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貳拾叁

幾人還未從南璃突然回歸的震驚裏恢複，馬上又接收到一個如此驚爆的訊息，腦海裏仿佛“轟”的一聲炸開，一個個雙眼發直目光渙散的盯着遠方，誰也沒有言語。

茶樓衆人中涼沫初是唯一一個自始至終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然而她同樣沒有任何回應，她此時正頭也不擡的認真用餐，再不吃這早餐都要涼了。

料想得不到什麽答案了，南璃繞過幾人坐到涼沫初旁邊的位置上。随便從桌上拿了一副幹淨碗筷，至于一會兒是誰沒得飯碗用，這事就和他沒什麽關系了，怎麽說他也是這間茶樓的主人，想來這點特權應該還是有的。

“涼姑娘，昨夜休息的可好？”吃了兩口，南璃随意找了個話題，語中透着些主人家的客氣。

“恩。”涼沫初低着頭邊吃邊應了一聲。

“聽說姑娘在這裏居住已經有些時日了。”南璃又道。

“恩。”涼沫初依然慢慢吃着，順便應道。

“聽說姑娘初到此地便丢了財物，如今可尋到了？”面對涼沫初幾近無視的态度，南璃心态依然良好，笑了笑，不疾不徐接着道。

“恩。”涼沫初聽了南璃的話連腦子都沒過，直接答道。

“那可是恭喜姑娘了。”南璃既然能“聽說”來這般多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會不知道，涼沫初自蔔羽失蹤後壓根就沒再找過那些丢失的錢財。然而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笑着胡謅道：“只是既已找到財物，姑娘為何還要在側樓開那臨時的醫館，何不專心研制藥劑。”

等了一會兒，慢吞吞的涼沫初終于咽下最後一口，放好碗筷，她擡起頭茫然的看着南璃，“什麽？”

“姑娘既然已經找到財物，為何不關了側樓的醫館。”南璃重複一遍。

涼沫初一愣，他聽誰說她找到了。她搖搖頭，莫名道：“沒找到。”

這邊廂兩人連說帶吃的，早飯都已經吃了大半，南璃正要接着和涼沫初聊下去，突然便聽一聲驚叫傳來，“啊！門外有兩個死人。”

聲音打斷兩人的閑聊，南璃循聲望了過去，卻是四兒。他這剛從南璃給他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餘光一掃看到門口的兩具屍體，下意識的便喊了出來。四兒這一叫，也叫醒了剩下的兩人，消化了兩個消息帶來的沖擊後時遷和李賬房也跟着恢複過來。除了最小的時芊芊，她此時仍是目光凝滞的望着遠處，不知在想什麽，醒過來的時遷一見時芊芊眼神發愣一動不動，不由大驚失色，急忙晃了晃她弱小的身子，急切道：“芊芊！”

時芊芊卻瞪着無神的大眼睛沒有絲毫反應，霎時間急壞了一旁擔心他的時遷，“芊芊！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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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過會兒便好了。”南璃溫聲安慰道。

也不知時遷是否聽了進去，見他不再手足無措的圍着時芊芊亂轉，南璃未有多言。放下碗筷站起身，南璃朝着面對他正不知所措的四兒道：“四兒，去外面把那兩人拖到後面去，一會兒該有客人來了。”

“哦。”四兒點頭應道，匆匆跑了出去。

“李叔，先吃飯吧，我去後面了。”吩咐完四兒，南璃又對李帳房知會了一聲，随即也不管李賬房的反應，他側過身低頭朝涼沫初溫柔笑了笑，“涼姑娘，不去後面看看嗎，我進來時瞧了眼，死者生前似是中過毒。”

涼沫初擡頭瞧他一眼，未答，起身徑自朝後門走去。

……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後院，涼沫初一眼便瞧見了南璃所說的從門外擡進來的那兩具屍體，死者是兩名裹着一身緊致夜行衣的年輕男子，雙眼緊閉，面容上膚色一片不正常的慘白且嘴唇泛着幽幽青黑色烏光。對于死人之類的，除了有點惡心，涼沫初倒也沒産生過什麽類似害怕的感覺。涼沫初蹲在屍體邊将屍體翻來覆去的仔細觀察了一陣，看這屍體僵硬的程度，死亡時間不會太早，估計也就是今晨她剛睡醒的那會兒。涼沫初畢竟不是專業的仵作，不過是兩具非正常死亡的屍體而已，她看來看去也瞧不出有什麽古怪的地方，至于南璃所說的中毒，她更是不覺得哪裏稀奇。

看涼沫初從袖中拿出帕子擦起手來，南璃知她已經沒什麽興趣了，上前一步站到涼沫初身側，狀似随意的問道：“姑娘可瞧出這是什麽毒了？”

涼沫初語氣平淡：“九露月華。”

一種很常見很熟悉的毒/藥而已。

“果然是……”南璃偏過頭注視着涼沫初清冷的目光，那樣子像是期待着從她眼底看出點什麽不尋常的東西，他疑惑道：“姑娘可還記得，最近傳聞，城外經常會有人看到些屍體，皆是清一色的年輕男子，而且生前都中過九露月華的毒。”

