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貳

今日風好,來品茶閑侃的茶客們大都聚在湖邊,屋裏人并不多。除了立在櫃臺後面拿着個小砂壺“吸溜吸溜”飲茶的中年人和倚在門框邊垂着個頭“呼呼”打盹的少年,整個屋子裏也不過一位客人。那客人臨窗而坐,桌上只擺着個小茶壺并一個配套的小茶盅,獨自一人正自斟自飲的愉快。

突兀一聲尖銳哨響。

“咳咳,”哨聲冷不丁的一下,害的茶水嗆進了中年人氣管,他彎着腰邊咳邊斷斷續續說道:“四兒,出去看……咳咳……看看怎麽回事!”

少年也就是四兒,茶肆唯一小二,倚在門邊睡着的他也被這哨聲驚醒,沒等中年人吩咐早就扒頭朝外望去,好奇道:“李叔,是個姑娘吹的,她正往咱這走呢,”說着他直起腰,邊看邊接道:“……哦哦,她快到了……還有三步……兩步……啊,她進來了,她長得好美。”

四兒腦袋随着女子身影跟着轉了過來,目光迷醉,嘴上還不停,“她走到櫃臺前面了。”

緩過來的李叔聽見這不着調的情況說明,抄起桌上的蒲扇一步竄到門口,扇柄朝着四兒腦袋就是一下。

“啪!”

直播中斷。

“啊!”這一下疼得四兒直哼哼,收回粘在女子身上的目光,他回身揉着腦袋帶着哭腔朝李叔質問:“叔,你打我幹啥?”

李叔也不多說只橫眉沖他一瞪眼,吓得少年趕緊噤聲。少年這會兒也不敢嚷嚷疼了,一臉讪笑,接過中年人手裏蒲扇,站在他旁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

懶得搭理少年,李叔面帶職業微笑,和藹可親看向女子,“這位姑娘,來點什麽茶。”

女子進屋後摘下草帽拿在手中,先是四下打量一番,聽見有人和自己說話便看了過去,笑容清純的問道:“你是誰?”

“……”

李叔緩了緩神,面上重新擺好笑容,态度良好,“鄙人是這茶肆賬房,姑娘是要點什麽茶?”

女子似懂非懂的搖搖頭,“我不要茶,”說罷一頓,只見她笑容甜美,聲音清純,“我要住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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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其實是正德茶樓派來砸場子的對吧!李叔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客人的,只面前這女子令他不得不如此去想。然而內心雖如此想,但面上卻依然笑容燦爛,來的都是客,李叔自認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他将女子引到一處座位,好聲勸言:“這位姑娘,這裏是茶肆,不提供夜宿,姑娘若是旅途勞頓,可來壺清茶稍事歇息再往城內客棧尋個住處,姑娘你看,這樣可好?”

李叔尋的位置正是臨窗茶客旁邊一桌,本是自娛的茶客見狀托起桌上小盅看了過來。目光與女子相對,他輕輕颔首笑容真誠。女子一愣像是才看見他,順勢也打量起對方。

茶客約莫二十七八歲,身着一襲白衣黑緣寬大道袍,左手拎着一串金鈴,右手托着茶盅,背負一柄桃木劍。麥色皮膚,入鬓劍眉,帶着幾分勃勃英氣,而眉下一雙大眼,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對一切事物都充滿着旺盛好奇心,他正笑着,笑起來時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

打量過後,未發現有趣之處,女子将草帽放在桌上又看回茶肆賬房李叔,搖搖頭認真說道:“不好,宿浔說‘到了外面,玩累了可以去茶肆休息’”女子看着李叔,語氣頗為肯定,“他沒說要去客棧,他只說了茶肆。”

看着女子絕非是在開玩笑,李叔已經不懷疑正德茶樓了,他現在只想知道宿浔是誰,為什麽要說這話,為什麽不看好眼前這姑娘,為什麽放她一個人出來!

“姑娘,那位宿浔的話裏意思是,姑娘累了可以到茶肆休息,并不是說可以住到茶肆裏過夜。”一旁看不下去的四兒站出來替自家李叔說道,“茶肆裏不能住人,只能喝茶,姑娘要住店,請出門左轉進城找客棧。”

一旁李叔輕輕點頭附和,看向四兒的目光終于柔和幾分,後者則一臉傻笑的撓撓頭。李叔大概不會在秋後算賬了吧,四兒暗暗想着,心中那塊石頭也落了地。

女子聞言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臨出來時宿浔叮囑過的幾句話,确定确實沒有遺漏什麽,于是再次固執的重複道:“宿浔沒說過住店要去客棧。”

“……”

李叔要哭了。

“宿浔說休息可以到茶肆,而且有求于人時要付給對方一定的報酬并且面帶笑容。”女子絮絮叨叨的自顧說着,旁若無人一般。

将腰間荷包解了下來倒過來往桌子上一扣,“嘩啦”一袋子的小銀錠争先恐後的滾了出來,敲在桌子上響起動人的聲音,女子歪頭看着李叔,“這些夠麽?”

李叔終于屈服在女子的奇葩想法以及白花花銀子之下了。

他認命般的點點頭,笑容僵硬,語氣略帶悲涼,向女子征求意見道:“姑娘若一定要住下,樓裏是沒有地方的,不知在後院可否?”

