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二堂哥

現在說什麽都無益，從汪菊香與程大姑的對話裏，程琳算是聽出來了，也別指望別人會救她，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的逃出去，麻溜的離了這裏，回去找自己的爸媽！

腦袋上裹傷的布條取下來後，傷口就一直裸露着，現在程琳一動，仍然一跳一跳的痛。心煩意亂，再加上頭痛，她整個人都有些煩躁。

什麽時候逃，怎麽逃，這是個問題。

雖然她現在人是取代了原主，但原主的記憶時斷時續的很混亂，好像不觸發一個點，根本就想不起來。比如怎樣從這個與世隔絕般的村子裏走出去，她連方向都分不清。

再說外面還有魏老婆子、王秋紅以及程家二房的幾個孩子，不可能不防着她，估計她一天不進邱家門，他們一天不會消停。而站在她這邊的，滿打滿算汪菊香算一個，可膽子又太小，根本成不了事，而名義上的爸爸程家柱，她算是看出來了，那人根本不理事，更不在乎她。

程琳偷偷的把房門拉開一條縫，果然見着二房老二程鋼就坐在她的房門口。

說實話，這種情況程琳從來沒有體驗過。在她以前的口頭禪裏，最信奉的是：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那全都不是問題。

可問題是她現在沒錢！

虎落平陽被犬欺，壕姐身無分文的時候也一樣一籌莫展。

在房裏捶胸頓足過後，程琳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要逃出去，必須做些準備。原主的這個屋子她翻找過很多遍了，連片帶字的紙都留下，更沒有找到一分錢，這樣光悶在屋裏已經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

程鋼二十三四歲了，村裏年輕人結婚早，跟他同齡的孩子都有了，他坐在堂妹門前的滴水檐下，看着被人擁着喝酒說笑，意氣風發的邱老二，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咧開來。

邱四妮剛才從門外的籬笆牆一晃而過的時候好像還沖他笑了，那圓盤似的臉盤子皮膚黝黑，也看不出她害羞沒有，不過應該是對自己有意思的吧。

想到這裏，程鋼只覺得自己渾身熱烘烘的，有些透不過氣來。

“二哥不去喝兩杯？”

“不去，我要看着琳丫頭……”話說完了才驚覺不對，不知什麽時候自家的堂妹就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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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麽出來了！”程鋼有些慌亂，怎麽能直白的把自己的任務說出來了呢，他媽可是交代了，只要遠遠的看着她，可不能讓她注意到了再鬧什麽幺蛾子。

前天這丫頭知道了奶奶的打算，一頭撞到牆上，血流了一地，想想都吓人，還好人沒事。如果她再鬧不依，又要撞牆要死要活什麽的誤了婚期，那他跟二哥兩個人的媳婦兒可就真沒着落了。

“二哥，就不能讓我在這裏再坐會兒？”只聽得旁邊的女孩嘆了口氣，說得無比的哀怨，“只要能讓你跟二哥都讨上媳婦，再苦的命我也認了！”

“就想再好好看看我呆了十六七年的家啊，再過不久，我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縱然是二十好幾的漢子，聽見自家妹妹這樣說，做哥的心裏也陡然一酸。雖然平常這丫頭跟自己兄弟幾個的關系并不怎麽好，一有空就鑽在她自己的房裏讀書寫字，平常對他們也是愛理不理的。

但她現在說的可都是事實啊，把她嫁給邱老二，為的就是給自己兄弟換媳婦回來，而且邱老二那個人……

趕她回屋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好歹也是自家的妹妹呢，往後就要嫁給邱老二那個混帳東西了。

“這裏是你的娘家，有空了就多回來。”程鋼垂下了頭，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要是，要是邱老二敢對你不好……”剩下的話不知道怎麽說了，就邱老二那德行，是肯定不會多好的，不然能怎麽辦？

“他要對我不好，你會幫我出頭？”女孩的語氣立馬愉悅起來，剛才的傷感仿佛已經消失不見了。

“嗯！”程鋼鬼使神差的放了半截狠話原本心裏有些懊惱，但回過頭望見一雙亮晶晶的眼，頓時又底氣十足起來，真的在心裏考慮要不要把兄弟們叫來先揍邱老二一頓。

先前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娶上媳婦，別的還不覺得什麽，現在看了看自家的妹妹，配邱老二那個二流子，還真的白瞎了呢。

程鋼從來沒有體驗過今天這樣的感受，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有媳婦兒了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了，沒想到被自己的妹妹崇拜的感覺也那麽好。

程琳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比他足足小了六七歲，又是個女孩，從小到大見了他雖不至于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的躲避，但也實在算不得親近。

想不到臨出嫁了，話卻多起來，而且句句都說得那麽暖人心，讓他做哥哥的一下覺得自己保護妹妹的責任重大起來。沒辦法，她的親事只能這樣了，在她拉着他聊天的時候，不自覺的就存了補償的心思，有問必答，來者不拒。

兩個人坐在屋檐下，旁若無人，連小時候的事都一一追憶了一番。越是回憶他就越為妹妹不值，想不到她能念到初中畢業，考上高中是多麽的不容易。

他們村沒有學校，上個小學都得翻過兩座山頭，到別的村子裏去，他就是吃不了那個苦頭，才只念了兩年，小學都沒畢業就放棄了的。初中就更不用說了，要到東屏鎮上，光走過去就得花費一天的時間，那時候琳丫頭常年不在家，都是住在學校裏的。

聽說經常餓肚子，半夜餓得睡不着覺都是家常便飯。拼了老命的用功，才考上縣裏的高中，憑她的成績說不定往後真的能考上大學呢，可惜生在了自家這樣的家庭！

在妹妹一再的追問下，程鋼回憶了從家裏到東屏鎮這一路要經過的每一道山梁，要涉的每一條溪水，也越發覺得這一路有多難走，虧得他跟兄弟們有時候還嫌她不在家幹農活有多幸福。

等兩人訴完衷腸，他覺得自己監視程琳的工作完全沒必要了。妹妹之前死活不肯為他換親，純粹是不甘心，是啊，如果自己吃了這麽多的苦頭，好不容易換得了出山的機會，他也不會認命。

“本想着我如果能考上大學，就能幫助家裏走出大山，過上好日子了，誰知道奶奶偏不讓？我這回是徹底的死心了，既然不能為家裏再做什麽貢獻，倒不如就嫁去邱家吧，嫁誰不是嫁啊，邱家至少能給大哥和二哥都換個媳婦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