浴巾裏拿吹風機吹幹。

他一松手,小狐貍就飛快竄出,躲在床底下。

“跑什麽?”季慎走過去。

簡簡單單的腳步聲,卻聽出死亡的旋律,一下下擊在它心頭,讓它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似乎要掙脫出胸腔。

它驚恐地東張西望,窗戶緊閉,房門在男人身後,怎麽看都不可能越過他的腳下奪門逃出生天。

小狐貍只好埋頭團起來,,抱住大尾巴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或許是它害怕得太明顯,季慎在離它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他微微蹙着眉:“你怎麽了。”

它也不知道怎麽了。

明明在之前還很想很想季慎,可是知道他是男主角後,那些思念馬上褪得一乾二淨,內心卻只剩下恐懼。

它在畏懼什麽。

就算季慎真的是男主角又怎樣,他現在又不會殺掉它。

但是,這個人,他是主角。

這是一本書,那他就必定被主角光環壟罩。

喻晴啊喻晴,你都看了一千兩百萬字了,還不知道在裏得罪男主角的人,最後的下場是怎樣嗎?

那可是身不如死,後悔自己投胎遇見男主啊!

難怪季慎會這麽香,畢竟他可是真龍之子。

小狐貍絞盡腦汁,拼命回想之前有沒有得罪男主。

腦中一幕幕閃過從第一次見面的到現在的每段相處,面試說舉沙發是興趣、給棒棒糖、喊人家爸爸……它絕望地發現,自己好像一直在作死……

不止如此,還在男主角面前信口胡謅,還用超爛手法勾引人家……

季慎一定在心裏暗笑她是個傻逼。

嘤嘤嘤QAQ

小狐貍像條鹹魚躺在地毯上。

季慎用食指戳它,它連意思意思撲騰一下都懶。

已經不想活了,給它個痛快。

小狐貍閉目等死中。

季慎看它動都不動,以為小狐貍生病了,大手抄起抱在懷裏檢查,體溫正常,手一寸寸檢查四肢,沒有受傷,最後停在了尾巴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撸着。

它忍不住那股麻癢,整個身子情不自禁抖了下,擡頭瞪他。

不要再摸了,這樣怎麽做好一條鹹魚!

季慎看它炯炯有神的樣子,健康的不得了,放下一半的心:“你剛剛怎麽了,像塊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小珍你不是見過嗎,之前她養過你。”他有些疑惑,突然想到某種可能,語氣冷了些,“還是,她虐待過你?”

小狐貍下意識搖頭,沒有啊。

等等,他怎麽知道她養過它?

季慎想想也覺得:“小珍雖然有時粗心大意,但依照她的個性,要故意去欺負,嗯,不太可能。”

它伸出顫抖的小爪子,跳下季慎懷裏,原地轉兩圈。

看起來很惶恐。

滿腦子都在想,他到底怎麽知道的!

就算小珍養過狐貍,也不一定養的就是它啊,馬甲掉了個光。

吱吱叫了兩聲,想起自己講不了人話沒法發問,沮喪地耷拉着耳朵。

季慎剛好說起:“你之前住的房間還在,要去看看?”

它住的房間沒什麽好看的啊。

但還是被季慎帶去參觀了一通。

那間房還維持着它離開時的模樣。

季慎不是個愛講別人好話的人,只簡短說:“小珍不讓人碰。”

小狐貍心情有些複雜。

沒想到自己只待一天,卻讓她念念不忘。

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對她似乎太冷淡了。

它拍拍他,尾巴搖搖擺擺,吱吱叫了兩聲。

季慎低頭看它:“從剛剛抖到現在,進了這個房間就不抖了?”

“想住這裏?”

小狐貍坐直身體,豎起耳朵,眼裏充滿期待。

雖然比較想回家,但能自己一間房也不錯,至少不用擔心睡到一半踢到他的臉,得罪男主角。

季慎慢條斯理:“沒門,窗戶也沒有。”

什麽!