女子點點頭,只要能住在茶肆就行,宿浔沒說一定是茶肆裏。

示意四兒收起桌上銀子,李叔帶着女子朝茶肆後門走去。

一直在看着兩人交流的道袍茶客見兩人要走了,忽然莫名其妙的出聲問了一句話,“敢問姑娘芳名?”

女子轉身朝他看去,但見雙眸彎彎,目光清澈,笑容純淨。

“我叫涼沫初。”

茶肆後院隐匿在植滿青松翠柏的天蒼山之中,初夏時山中葉影重重,四下皆是陰涼處,偶爾有山風吹來更覺通透涼爽,涼沫初歪打正着,這隐于山中的後院比起城內狹□□仄的客棧可是舒适上許多。

走在山間樹中碎石鋪就的小道上,兩人繞過幾間雅致閣樓,李叔帶着涼沫初來到一處小院門前,小院在山裏一塊人為開辟的空地上,由一圈矮矮的籬笆圍起。院裏只有三間青瓦磚房,當中一間大屋正對院門,兩旁是門戶相對的小屋。三間屋子圍起中央一個花池,滿栽着各色芍藥,屋後則栽種着青竹與山桃,竹枝搖搖桃葉蓁蓁,輔以院外山中茂林,整個小院都透出一種安逸清靜的氛圍,對此涼沫初非常滿意。

看着涼沫初一臉滿足,李叔心下稍安,此前他是生怕這位思路奇怪的姑娘又會提出些什麽稀奇古怪的要求,一路走來,心都是懸着的。就是不知過幾日自家掌櫃回來見狀會作何感想,李叔心下一動不敢再多想,還是先把眼前應付過去再說吧。

“姑娘可還滿意?”他小心問道。

涼沫初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日常用品随後會給姑娘送來,不知姑娘打算在此居住多久,我會打發後廚每日做好三餐送來,只是茶肆畢竟不比酒樓,只有些家常飯菜,姑娘若是不願,也可去城裏酒樓訂下飯食,至于飯錢就從姑娘付下的銀兩裏扣除,可否?”認命後的李叔迅速恢複原有的職業素養,面面俱到的問了一遍。

“那些銀錠夠我住多久?”對金潛意識淡薄的涼沫初不知道自己付的錢能住到何時,而依她看來天蒼山植被茂密,與家鄉氣候也不大相同,山內必定有許多從未見識過的野生藥草,為了采摘和研究它們,涼沫初短期內并沒有離開瀾滄縣的想法。

這個問題其實李叔也很犯愁,因為這是他就任以來第一次在茶肆裏留客住宿,茶肆根本沒有相關規定,他只好依着城裏客棧的普遍水平算了算價格,沒有依據最高規格是因為,畢竟客棧是提供三餐的,商人逐利卻不能過分貪婪是他職業準則之一。

“若是不算姑娘三餐,僅就日常用度來看足夠住上一年,加入三餐則會少些時日。”

“我也不知道會住到什麽時候,飯菜你看着辦,什麽時候錢不夠了我再補。”涼沫初知道自己大概可以住上許久,也就不再關心這些事,全部交由茶肆賬房就是。

折騰了一個下午,眼見天色(河蟹)欲晚,李叔将鑰匙交給涼沫初,又帶着她将屋裏屋外看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麽問題,便留下涼沫初一人,打算回茶肆去了。

天快要黑了,茶肆也該打烊了。

涼沫初想起自己那輛牛車,也跟在李叔身後一同返回茶肆。

茶肆後院建在山間,樓閣院落都是依山勢而建,整體被圍在兩層圍牆之中,圍牆是為阻隔偶爾下山捕食的野獸而設,故而并沒有直接通向山外的後門。要想離開後院,只能通過茶肆主樓或者從主樓旁邊繞過。

涼沫初從茶肆出來時,牛車果然已經停在茶樓外。黃牛正百無聊賴的在原地用前蹄刨土,等了許久的它一見涼沫初走來,大眼中充滿喜悅色彩,略低着頭,“哞哞”叫了起來。

上前拍拍黃牛,涼沫初轉身在前帶路準備繞過茶肆回後院,不料卻有一人擋在她面前阻住道路。

“你擋到我的路了。”

“啊,原來是涼姑娘,在下在此看日落湖面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未看見姑娘走來并非故意,這就讓開,這就讓開,不好意思啊。”擋路的正是因茶肆打烊而被請出來,自斟自飲了一下午的道袍茶客,他撓撓腦後,讪讪笑着解釋,手腕上挂着的金鈴随着他的動作發出陣陣清脆響聲。

涼沫初聽不出他是在無聊搭讪還是真的在看風景,她也并不關心,只是剛要離開,一抹黃色自她眼前一閃而過,正是她之前落在茶肆裏的那頂草帽。若不是因為這人拿着草帽,涼沫初早已忘記了。

“哦,這是涼姑娘的草帽吧。”那人将草帽遞到涼沫初手中,沖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

“恩。”涼沫初點點頭,接過草帽。見對方沒有什麽話要說了,便從他身側繞過朝後院走去,等在一旁的黃牛也拉着車跟着她一起離開。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瀾滄湖與天蒼山的影子業已模糊。

滄瀾茶肆前,一名身着道袍的青年人呆呆站立着,用着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她不是應該說聲謝謝再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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