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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寧曜即刻便猜着,這人必定是那位傳說中的新同窗“江南子都”李及甚。

他急忙走過去将人扶起,溫言安慰:“別怕,我來為你讨公道!”

李及甚道:“久聞謝小公爺大名,今日援手之恩,必銘記于心,還請小公爺先去學裏,我随後便到。”

謝寧曜輕握着李及甚的手腕,以示管定了的決心,并對衆人說:

“我渾是個出了名的霸王,你們可都是自诩清流君子的,今兒這事鬧大了,你們的名聲從此可就臭了,我現只要你們挨幾下打再賠禮道歉,就算揭過。”

他們原就不肯罷手,且想着趁謝寧曜的那群狐朋狗友不在,沒得幫襯,盡要殺殺這謝霸王的威風。

“謝寧曜,你不過仗着家裏的權勢橫行霸道慣了,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今日索性一并讓你知道些厲害!”

說話的名叫“李從威”,乃是壽昌郡王之子,當今聖上便是李從威的堂伯父,但壽昌郡王不思進取毫無實權,兼之後輩無能人,這一支便有些沒落了。

即便如此,郡王是皇帝近親,謝家如何顯赫也只是位極人臣,因此李從威絲毫不懼謝寧曜。

餘者衆人雖不乏皇族後代,但多出了五服,自然不敢十分開罪于謝寧曜,只站在李從威後面不做聲。

李從威愈加嚣張道:“謝小公爺,你要為李及甚出頭,也不掂量掂量這會子帶來的仆從打手夠不夠,你別怕,只要你遂了我的心願,怎麽都好。”

謝寧曜冷哼一聲,怒罵:“好欠攮的東西,虧你還自诩賢王之後,我不與你玩,你就惱,是個什麽理?便是奮起告到聖人面前,也是你自讨沒趣……”

國子監都知曉,李從威的心願便是跟着謝寧曜混,他原是為謝寧曜才來上學的。

通常郡王之子多作為皇子陪讀,李從威好容易求着家裏讓他入學國子監,偏偏謝寧曜又不肯和他玩,即便他百般讨好都沒用,漸漸便結下仇來。

謝寧曜交朋友,什麽也不看,只看脾性和長相,首先要脾性相合,其次就要長的好看。

李從威被嬌養的白白胖胖,雖胖卻能看出美人底子,但他實在虛僞狡詐,謝寧曜最煩算計,只喜與爽朗人往來。

最初李從威認為謝寧曜是嫌他胖,後來發現謝寧曜的朋友裏有比他更胖的,便明白是單單厭他罷了。

李從威被劈頭蓋臉一頓罵,氣的滿臉白肉直顫,譏諷道:“你幫李及甚,不就因他長的好看嗎?你的那點龌龊心思當誰不知道呢……”

李及甚身負內傷,聽了這話,氣急攻心,哇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謝寧曜忙掏出綢帕一邊為其擦拭嘴角的血,一邊怒罵:

“你放狗屁,成日裏嚼什麽蛆,龌龊之人看啥都龌龊,識趣點趕緊夾着你那膫.子.滾……”

謝寧曜經常偷學府裏的婆子老仆罵人,李從威根本罵不過他,只能幹跳腳。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李及甚原本臉色慘白,薄薄的嘴唇也氣的直顫,聽了他的話,臉上便有了些血色,不知是他罵的太.露.骨讓人都害了羞,還是如何。

可以肯定的是,李及甚嘴唇不抖了,氣順了許多,這便是他罵贏的功勞!

他心知吐血便是受了內傷,得趕緊診治,扶着李及甚就往外走。

李從威哪裏肯,當即下令:“攔住他們!”一群小厮仆從便圍了上來。

風住是個年輕氣盛的,又最衷心,哪裏還顧得什麽,嚷道:“死囚攮的們,真敢攔我家小爺!還不動手,都給我上!”

一時之間,謝寧曜和李從威的奴仆打成一團,其餘王孫公子不敢與謝寧曜起直接沖突,自然不讓小厮們參與鬥毆,全都躲到一旁看。

李從威今日是有備而來,特特的帶了十多個武藝高強的打手,只因上次他的小厮和李及甚交過手,李及甚太能打,尋常沒操練過的奴仆根本打不過。

謝寧曜雖沒帶多少打手,但日常跟着他的大仆就有幾個很能打,還有個叫“隐青”的,那本事真可謂“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隐青原本是他叔父的暗衛首領,叔父深知他慣愛惹是生非,到底放心不下,便讓其以仆從的身份跟着他。

李從威那邊有二三十人,謝寧曜這邊不過十數人,李從威便得意洋洋道:

“謝寧曜,你求我,興許我會手下留情,否則,我以襲擊小郡王的罪名打死你幾個小厮,你也拿我沒法,只是可憐了這些小幺兒,跟着你這麽個主子,命都難保……”

李從威并沒威風多久,他的仆從打手竟漸漸落了下風,他見謝寧曜有個大仆端的好身手,一人打一群都不在話下!

