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壹
一條筆直寬闊仿佛從天邊緩緩延伸而來的馳道。
自馳道遠處漸漸行來一輛土黃色的草棚牛車,拉車的黃牛雙眸微閉懶懶低垂着頭顱,步伐緩慢,四蹄起落間濺起些微塵土。路上零星散落着碎小石子,牛車經過時,車輪碾軋上碎石頓時上下颠簸不停,發出陣陣“咯吱”聲。
牛車上未有人駕駛,黃牛也只是低着頭慢慢走着,但自遠而近車始終沒有偏離馳道半分。
行進的牛車上,車棚裏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土黃色車簾自內向外翻起,随即從棚裏鑽出一名頭戴草帽身穿淺黃衣裙的女子。車棚外,強烈的日光照在草帽上留下一片陰影,女子面容隐在帽影裏,叫人看不清楚。她伸手輕拍面前晃晃悠悠拉車的黃牛,黃牛慢慢停下腳步,待車停穩,女子輕巧跳下牛車。
壓低草帽擋住太陽,她晃晃坐僵了的身子又伸個懶腰,将一直叼在唇邊的青草狠狠嚼了幾口吐出,苦澀的清新味道瞬間在唇齒漫延令她心情舒暢起來,這才悠悠打量起四周。
只見馳道兩邊是片片淺綠色稻田,有風吹過,稻苗一層層的倒下又立起,仿若道道青蔥波浪在稻苗組成的綠色大海裏蕩過。稻田間未插秧的空地上依稀點綴着村屋茅舍,此時正升起陣陣炊煙。遠處則是連綿無盡的青山,朦朦胧胧接連起天空與大地。
而馳道前方經過一處湖泊,湖泊極大,湖光波動水色迷蒙,兩側似與青山相連,目所極處則與碧天相接,浩渺廣闊,望不見盡頭。
目光收回,她擡手将帽檐向上擡起一些,女子看來心情極好,帽影下的眼眸輕輕彎起,唇邊噙笑。随手一拍身邊黃牛,黃牛晃晃悠悠又順着馳道走了起來。跟着黃牛的腳步,女子也慢悠悠的朝前走着。
天空不時掠過幾只飛鳥,每每此時女子都會停下來目送那些飛鳥遠去,眼中滿是驚奇,像是從未見過飛鳥一般。
随着女子不停地看來看去,湖泊也漸漸靠近。
它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片水域極廣闊的橢圓形湖泊。風帶起湖水一次次的拍向堤岸,使空氣裏充滿潮濕的湖水味道,水波澄澈,離近來看更覺壯闊波瀾。
湖邊停着幾只搖搖晃晃的小舟,岸邊則是一圈嫩綠垂柳,柔軟柳枝依風起舞,柳葉莎莎輕搖。
女子來到湖邊揚手折下一段柳枝,拿在手裏繞來繞去,目光卻順着湖面東北方向看過去,綿綿青山腳下,只見那裏隐約浮現出城池般的輪廓。馳道到了湖邊已經稍稍轉了個彎,繞着湖堤延伸而去,想來應是通向那處城池。
“瀾滄。”
馳道盡頭,站在城牆下的女子擡頭輕輕念道。
正午時分,出入城池的人并不太多。女子将牛車引到一旁,押抵草帽走到城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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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旁站立的守衛正哈欠連連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他昨夜與人打牌到深夜,差點忘記今日還要守崗,自然是困得不行。
“瀾滄城最大的茶肆在哪?”