這必須好好說道說道了。

小狐貍太矮,坐在地板上一點氣勢也沒有,東張西望找到一個高腳櫃,蹦到上面去,總算高出季慎兩顆頭,它站在上面,挑釁地擡起小下巴,叫了兩聲。

它,就是,要住這裏!

“下來。”

小狐貍不肯,一屁鼓坐在上頭,氣哼哼。

“我說最後一次,下來。”

一狐一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小狐貍不甘示弱,率先龇了龇牙。

季慎挑眉不說話,嘴角勾起,發出一個極輕微的冷笑。

聽到笑聲,小狐貍一個機靈,仿佛清醒過來,它看了看四周,慢吞吞從上頭滑下來,落到季慎手裏。

那什麽,它才不是害怕,這個叫做識時務,識時務懂嗎?

不然講給別人聽:我因為拒絕從櫃子上下來被殺掉了。

品品,這種死法誰能接受,肯定要被讀者罵的。

它只是要維持一個配角的最後尊嚴!

季慎溫柔撫摸它的毛皮:“怎麽可以因為會發抖就不住,這樣以後怎麽辦,難道你要抖一輩子,要趁早習慣才行。嗯?”

小狐貍:???

慢着,為什麽是一輩子,要習慣什麽,她什麽時候答應他住下來了?

她要回家QAQ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或下下章變回來。

謝謝“athn30027”、“會飛de鹹魚”的營養液。

☆、第 43 章

季慎看出小狐貍的不甘願, 順順它的毛。

它被弄得舒服了,懶洋洋趴在桌上, 冬日的斜陽穿過窗格映在狐貍嬌小的身子上, 鍍上一層溫柔的光輝。

季慎看了許久, 才默默離開。

小狐貍被曬得暖呼呼的,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外頭被狗追, 在街上又瘋狂跑了一大圈兒, 體力消耗劇烈,精神有點不濟。

日暮西沉, 皎潔的月亮清泠泠的光芒灑在身上地上,狂烈的北風吹在玻璃窗上, 發出“格格”的聲音。

小狐貍在饑餓中醒來, 摸摸肚子才恍然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沒吃飯。

才剛溜下桌子, 門就“茲扭”打開,它仰頭一看。

端着碗的季慎垂眸看着它。

“今天沒空買別的,小珍有弄了肉糊, 你将就吃。”他說完還笑了一下,“她把你當寶寶似的。”

因為它人見人愛啊。

季慎看着它吃完, 給小狐貍擦嘴巴。

“你……想睡這就睡。”他慢慢地說,“小珍弄得挺幹淨的。”

