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初擁

明明是冬天，撲面而來的卻是燙臉的熱風。

這座雪山已經被籠罩在煙霧當中，看不清來去的路，羅伊跌跌撞撞的前進着，由于趕路太快，他已經好幾次撞上了枝頭，頭昏腦脹之際，依舊硬咬着牙向前挺進，因為他知道再不快點找到阿道夫，阿道夫将會沒命。

這些灰蒙蒙的煙霧是含有劇毒的，羅伊由于是非人類的緣故，受到的影響并不大，但是阿道夫就不同了，滾燙的水蒸氣将會燙傷他的皮膚，二氧化硫和氯·氣将會奪走他的生命。

“阿道夫、阿道夫！咳咳，阿道夫！”羅伊大聲的呼喊着，他甚至被煙霧給嗆到了，周圍卻沒有絲毫回應。

好在羅伊并不是用眼睛來找人的，而是用超聲波，他磕磕絆絆的找了兩刻鐘，終于定位到了阿道夫的身影，連忙撲騰着翅膀飛了過去。

此時阿道夫已經趴在地上昏迷不醒，滾燙的岩漿流經他的身側，只有一步的距離，羅伊頓時冒出了一頭冷汗，化身為人急忙将阿道夫扶了起來遠離岩漿，他摸索着阿道夫的周身，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阿道夫的氣息微弱，全身上下裸露出來的皮膚浮腫，身體發燙，面頰及口唇紫鉗，他的身上有幾處明顯的圓口燙傷，應當是火山爆發時流經的岩漿濺出來的火花，還有一處甚至濺到了臉上，燙出了指甲蓋大小的傷口，在顴骨的位置甚至能見到皮膚底下那鮮紅的血肉……他的狀況相當相當的不好。

看得心驚膽戰的羅伊半抱半拖着阿道夫，一心想要往來時的方向折返回去，這裏實在是不宜久留，要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避一避。

羅伊輕微的彎下腰，他佝偻着背，一雙黑色的蝠翼從肩胛骨兩端的位置往外破開，向外延展緩緩張開，這雙蝠翼籠住了羅伊大半身形。……感謝該隐，好在他是個伯爵，只有伯爵實力及以上的血族才能擁有蝠翼，如果他只是個子爵，那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過羅伊已經幾十年不用這玩意兒了，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他輕微的抖了抖身後這雙肉質膜翼，快速的拍打了幾下便騰空而起，只是阿道夫太重了些，他飛不高，只能離着地面一兩米左右的高度緩慢飛行着。

人形的羅伊并不像小蝙蝠一樣有着超聲波定位系統，所以他只能靠着感覺往一個方向固定前行。

可飛着飛着，羅伊在路上見到了一些裂開的地面，它們往外翻湧着岩漿，許許多多岩漿雖然只是在地上流淌，但依舊非常的擋路，因為岩漿忽然噴射時是非常危險的，羅伊的翅膀已經被燙出了幾個小洞，幸好不是太嚴重，只不過躲閃了幾個來回之後，羅伊徹底的迷失了方向，要往哪裏走？

突然，阿道夫全身痙攣的抽搐起來，呼吸忽急忽緩的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羅伊差點沒抓住阿道夫讓他給掉下去，他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便調整了下姿勢重新抱緊阿道夫，希望能讓他更舒服一些。

可是随着阿道夫的呼吸越來越輕、越來越輕，羅伊一下就慌了神，他再一摸對方的皮膚感覺非常不對，原本滾燙的體溫驟然間冷卻了下來，都快能同他的體溫媲美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羅伊急忙将阿道夫拽上了一棵大樹粗幹的枝杈上，這棵樹比較幸運，正好生在兩道縫隙之間，樹根雖然露出來許多，但正好懸在裂縫半空，并沒有岩漿來氣勢洶洶的摧毀它的根部，因此性命是保住了……可阿道夫卻不像它那麽的幸運，羅伊再摸了摸對方的脖頸，脈搏幾乎都摸不出來，令他心悸不已。

羅伊慌慌張張的将對方盡量放平，解開他的獸袍，他的手指在顫抖，卻強裝鎮定，一下一下的按壓着阿道夫心髒的位置做着心肺複蘇，不到十秒的時間羅伊已經急得後背全濕，一口一口的俯身給阿道夫做人工呼吸，到了最後他的嘴唇都在發白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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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一醒！快醒一醒！”羅伊打着顫親吻着阿道夫的額頭、鼻翼還有唇瓣，“阿、阿道夫，你別吓我啊！快醒一醒！睜開眼睛！”

阿道夫并沒有回答，他閉着眼睛難得的寧靜，一點都不粘人的模樣，他的鼻孔裏甚至緩緩流出了鮮血。

羅伊的大腦猛的被大力的搖醒，瞬間冷靜了下來。可能是之前過度的擔憂使得他的腦子成了漿糊，他狠狠甩了甩頭，緩緩俯身，露出了一雙尖銳的獠牙。

初擁的過程其實很短暫，只不過是一個吸幹人血再讓人吸血的過程，可羅伊卻覺得異常的漫長，他看不出阿道夫是否好轉，感覺不到那點血液的感應，他抱着阿道夫茫然得不知所措，他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傷痕一點點的愈合，消失殆淨。