清澈純粹令人沉醉的聲音不帶一絲前兆的傳來,驚醒迷糊中的守衛,他慌忙下意識的四處查看。
站在守衛背後的女子見狀略微一愣,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回身瞧見一名淺黃衣裙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守衛心中因驚吓而發的火瞬間被撲滅。草帽下,黛眉輕描,眼眸明亮動人,朱唇瑩潤,笑容清純,待看清女子嬌美的容顏後,守衛臉頰瞬間閃過一道可疑紅暈。
“城……城內最大的茶……茶肆是正……正德茶樓,”守衛磕磕巴巴說了一句,深深吸了口氣,總算把話捋順繼續說道:“順着主路走不遠就能看到。”女子正要邁步離開,他馬上又道:“但瀾滄縣最大的茶肆卻不是正德茶樓,”說着他一指遠處那片湖泊,見女子略微詫異着轉身看去,這才道:“而是坐落在瀾滄湖畔的滄瀾茶肆,它是周圍幾個縣裏最大的茶樓,甚至能與州府城中的茶樓相比。”守衛說這話時,語氣帶着些驕傲。
女子聞言愣愣的瞧着瀾滄湖像是在思索些什麽,良久,朝着守衛指着的方向走去。一旁還在啃着青草的黃牛見狀,踏着小碎步搖頭晃腦的也跟了過去。
滄瀾茶肆位于瀾滄湖與天蒼山之間,此處連綿的天蒼山與瀾滄湖幾乎相接,之間只有一小片空地,而滄瀾茶肆剛好建在這小片空地上。茶肆主體由一座五層樓與兩座三層樓組成,兩座小樓臨湖而立,高樓則背靠青山,三者成品字形排列。其中二三層各有連廊溝通,将三座獨立的茶樓連接起來。茶樓後院因着空地不足,只好修進天蒼山中,借着層層山巒掩映,屋宇忽隐忽現于山間,反倒無故憑添幾分意趣。
茶樓既然正對着瀾滄湖,與瀾滄縣城遙遙相望,品茶的茶客除了順圍堤繞小半個湖前來,自然還多了一個選擇——乘船渡湖。渡船徑直到來,所經路途較短,于舷中又可飽覽湖上風光,因此除非是時間富裕又想順堤漫步的大閑人,大部分茶客都願意選擇擺渡。
起初只是個別家中有船的茶客如此,後來又有茶客租下岸邊閑船邀三五好友共同渡湖。瀾滄湖廣闊無垠,湖中魚蝦無數,湖畔村民農閑時便會下湖捕些水貨帶進縣城賣掉以貼補家用,茶客們租下的就是這些閑着的漁船。久而久之,滄瀾茶肆發現租船中的商機開了新業務,即租下漁民蓬船幾許早早等待在湖對岸,随時準備着載客渡湖。
女子順着守衛所指的方向來到湖邊,湖水清澈,碧波蕩漾。她靜靜立着,吹過湖面的風撩起她如墨的長發,淺黃輕紗衣袂在風中飄飛,翩然若墜落凡塵的仙子。午後豔陽挂在遙遠晴空,日光照在湖水之上,映着湖面金色波光粼粼,像是無數細碎的金沫被灑在湖水裏。女子愣愣望着水面上的碎金出神,湖水仿佛産生極大吸力,将她的目光完全吸引進去。
“好多金子!”
她不由自主的低聲驚呼,小嘴微張,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目訝異。
“姑娘……”
低啞的聲音突兀在耳邊響起,将出神的她喚醒過來。
因為沒聽見下文,感覺與自己無關的女子并未理睬,仍舊呆呆看着水面的碎金,暗自感嘆。
“姑娘,乘船麽。”
那人又問了一遍,這次問全了話,女子尋着聲音看過去。說話人原來是名老者,老者頭上頂着個破了邊的鬥笠,帽檐高高揚起,須發皆白,面色蒼老。一身的短衣打扮幹淨利落,手中撐着支舊竹篙,微駝着背立在湖面上一艘小漁船的船頭。漁船慢慢朝着女子駛來,船頭老者期待的看着黃衣女子,遍布皺紋的老臉上洋溢着充滿讨好意味的笑容。
女子歪頭看着老者,唇邊依舊帶着那清純的淡淡笑意,令人心醉,說出的話卻毫不客氣:“我不喜歡你這樣笑。”
老者被說的一愣,尴尬的略略收起笑容,又說道:“姑娘是要渡湖去對岸茶肆麽,坐我的船吧,小老兒撐了一輩子的船,穩得很。”
女子想想,頗為認真的問道:“載我過去是為了要銀子嗎?”