他們還在小珍當初準備的寵物房。

小狐貍不解地歪歪頭,剛剛還不讓走,怎麽睡個覺起來就改口了。

但它後來也想通了,在這裏跟其他房間都沒什麽區別, 如果分房是為了不惹老板生氣,那堅持堅持住這裏導致季慎不開心,反而是本末倒置。

小狐貍蹭蹭季慎的褲管。

季慎輕輕嘆氣,它圓溜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叫了幾聲。

喻晴眼裏藏不住事,即使不能說話,大部分的時候,他大概能猜到她內心八成的想法。

但總有那不能肯定的兩成。

像是剛剛回來看到季珍時瞬間的僵硬,還有出神。

對于小珍,他還是信得過的。

但如果是從家裏逃走,到他救下樹上的時候,中間曾經遭遇過什麽,這部分光是幾個叫聲跟手是,他無從分辨。

季慎只能肯定它身上沒有明顯外傷,抱回來的路上他曾經不動聲色地揉捏一陣,小狐貍神情沒有異樣,因此它的情緒變化,應該跟身體無關。

狐貍的肢體語言,總歸與人類有差別。

只要能開口,即使說出來的話語是謊話,都是有價值的,是可以判斷一個人性格的有力證明。

他觀察幾天,小狐貍整天吃吃睡睡,行為完全與一般動物無異,看起來與其說是狐妖,不如說是普通動物的軀殼裏,正住着一個人類的靈魂。

季慎不是狐族,不清楚這種進階過程,是不是正常的,有沒有風險,就算他問它,小狐貍也只是歪頭裝可愛,完全不知道,一點也不擔心。

看着吃飽打嗝的小狐貍,他自嘲一笑,沒心沒肺的,旁人倒是比本尊還要着急。

或許他該去問問看。

而且……他沒有忘記當時驚鴻一瞥的訊息。

開頭就是“如果進階需要的修為已經足夠”,這可以推論出喻晴問的上一句。

應該是類似“修為足夠後我要如何進階”這種問話。

可是看喻晴當時驚訝的樣子,應該沒有預料到進階會來得這麽快。

也就是修為大增的過程是迅速的,而且是出乎意料的,她才會來不及做好準備。

所以,她的修為要如何在短時間內忽然足夠。

人類修士不會有這種突然修為暴增的狀況,就算有功法或是靈丹妙藥,中間積累的過程是非常緩慢而且需要耐心的,吸收靈力也要小心再小心,以免肉.體質量跟不上,導致暴體而亡。

這樣一想,妖族的軀體果然比人類還要結實許多。

晚上睡了個美滋滋的覺,小狐貍起床的時候季慎正從浴室出來。

睡眼惺忪的小狐貍還在揉眼睛,他笑着搓它耳朵:“我早上要訪談,你就待在家裏。”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別再往外跑了知道嗎?”

它吱吱叫了兩聲表示聽到。

本來打算繼續逃跑,但剛剛一看外頭,入眼一片白色,外頭正在下雪,還沒有停。

然後人行道上有幾只大金毛正在晃悠。

小狐貍:“……”

它覺得這種惡劣的天氣并不是太容易逃跑。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季慎一出門,季珍就撒歡了。

昨天季珍從楊天煥那裏回來,就想跟小狐貍玩,但季慎不給,她只好委屈巴巴的看着它。

小狐貍看得心軟,想着之前明明只跟她相處一天,她卻這麽長情,一見面就記得自己,心中不免有幾分感動。

陪她玩也不是不可以啊,偏偏季慎不答應。

因此在季慎帶它回房時,瞪他。

它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太“懂事”,有些人性化的動作都只能在沒人的時候做給他看。

季慎:“你不想陪小珍玩,我幫你拒絕不好?”

小狐貍:“吱吱。”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想。

季慎:“……”善變的女人。

可以阻止他們相處的壞人已經消失,季珍跟小狐貍終于可以度過一個甜蜜的白天。

他們的流程大概是:皮球你丢我撿,蹲着甩尾巴繞圈圈,一起在餐桌上吃飯(它吃肉糊),然後在客廳抱着它看電視。

然後小狐貍又睡着了。

畢竟它個子小,季珍随便一扔個東西,它就要跑得老遠才能叼回來。

他們玩得很高興。

就是有點像狗。

反正狐犬同科,四舍五入一下狐貍也算是狗,嗯。

B市的某家咖啡廳內。

“那到這邊就可以了。”

季慎站起來與對方握手,誠懇道:“非常抱歉,因為我個人的私事,必須讓大家在這種天氣額外跑這一趟。”

影帝纡尊降貴道歉,原本心中那點不快也就沒了,對方笑着客套:“反正有額外出差費可拿,還能當作旅游。”

送走攝影團隊一行人後,季慎複又坐下。

大雪紛揚,路上已經沒什麽行人,偶有幾個都是全副武裝,手插在兜裏,埋頭往前,步履匆匆。

翠綠長青的行道樹上頭也蓋了薄薄一層雪,被壓得微彎的枝頭霭霭,承受不住重量時,白色便順着樹梢滑落,濺了走過的行人一身,得到幾聲抱怨。

季慎只是看着。

沒有多久,他身前的座位坐了一個女人。

她伸出好看的手指,招了服務生:“熱咖啡,不要糖跟奶精。”聲音低啞,平添幾分妩媚的性感。

季慎側身看她。

女人戴着帽子,大半的臉都被遮住,只露出下半的輪廓,察覺他的視線,鮮紅的唇勾出一個笑:“你好,我坐這邊,你方便嗎?”

