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突然冒出來的兄弟

邱老二在縣一中的校門口蹲守了大半天，可連程琳的人影都沒見着。

他揉着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渾身沒有半點力氣。昨天從家裏逃出來，他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東屏鎮，結果還是錯過了每天唯一一班通往縣城的班車。

當時又怕又急，萬一他娘有個好歹，家裏肯定會來人找他的，為此他是直接上路，準備一路走到縣城去。好在半道上攔到輛運豬仔的拖拉機，才終于趕在天色黑透之前進了城裏。

只是縣城真的好大啊！

大到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俗話說：在家千般好，出門一時難。邱老二人生第一次到了縣城，才發現他常常引以為豪的自家那點兒家底，根本就什麽也不值。他總共就帶了五十塊錢，即使全拿出來在縣城裏也什麽都幹不了。

饑腸辘辘路過飯館，裏面濃郁的肉香就像生了勾子的手，使命的想把他往店裏面拽，可是那一張明晃晃的标了價錢的餐牌看得他冷汗都要下來了，十五塊錢一份的紅燒肉讓他用力的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沒敢開口，就算是最便宜的素面，也要三塊錢一碗！

不過那面是真的好吃，邱老二覺得自己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那碗素面了。雪白的面條一根一根彈性十足又不像家裏劣質面粉手工做出來的那麽粘連，骨頭熬出來的濃濃湯汁夾雜着蔥花的香味撲鼻而來，滋滋美味挑逗着他的味蕾，一碗面連湯帶水吃得幹幹淨淨。

現在一想到那意猶未盡的美味，只覺得肚子更餓了。

邱老二守在縣一中學校門口的姿勢已由站着到蹲着，現在更是跌坐到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又有三幾個學生結隊捂着鼻子從他的身邊繞過，邱老二的臉有些挂不住了，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乞丐。

昨天晚上在縣城的街上胡亂的對付了一宿，沒辦法洗澡換衣服，身上的汗味混合着昨天拖拉機上豬仔的腥騷味，邱老二自己吸了一鼻子都皺着眉猛的揮動手臂妄圖驅散，太特麽難聞了。

都是程琳那個丫頭！

邱老二低下頭恨得咬牙切齒，今天好不容易才問了人尋到縣一中這裏，可學校的門衛像防賊似的不讓他進去分毫不說，他接連問了不少的學生，硬是連絲毫的線索都沒有。

想來她應該進不去這裏。想到這裏，邱老二的心境又平複了一些，雖然他進不去，那臭丫頭還不一樣也進不去？

那她這會兒應該在哪裏呢？天邊太陽西下的餘晖越來越暗淡，如果再找不到，自己又将睡在哪裏，還是趁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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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過縣城的熱鬧，自己再這麽灰溜溜的回去，邱老二怎麽想怎麽都不甘心。這裏可是城市啊，他進了城就灰頭土面，而那個丫頭還不知道怎樣的開心。

不行，不能這麽放過她！

邱老二搖搖晃晃的強撐着又站了起來，總之他不能就此罷休。

那個該死的丫頭，最好是有本事別叫他找着，不然他這兩天所受的罪都會一并的從她那裏找補回來，要不是她逃什麽婚，他能淪落到今天這樣嗎？

邱老二臨離開之前，最後回望了門樓高大的學校一眼，這裏面上學的學生才真的叫文曲星，那丫頭邁不進去，最後就只能嫁到他的家裏，當然也就算不得什麽文曲星了。不過他要讓她嘗嘗連嫁給他的資格都沒有，不是要逃婚不想嫁給他嗎？那他就要好好的看着她怎麽求他。

他倒要看看，她不能給程家的那兩兄弟換媳婦兒，老程家的人會怎麽對她！

“呸~！”一口粘黏的痰液吐在地上，邱老二心裏舒坦多了，就像吐出了程琳逃婚以來村裏人嘲笑帶給他的惡氣，仿佛已經看到程琳在他面前低三下四苦苦哀求的樣子。

“真是瞎了眼了！”

邱老二在心裏衡量了一下程琳和程秀兩姐妹。一個青蔥水靈，一個幹癟黑瘦，但換個人來娶，他想了想還是認為程琳比較合适。邱老二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說什麽時候瞎了眼，只狠狠的罵了一聲，手又伸向了褲腰帶，那裏纏着一個布袋子，裏面裝有他全部的家當，“老子要吃好吃的。”

惡聲惡氣的說了這麽一句，似乎只有吃才能補償他的眼瞎、受罪。

梧桐縣城裏九十年代商鋪已初具規模，有店家起晚貪黑做饅頭包子賣豆漿油條到粉面快餐，總之一句話，只要手裏有錢，不管什麽時候都餓不死人。

邱老二站在熱氣蒸騰的店鋪前，猶豫了半天到最後也沒舍得點什麽好吃的，這兩天他即使是忍饑挨餓，露宿街頭，也花了快十塊錢了，而媳婦兒還音訊全無。掂着手裏兩個老面饅頭就着跟老板讨來的一碗涼白開水，怎麽說這白面的饅頭也比家裏鹹菜就粥好吃。

“老哥，晚上就吃這個？”店老板門外只放了一張長凳，邱老二正吃得起勁，就覺得長凳那頭一沉，一個小夥子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邱老二不傻，相反還有着另類的精明，從這個小夥子的身上，他聞到了跟自己同類的氣息，這個人應該跟自己是一路貨色。

邱老二不但沒有搭腔，反倒挪開了些地方，很是防備。

“嗬！”那小夥子不以為然，“老板，來碗紅燒牛肉面，多加點肉啊！”

“好嘞”膀大腰圓的店老板笑得像廟裏的彌勒佛，歡快的應了一聲，“猴子你今天來得可有點晚。”顯然這人是常客。

“可不！真特麽的累，今天客人多忙到現在才散場，數錢都數了老半天，肚子餓到不行，就跑你這裏來湊和一頓了。”

原來小夥子叫猴子。邱老二目不轉睛的打量着他，思量着他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哪有人數錢都要數老半天的？那他做的是什麽營生？

猴子顯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沖他點了點頭，等了一下又對店老板說了一聲，“再給這老哥也來一碗吧，我請客。”

邱老二在老板答應下來之後才回過神來，“不，不用了。”村裏的兄弟有口好吃的，搶他也要搶一半過來，可在這陌生的城裏，他始終覺得自己硬氣不起來，猴子請客的的話怎麽聽都有施舍的味道。

“跟我還客氣什麽？”猴子眉目一橫，“我這人最是仗義，見不得兄弟有難，一碗面才多大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