涼沫初站起身離屍體站遠些距離，看向南璃的目光比他更疑惑。中毒就中毒呗，又不是她下的，看她幹嘛。

“涼姑娘你看這，”南璃折扇一揮，指了指屍體頸部的一側，解釋道：“劍傷，一瞬之間以極快的速度掠過，切斷了這兩人的經脈，致命傷，也是唯一的傷口。”

涼沫初順着他指的方向瞅了一眼，那裏确實有一道猙獰醒目的劃痕，應是刀劍一類的利器劃破的，再看兩人的衣裳從頭到腳也沒有任何被破爛的地方，那傷口肯定就是唯一的創傷了。

但是，涼沫初重新看回南璃。人又不是她殺的，指給她看幹嘛。

涼沫初迷糊的模樣有幾分不同往日的俏皮可愛，南璃不由輕笑道：“呵呵，一樣的毒一樣的殺人手法，顯然他們和傳言中的那些人來自一路，且兇犯也應是同一個人。”話語一頓，看涼沫初确實沒什麽異常反應，南璃接着道：“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如此年紀訓練有素且皆具武功又身中九露月華的年輕人，十之八/九會是涼家的人。”

涼沫初越發奇怪，“何以見得？”這推測根本沒有理由啊。

“集中出現在瀾滄城周圍，明顯是受人指使來此執行何種任務的，至于為何篤定是涼家，姑娘難道不知？”南璃反問。

“不知。”涼沫初冷然道。

“哦，誤會誤會，南璃聞姑娘姓涼且又懂驅毒，以為姑娘也是出身杞國峰州的望族涼氏。”口裏雖然道着誤會，南璃卻是一點抱歉的神色也欠奉，反而一臉平靜淡定，仿佛認定了涼沫初就是涼家人，只是涼沫初自己不承認罷了。

涼沫初“唔”了一聲，未承認也未否認。

南璃見她這般反應，也不好再多言其他，只道：“為防洩密，唯有涼家的下屬出來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會被施以九露月華。”

涼沫初秀氣的黛眉微微蹙起，她雖不知涼家下屬皆服下過這藥，卻也知道它的藥性，被拿來控制機密也是正常，只是……

九露月華在爹娘留下的那本書中，不過是提起過而已，連配方都不曾留下，她幾歲時好像就會配制了吧，那麽常見怎麽可能只有涼家在用。可惜她不會主動去問南璃，南璃也就沒有多說。

“看來，涼家在這瀾滄城是得罪什麽人了罷，竟招來了這樣的麻煩。”南璃一派事不關己的模樣，盡管他幾乎可以确定這事一定和涼沫初脫不開關系，盡管麻煩源頭的涼沫初正住在他這兒。

見南璃不願多說了，涼沫初更是不會廢話，看着這裏沒她什麽事了，涼沫初作勢就要離開，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事，她覺得很有必要找個時間靜靜，好好梳理一下，然後，順便忘掉。

“姑娘且慢，”南璃一擡手，将涼沫初攔了下來，不等她發問，南璃取出一個細長的小木盒遞到涼沫初面前。南璃打開木盒，微笑道：“這株十轉涅槃，是姑娘答應為任風驅毒時南璃許下的診金，請姑娘過目。”

涼沫初低頭随意瞧了一眼，只一眼目光便好似被木盒裏靜靜擺放的植物吸住一般，再移不開分毫，至于南璃說了什麽她已經完全聽不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只剩下眼前這株草木。

見涼沫初盯着十轉涅槃一動不動一副癡癡的模樣，南璃也不打擾，就這麽托着木盒耐心的等待涼沫初回神。南璃不懂藥理，卻也知道這株藥草多麽難得，這是真正的極品仙草，僅次于仙品，萬裏無一，可不是那些一般貨色可以高攀的，涼沫初這樣過激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她這表情，素來波瀾不驚的面容浮上一層嬌憨的癡态，難得一見。南璃覺得，便是為了能一見一向冷漠的涼沫初露出這副癡迷的可愛模樣，再送多少株十轉涅槃也值得。

可惜，他僅有這麽一株。

不知末微雲那裏還有什麽好東西，南璃暗暗盤算着。

涼沫初到底還是見過世面的，不過是還沒做好準備就看見這樣一株仙草，一時失态而已。她回過神來的時間可比南璃預想的快多了，不客氣的一把從南璃手中奪過木盒，涼沫初又恢複她原本的神情，嬌俏清純的容顏之上是恰到好處的冷淡微笑以及那直達眼底的冰冷目光。

涼沫初這變臉的速度讓南璃連連搖頭，他語氣似乎無奈中又透着些縱容，笑道：“我已經派人連夜趕去京城的汀蘭藥鋪，不日便可取回藥草送到姑娘手上。”

“哦。”涼沫初随口應道。

“涼姑娘，有關兇手的身份，南璃目下有些線索，姑娘可有興趣與我去會會那人。”

涼沫初不答，頭搖的撥浪鼓一般。兇手什麽的她怎麽可能會關心，她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研究研究這株傳說中的十轉涅槃。

料想涼沫初不會和他一道前往，南璃倒是釋然，朝涼沫初笑了笑，便轉身離開。

涼沫初也沒有多停留半刻，抱緊手裏的小木盒，步履輕快的往茶肆側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