不知道……阿道夫醒過來會不會恨他……羅伊出神的想着……應該不會，阿道夫不像愛麗絲，他很乖又愛着他，怎麽可能會像愛麗絲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可惡女人呢。

他望向四周，煙霧好像散了一些，但是地震依舊在斷斷續續的繼續，之前阿道夫的血裏含着二氧化硫，雖然羅伊自認為以血族強悍，這點東西根本傷害不了他，但是事實上，吸食了有毒的血液還是讓他虛弱了許多。

他在樹叉上緩了好一會兒，觀察着身邊枝葉的茂盛程度——即使是冬天，還是有一些植物頑強的翠綠着。

當人們在森林裏迷了路，就會觀察樹木，茂密的一邊一般都是南邊，因為南邊光照更足；觀察年輪的話也會發現，南邊的寬北邊的窄；甚至觀察融化的雪堆，都會發現積雪少的一端是南，多的一端是北。

羅伊默默仔細觀察着周圍，又多休息了一會兒，等體力恢複準備啓程的時候，他低頭望向阿道夫的脖側，那兩個小圓點早已不見，羅伊便放下心來，知道阿道夫已經挺了過來。

羅伊撲騰着蝠翼騰空，繼續半拖半抱着阿道夫低空飛行，他盡量往裂縫岩漿少的地方走，可飛着飛着不知怎麽就途徑了曾經囚禁着米亞的山洞。

他的耳朵靈敏得很，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洞穴裏細微的動靜，羅伊猶豫了片刻，帶着阿道夫飛了進去——

既然已經沒有暫時危險了，阿道夫一時也醒不過來，不如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呆着，把他們這兩身充滿着二氧化硫的衣服洗一洗，以防慢性中毒……遲一些時候還能帶回去一個活蹦亂跳的阿道夫。

等進去了，羅伊才猛然發現裏面全是一雙雙發亮的眼睛，簡直鋪滿了整個洞穴……他的夜視能力很好，一眼就分辨出來全部都是原先住在岩漿邊上的灰色大鳥，他們估計是來避難的。

由于先前打過照面，大鳥們躁動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只是一雙雙眼睛黑黝黝的看着他和阿道夫，有一些警惕又有一些好奇。

羅伊朝他們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撲騰着翅膀，懸空帶着阿道夫往更裏邊的地方飛去。

他之前就感覺到了，這群大鳥的智商可能有獸人的五六歲那麽高，大概是先前打完架之後的大鳥們回去和族裏溝通了下事情經過，否則他進洞怎麽會沒有被圍攻……大難臨頭之際他們倒是寬容，還擠一擠為他騰出了一處落腳的地方。

羅伊朝他們搖了搖頭，拒絕了他們的善意，繼續往裏頭飛，等飛到山洞分岔口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先朝着米亞當初那簡陋的卧室飛了進去。

剛開始入目的全是一窩窩完整的鳥蛋，羅伊還納悶着這群鳥是怎麽搬鳥蛋的，就見裏頭有兩只大鳥齊心協力的用嘴叼着鳥巢的兩側，一同使勁的往更裏面的位置飛了進去。

他們倆很有默契，那鳥巢居然一點都沒翻，羅伊有些驚嘆，他的視線随着他們移動，看到了位于洞穴中央，被鳥蛋們圍繞着的半鳥人亞當——

對方此時正面朝下趴在地上，一雙翅膀半開半閉，身體還時不時一抽一抽的，頗有些悲痛欲絕的感覺。

羅伊：“……”看來滿滿一洞穴的鳥蛋，都不能安慰這家夥受傷的內心。

“亞當？”羅伊試着叫了一聲，對方聞言動作一頓，兇狠的扭過頭差點用翅膀砸翻了一個鳥巢，可見到羅伊的時候他的表情一滞，一臉的驚恐。

羅伊見到他的表情有些納悶，想了想才忽然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震驚他居然有翅膀、能飛……羅伊一頭黑線的解釋道：“我們不是一個種族的，你看看這翅膀，你們鳥人應該不長這樣吧？我就是來借用一下你們家的溫泉，可以吧？”

“呃呃。”亞當似乎還沒有緩過來，只發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簡單音節。

“你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羅伊見狀聳了聳肩，轉身準備離開……兀的，他腦袋裏又閃過了一絲什麽，便若無其事的轉過頭道，“哦對了，那之前……就當我開玩笑吧。”

“莫……”亞當的臉扭曲了瞬間，坐起身來，“你、居然……”

“好吧，”羅伊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是有些別扭，但還是誠懇的道，“很抱歉，之前是我錯了，其實米亞還愛着你，他想要繼續和你在一起。”

亞當的表情凝固了一下，有些高興：“真的……嗎？”

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又滿臉警惕的道：“你……騙子！你是……惡魔！”

“惡魔……都不可信！”

羅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