如果不是有求于人,這種話只能得到他的冷眼。

但現在……

他聲音低沉,如大提琴一樣悠揚:“我說不行,你不是也坐下了。”

女人笑笑沒說話。

等到服務生上了咖啡,輕啜幾口,塗着鮮豔指甲油的手在杯子上搓了幾下回溫,才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們在這邊談話,你方便嗎?”

她指着攝影團隊離開的方向:“剛剛你在工作。”

季慎噙着笑:“在旁邊看了全程?”

“我總要知道是誰找我出來……還好,你的“工作”,足夠讓我知道你是誰。”

足夠讓她知道他是季慎。

季慎本來就無意隐瞞,不然也不會約在這個時間地點,要獲得情報,自然要給對方一定程度的信任。

他開門見山:“我想問的問題,應該在電話裏講得很清楚了。”

長老默了一會兒,才道:“喻晴呢?”

季慎說:“她在我家。”

“你想知道她進階需要什麽……那為什麽不讓我見她?”

季慎淡淡道:“我有別的話想問,而且,我還不夠相信你。”

長老脫下帽子,露出精致又張揚的面容,語調有些譏諷:“你對我沒有信任,那我說的方法你肯定也不會照做,這個見面意義在哪。”

“喻晴能不能化形這件事,我一點也不着急。”季慎說,“但我電話一打你就出來了,能不能進階這件事,如果不是對她很重要,就是對你很重要,讓你願意冒險。”

長老沒說話。

季慎傳訊給季珍,讓她當場拍幾個視頻,內容都是小狐貍,他拿給長老看:“這樣的證據,應該足以證明我沒騙你。”

她抿抿唇,濃黑的睫毛垂下。

長老剛剛偷用術法占蔔喻晴位置,得到的結果卻被對方擋住了,輕描淡寫。

她就明白,眼前的男人雖然周身毫無靈力波動,但術法伎倆上的見識應該不低,難怪喻晴會在他手裏。

還好……從視頻上來看,喻晴活蹦亂跳挺健康的。長老稍稍慶幸。

她的确不想放棄喻晴,雖然平常都對她說你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但其實她是這一代狐族裏最有天賦的一個,也是進階最快的。

當然,長老隐晦的看了對面冷淡的男人一眼,跟眼前的人也不無關系。

權衡許久,才開口道:“一般來講,狐妖進階不需要特別的措施,就跟人類修士一樣,水到渠成沖破關隘即可,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季慎颔首,這個他明白。

“但有種情況例外,狐妖的功法特殊,因為天賦的緣故,在陰陽采捕之道上可以得到許多加成,如果增加的修為湊巧進階,要用特別的法器輔助。”

長老解釋完,把東西拿給季慎,有點不确定:“你會用嗎?”

他的确看不懂:“這是什麽。”看起來像個招搖撞騙的水晶球。

她指着那顆球:“一體成形靈氣陣,拿給它抱着睡就好了。”

季慎:“……這麽簡單?”

長老不以為然:“對狐妖來講,這個可是很難的,這顆球要抱着睡一天呢,哪裏這麽容易握得住。”

季慎:“綁着不就好了?”

……對噢,可以綁着,她忘了不可以嗎。

季慎又說:“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烈風呼呼吹着,雪在這時候越落越大,被風吹得偏斜,重重地擊在玻璃窗上。

“狐妖陰陽采捕,是怎麽個挑法。”

長老想想:“一般來講,就是看順眼的即可。”

“但是,有些也是例外的。”她伸出纖纖手指,在他眼前晃晃:“有些人身負仙體,是個不可多得的大補,不管順不順眼,我們都會先吃了再說。”

“天賦難得,就不要輕易浪費,睡一次可以抵十年功力呢。”長老輕輕笑,“上個男人而已,哪需要什麽儀式,睡的多了不都一樣。”

“這種好處沒人會拒絕。”她聳聳肩,“肉.體關系而已,牙一咬眼一閉,再不喜歡,一下子就過去了。只要付出小小的努力,就能得到許多修為,這筆交易怎樣都劃算。”

“是這樣啊。”季慎看着窗外,偌大的玻璃窗已經被斜吹的雪覆蓋,原本還算亮的咖啡廳驟然一暗。

身後的立式臺燈暈黃的光攏住挺拔的身形,背着光,季慎的大半臉孔落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他的聲音低而緩,在咖啡廳背景音樂下依舊清晰異常:“那麽,我是屬于哪一種?”