老者窘迫的抹了抹額間看不見的冷汗,連連擺手,“不需不需,這船錢自有那茶肆來付,姑娘只管安心乘船便是。”
女子點點頭,她沒有聽懂老者話裏渡船是為了掙錢的意思,只明白渡船不要錢,當然也就同意下來。
等船靠岸期間,女子若有所思的與黃牛銅鈴般大小的眼眸對視,認真說道:“在這等着,聽我哨聲響起就沿着馳道,”女子看着懵懂的黃牛朝下指指地面,“去找我。”
言罷漁船剛好靠岸,女子也不管黃牛聽沒聽懂,按穩頭上草帽,輕巧一躍便跳上漁船,而漁船幾乎沒有任何搖晃。在老者略略驚奇的目光下,她背朝着黃牛擺擺手,便穩穩坐到船艙裏,以手托腮透過船艙小窗靜靜看向船外湖面。
置身湖中,四面皆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碧波,竹篙在水中一撐一起,湖面便蕩起圈圈漣漪朝外發散出去。遠處朦胧黛山,倒映着蔚藍天空的湖面風光,奇怪的水圈頓時吸引去女子全部的注意力,沉浸在景色間無以自拔。
本欲與女子閑聊幾句好打發時光的老者在經歷談話卻無人應對的尴尬後也安靜下來,默默的撐着船。沉靜下來的老者忽然發現,這本以為看膩了的湖光山色,此刻竟令他感覺陌生又新奇。
漁船輕搖,不多時便到了岸邊。
女子走出船艙朝着老者淺笑示意,在老者尚未反應過來之時直接躍上湖岸離去,僅留下一道漸漸模糊的倩影,連句道謝都沒有。
老者無奈的笑了笑,搖着頭放下手中竹竿抵住湖堤一撐,漁船借勢朝着對岸行去,他還要回去渡下一位茶客。
夏季,天氣尚未熱的令人難耐時,滄瀾茶肆的掌櫃總喜歡把桌椅搬出來放到湖邊柳樹旁。陰涼的樹蔭下,自湖上吹來的風也帶着些涼意和水汽,讓茶客在這種既能欣賞風景又涼爽舒适且無需打掃的地方品茶,令茶肆掌櫃非常滿意。
幾步來到茶肆門前,女子取出荷包裏的小木哨放在唇邊。
此時,湖岸邊的木椅上正坐着幾名常來的茶客。
忽然,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天際,離女子最近聊得正酣的茶客驚得一個激靈,耳膜仿佛都被這突來的哨聲擊破。
茶客看上去五十來歲,一身略顯花哨的華服長衫,面相敦厚體态微胖,唯有那雙眼睛能瞧出他不似外表的精明。看起來應是這附近的鄉紳。
哨聲響過後他以一種極不符合體型的敏捷身手從座上彈起,一雙精亮的小眼四處探查。女子的木哨尚在唇邊咬着,鄉紳自然一眼便瞧見了,只奈對方是名年輕女子,他倒不好發作。耳朵裏還有嗡嗡的聲音響個不停,他想了想,若是對方道個歉,也就不追究了。
可惜女子像是什麽都未發生過一樣,将哨子放回,連看都沒看鄉紳與那幾名茶客一眼,反倒是在茶客們驚詫的注視下徑自進了茶肆。
茶客們還沒反應過來。
茶肆裏又傳來一聲更令他們驚訝的話語。
“我要住店。”語氣雖生硬,但聲音空靈悅耳。
可惜茶客們此時的關注點卻不在聲音,因為這是他們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會這般理直氣壯的跑到茶館——住店。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出爐~
第一次嘗試章章過三千,不适應啊不适應,大家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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