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離開

哈森緊抿着唇身形顫顫,他想起了今早令他恐懼萬分的夢,沉默了許久才道:“……你說獸人大陸扭曲?不完整?”

“是啊,扭曲、不完整,”羅伊停下手裏的動作,擡頭看向哈森,“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動物們都分公母,和地球上一模一樣,為什麽獸人們卻全是男人呢?人也是動物啊,明明同是動物,動物們有公母之分,獸人們卻全都是男人,雌性們還長着用不着的東西,你覺得正常嗎?”

哈森被驚在當場,一時間答不上來,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聽說過八十天環游地球嗎?一個航海家只用八十天,就能環游世界一周。”羅伊忽然又道。

“地球日長也就二十四小時,但在這個大陸上,這個世界的日長卻是二十八小時以上,從南走到北,從東走到西,最多也只用八十天的路程,獸人大陸是不是太小了點?除去睡覺休息的時間,也就不到四十天,人行進的速度也就五公裏一小時,即使變狼,為了節省體力,平均時速也在十公裏到二十公裏,更何況山路那麽難走,這樣算下來,與地球相比,這個世界難道就這麽小嗎?”

見哈森陷入了沉思,羅伊輕描淡寫的總結道:“我可以肯定,獸人們并不是天然的……而這個世界比想象的要大,獸人大陸比想象的要小,他可能就只是一塊大陸,甚至只是一個島。”

“可是……”哈森還試圖着勸一勸羅伊,“那你也不用去海的另一邊啊?你怎麽知道那邊……是不是也像獸人大陸一樣呢?”

“那你又怎麽肯定海的那一邊就是和獸人大陸一樣呢?從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甚至連獸人大陸為什麽是這幅模樣都沒有人去解釋,沒有人去在意……可是我在意。”

羅伊的語調輕柔,像是一種呢喃細語:“現在的這個世界,是錯的,我的女兒她并沒有錯,我為什麽要讓她在錯誤的世界裏生存?讓她飽受疾苦呢?我要帶她離開,我要給她一個完整的世界。”

“羅伊……”哈森張了張嘴,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對不起了,”羅伊打斷哈森,他誠懇的道了歉,不自覺的看了眼屋外帶着孩子們樂颠颠的曬着太陽的阿道夫,“我知道我的決定很過分,我不僅要帶走你的兒子,還帶走你剛出生的孫子孫女,而且我們出了海,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不過有安迪在你和埃裏克的身邊,這應該不是什麽痛苦的事情吧?”

哈森順着他的目光往門外看去,他看到阿道夫那洋溢着幸福的臉,不知怎麽卻嘴裏充斥着苦澀,講不出話來,這是他養了二十六年的兒子,是他挖下來的心頭肉,可現在卻……

可是,當他的腦海中閃過昨晚的夢境,閃過曾經的那句預言,驀然間,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他将來會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獸人。

阿道夫抱着孩子們進屋,見哈森的臉色不對,他關切的問道:“爹爹?你怎麽了?”

哈森深深的看了阿道夫一眼,嘴裏仿佛含着一塊充滿着鏽味的鐵,他道:“沒事。”

羅伊帶着阿道夫和孩子們離開的那一天,是一個晴朗的清晨。

知道他們離開的人不多,也就哈森埃裏克安迪,昆頓迪克特瑞西。前者在部落的大門前為他們送別,後者與他們結伴,一同離開。

“不多回頭看幾眼?”

羅伊望向阿道夫,對方低頭看着身側牽着的羊咩咩,渴望又克制。

“會……舍不得。”阿道夫道,他摸了摸挂在胸前的襁褓裏嗷嗷亂叫的大兒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怕自己會哭。”

“舍不得才是正常的,”羅伊輕輕的撫摸他寬厚的後背,柔聲勸道,“你可以回頭看最後一眼,将他們都記在腦海裏。”

阿道夫有些猶豫,望了眼對方懷裏安然入睡的女兒,目光又移向了伴侶的面頰,見對方輕微的點頭,他回過頭去,看了許久。

埃裏克依舊像山一樣屹立着,遙遙的望着他;哈森站在埃裏克的身側,見他回頭便遲疑的舉高了一只手,輕輕的揮;安迪則是一只手牽着他留下來的兩只小羊羔,另一只手大力的揮手……他應該還沒意識到他哥哥的遠行将會是多麽的遠。

阿道夫回過頭,牽着羅伊的手繼續默默的往前走。

“看完了?”羅伊問他。

“看完了。”阿道夫點點頭,他的伴侶停頓了下步伐,踮起一點腳尖,輕柔的拭去他眼角的淚花。

昆頓離開時也戀戀不舍:“狼族部落是個好地方,地理位置很好,有山有水又獵物肥美,非常适合獸人居住。”

“那你為什麽不留下來?”特瑞西躺在板車上懶洋洋的問道,“房子都蓋好了,就只差一個雌性。”

昆頓聞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間系挂着的鋒利鐵斧:“哪裏好都不如家裏好,更何況家裏的事情還沒了,還是複仇要緊。”

拉着板車的迪克也想要參與對話,結果幹巴巴的憋出一句:“祝你成功?”