☆、第 44 章

這樣才合理。

原本在心中隐隐的疑惑, 突然間豁然開朗。

季慎很早就察覺到她與常人不同的地方。

明明先是她投懷送抱,他接受後隔天馬上翻臉不認,嘴裏的撩撥一套套, 可是真到床上, 青澀又稚嫩的的行為卻在在顯示她的生疏跟不适應……

含着眼淚委屈巴巴,嬌嬌地喊着快些,他真的快了,又抓着背說慢點。

都沒脾氣了。

她是第一次, 其實他是意外的。

欣喜說不上,季慎不是對這個有潔癖的人。

如果真照“別人碰過的東西他不要”的條件, 那他除非到深山老林一人獨居,不然生活在這個現代社會, 吃穿住行哪個沒別人碰過,難道他要不吃不喝坐着等死。

跟一個人相處, 又不是跟一張膜。

不過季慎明白, 他不在意, 但女孩子對于自己的初次通常會懷有特別的情結,對于第一個男人也是。

他願意尊重這份感受。

心中有些憐惜。

他想,他應該要對她更好一點。

但喻晴後續的表現,卻完全出乎他意料。

她一點也不像一個剛與心上人上.床的懷春少女。

不想跟他談未來發展, 不想跟他有其他接觸,甚至不想留在他身邊。

季慎一開始以為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使她對于未來沒有足夠的安定感,只想專注于眼下享受, 而不願計畫以後的人生。

所以他試着把她留在身邊,但效果很差,喻晴還是一心想要離開。

季慎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直到現在,一切都有了理由。

原來,根本就是自作多情而已。

“季先生?”長老見他遲遲不說話,忍不住叫他。

季慎微微傾身,拿起桌上的水晶球:“這個,我就拿走了。”

他的語調平靜,沒有情緒起伏,長老聽在耳裏,脖頸處卻不禁一麻,生出細小的雞皮疙瘩。

長老心中不解,她剛剛似乎沒有說什麽特別的……

只是很簡單的贊美,應該說出什麽對喻晴不利的情報才是。

“季先生,我說錯了什麽嗎?”長老看他要走,連忙喚住,“如果我說了什麽冒犯你的話,那些都是無心的。”

季慎黑黢黢的眼眸掃過長老,英俊的臉孔不辨喜怒,唯有那漆黑的瞳仁,此時黑得發亮,目光凜冽,直勾勾的,像是能看穿她的內心。

她不禁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

季慎道:“你沒說什麽冒犯的話。”似乎要加強說服力,嘴角緩緩扯起一個弧度,“我反而要感謝你。”

他站起來,背後的立式臺燈的光線把他的身影勾勒得更加筆挺,“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惑,總算是恍然大悟。”

季慎笑了,并順着她的想法說出安慰的話。

這時候應該要松口氣才是。

但她愈發不安。

妖族雖然直覺靈敏,可以察覺到男人情緒的起伏,可長老想了許久,始終摸不着頭緒,只得試探道:“那喻晴……”

“她會沒事的。”季慎簡短道,對她點點頭,大步離去。

長老看着他的背影。

一開始腳步有些急促,打開咖啡廳的門時顯得急躁,門上的風鈴發出刺耳的“叮鈴鈴”聲響。

停在門口,站了會兒,才重新邁步。

這一次,既穩又從容,他擡頭看天色,從長老的角度望去,剛好看見男人的半張臉。

原本緊繃的下颔已經放松下來,背挺得很直,伫立在蒼茫雪地中。

仿佛天地間,只站着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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