隐青一個個将對面的全踢打到巷尾,硬生生分出路來。

謝寧曜趕忙扶着李及甚往巷口的馬車走去。

此時一個穿着半舊裘衣的大仆飛奔而來,身後跟着一群小厮,原是風住見情況不對,事先就讓跑最快的小幺兒回家找來的救援,這會兒剛趕到。

大仆跪在謝寧曜的腳邊說:“小爺,您受驚了。”

謝寧曜忙道:“奶哥哥,快起,那小郡王頗為難纏,有你去周旋,小幺兒們必不會吃虧。”

這大仆名叫于喜,是謝寧曜奶媽的兒子,于喜雖才二十出頭,前些年卻是被他叔父當朝首輔謝勳領在身邊待人接物的,辦事比等閑老管家還穩妥!

于喜一面說:“小爺,你只管放心。”一面安排人送主子回家。

謝寧曜同小厮一起将李及甚扶到馬車裏,他摟着讓人靠在自己的懷裏方才坐穩。

李及甚仍舊逞強:“小公爺,麻煩您為我雇輛車,我自家去熬藥喝下幾副,保管就好。”

謝寧曜微怒道:“你這人怎如此作踐自己,都到這步田地了,還要嘴硬!我管事管到底,必定治好才放你走。”

李及甚終究撐不住,頭一歪,便昏倒在了謝寧曜的懷裏。

謝寧曜急的渾身冒汗,催促道:“快些趕車,即刻去請張禦醫!”

侯在一旁的小厮忙回:“已請了,咱們抵家,張禦醫就該到了。”

角門外早有小厮備好了轎子,謝寧曜仍舊摟着李及甚坐,暈倒的人自己無法坐穩。

寶輝院衆人早得了消息,也就不顯得慌張,謝寧曜指揮着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張禦醫已侯在一旁。

主要是今天太冷,鵝毛大雪還在落,就他的卧室有地龍,李及甚渾身是傷,得退去衣物診治。

謝寧曜看着床上的人,胸腹、脊背、手臂、雙腿均有幾道利刃劃出的血痕,有的深有的淺,臉上倒是沒傷,只嘴角的血凝固後被凍的有些紅腫。

他猜測李及甚必定還受了鈍器傷,否則不可能吐血。

張禦醫處理完外傷後,寫了幾張方子,詳細叮囑要怎麽煎怎麽吃。

謝寧曜忙問:“老供奉,他何時能醒,內傷到底怎麽樣?”

張禦醫說:“小公爺不必憂慮,最遲晚間就醒,內傷亦不重,按方子吃了,短則半月,長則一月即可痊愈,外傷更不打緊。”

謝寧曜這才放心,仍舊守在床邊。

雲舒忙囑咐二門上的小厮駕車送張禦醫,原本這幾個禦醫便是謝府常用的,看病問藥都無需給錢,只每年幾個節封禮送去,還有一定的年例銀子。

謝寧曜守着人,沒一會兒就困的不行,他昨夜就沒睡好,今日又起的早,且打鬧奔忙了半天,自然疲乏,便胡亂躺在暖塌上睡了去。

莺時連忙将暖塌收拾了一番,又拿了枕頭被褥來,好讓主子睡安穩。

謝寧曜向來瞌睡多,午飯随便應付吃了些,便接着睡了個痛快。

下午時分,雲舒急忙推醒自家主子幫忙穿衣,一面說着:

“我的小爺,快莫睡了,老爺現已在書房等您,到底不知為何事,只看着像氣狠了的樣子……”

謝寧曜在心裏嘀咕着:這會子還早,謝啓是下午班都沒上專程告假回來的?我近來挺安分,今日還做了件大好事,我不怕他盤問!

他這麽想着便徑直來到書房,只見謝啓臉色鐵青的坐在桌案後,手裏明晃晃的拿着一根足有拇指粗的藤條。

謝寧曜吞了吞口水,想着好漢不吃眼前虧,拔腿就要跑去找祖母。

只見謝啓将藤條猛的抽在桌案上,怒喝:

“敢出這門,我定讓人捆了你拖到院子打,更別想還有誰能來攔,你祖母同姑媽都一道去你舅奶奶家賞雪了!小孽障,還不跪下!”

他實在委屈,又從來天不怕地不怕,便梗着脖子說:“你要打要罰總得講個緣由,我才服氣。”

謝啓哪裏見過敢這樣頂撞他的,就連當朝首輔謝勳在家裏作為弟弟,也只有聽他教訓的份兒,他氣極反笑道:

“打量我不知道你這謝霸王在京裏的名聲?往日種種便都罷了,過往不究,反縱的你愈加放誕任氣!你與那起纨绔打架也就罷了,竟敢欺淩到正經讀書的寒門子弟頭上……”

謝寧曜聽後,急忙解釋:“是我救了李及甚,你不信,等他醒來,讓他親口告訴你……”

這謝啓早被氣昏了頭,更何況他深知小兒子慣愛扯謊,不過想拖到救星回來,于是他更立刻要打。

謝寧曜怎肯受這等冤屈,想躲到書架後,卻不妨撞在架上,碰落了一地文玩墨寶。

他到底快不過常年習武征戰的謝啓,不刻便被死死拽着胳膊。

眼見着那藤條就要落身上,他忙用另外一只胳膊去擋,抽在手臂上更是貼着肉的疼。

他從未吃過這樣的痛打,眼淚立馬滾落下來,且委屈非常,只顧哭喊:

“定是李從威倒打一耙誣陷我!你信外人,也不信我,你打你打,我知你早看我不順眼,早想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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