昆頓大力的拍了拍迪克的肩膀,露出一大口閃亮的白牙:“我也祝你成功。”

說着瞥了瞥癱在板車上一動不動的特瑞西,對方惱羞成怒的送給他一個白眼。

羅伊聽了他們的對話,這才知道原來昆頓冬末時打的鐵是這個用處,要殺人才能解決的仇事,應當是一些沾着血的大事,不宜多問。

昆頓只同他們走了一天路程,便就此分路而行,熊族部落在北,他們往東,再走就要繞遠路了。

“能夠認識你們,我很愉快。”昆頓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化身為熊向北前行。

四人目送他遠行,迪克拖着特瑞西繼續東行,剛走了沒幾步,卻發現羅伊阿道夫沒有跟上來,他們站在原地,看着身側那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

“怎麽了?”特瑞西回頭問道,“這裏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羅伊回答道,他盯着那岩漿凝結的痕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我們要不要拐個彎,去看看龍?”

“嗯?”特瑞西愣了一下,“看龍?你是認真的嗎?”

羅伊點點頭:“龍的壽命很久遠,他肯定知道更多。”

“龍?”在前幾天羅伊詢問特瑞西是否知道龍的時候,迪克并不在場,因此他很疑惑。

“就是一種會飛的長着鱗片的生物,長得比鳥人巨大兇猛的多,甚至比所有已知的獸人化身都要大許多。”羅伊簡單的解釋道。

迪克沉默了一瞬,他表示無法想象。

“不用想,見到就知道了。”阿道夫道。

羅伊聞言多看了阿道夫一眼,這是前幾天羅伊對阿道夫的回答,沒想到對方竟然學以致用了,真是個不錯的進步。

“……遠嗎?”特瑞西猶豫的道。

“大概往南走五天就到了,”羅伊望着遠處的山峰,他并不知道具體是那一座山,但是米亞有同他說過大概該怎麽走,“你難道不想見到龍嗎?這或許會是你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機會。”

特瑞西抿了抿唇,他被誘惑到了,人們對于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着好奇:“……那還等什麽呢?我去。”

可惜天色漸暗,并不是趕路的好時機,羅伊便在附近找了個山洞,暫且歇歇腳。

羅伊原本想蹭亞當米亞的住處,畢竟近日這兩位的鳥寶寶剛出生,怕二氧化硫的氣味還有殘留,對孩子影響不好,所以他們還住在狼族部落裏,半山腰的山洞暫時是空着的,住一住也無妨。

但是說到底也是別人的家,就這樣不說一聲占了別人的家并不是什麽紳士作為,羅伊正猶豫着呢,一只有點眼熟的大灰鳥飛過來同他打了聲招呼,羅伊眼睛一亮,比手劃腳的同對方說明了請求,怎麽說也是半鳥人亞當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同族,大灰鳥很機靈的帶着他們找到的新的山洞,于是歇腳的地方就有了。

噼啪一聲,羅伊用打火石生起了火堆,山洞裏頓時亮堂了許多,雖然比不上亞當他們家,但也是寬敞的,住他們四個人足夠了。

阿道夫将處理好的野兔挂上烤架,又牽過離開了小咩郁郁寡歡的母羊擠奶,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奶水濺了他一手,阿道夫有些心虛的看一眼羅伊,然後假裝無事發生的将手伸在身旁的大兒子嘴邊。

眯着眼睛的小狼崽聞着奶味可饞可饞了,小舌頭舔舔舔就把爸爸的手舔得幹幹淨淨。

還是看到了全程的羅伊不自覺的抽了抽嘴角,問他:“……你洗手了嗎?”

“洗了!”阿道夫回答的信誓旦旦,“羅伊說過弄東西吃之前必須要洗手,我記得呢。”

阿道夫邊說着邊将裝着奶的水囊遞給羅伊:“我們的女兒都餓了呢,先喂她喝奶吧,我繼續烤兔子。”

阿道夫都會轉移話題了,羅伊想,他接過水囊,輕柔的給孩子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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