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貳拾貳

南璃的飛馬是一匹通體有着深青色水亮毛發的飛馬,體型壯碩,四蹄有力,背脊線條優美。夜空中飛馬振翅盤旋而下,落地後,飛馬先是晃了晃它的大腦袋,一雙銅鈴般晶亮的眼四處望了望。瞧見南璃,青色飛馬眼中霎時溢滿興奮之色,“嗒嗒”踏着四蹄撒歡般朝着南璃跑了過來,頸後的鬃毛在夜風下柔順的揚起。

待飛馬跑近,南璃上前幾步将手輕輕貼在飛馬身側,難掩寵溺的目光深深望着飛馬。飛馬也轉過頭瞧着南璃,溫順的任他撫摸,鼻中呼出熱氣噴到南璃臉上。

南璃被飛馬鬧得笑了起來,他邊安撫飛馬邊朝着涼沫初笑道:“它叫青骓,從小就随着我,已經許多年了。”

第一次見到這種奇特生物,涼沫初亦是一副好奇的模樣,盡管從面上不太能看出來。她從不曾聽過關于飛馬的神話傳說,所以初次見到青骓倒也沒感覺有多驚訝,只是本能的對沒見過的事物心有探索。

聽到南璃對青骓的介紹,涼沫初朝他點點頭,又偏過頭繼續目不轉睛的盯着青骓看。

看着涼沫初好奇到甚至專注的神态,南璃不由失笑的搖搖頭,“涼姑娘若對青骓好奇,不若過來摸摸它,近距離的觀察,如何?”

“恩。”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涼沫初徑直走到青骓面前,感應到有人靠近,青骓也立馬回過頭看向涼沫初,大眼中滿是戒備。

南璃見狀湊到青骓耳邊不知說了什麽,青骓随即用滿是委屈的眼神望着南璃,南璃只好又輕輕拍了拍它的頭,它看向涼沫初的眼神這才算恢複正常。

涼沫初為了試驗也見過不少馬兒,但是像青骓這般有靈性的她是第一次見着,心底不由更為好奇,手也不自覺的微微擡起向青骓探去。青骓得了南璃的吩咐,不敢後退,只好微微偏過頭不讓涼沫初碰到自己。涼沫初可不管青骓有什麽意見,直接将手放到青骓頭上,觸手一片說不出的柔軟順滑。

涼沫初的體溫本就偏低,掌心更是讓人覺得冰涼。炎熱的夏夜裏感到被涼沫初碰到的地方有涼意滲入,青骓急促的噴出幾團熱氣,突然将頭順着涼沫初的手歡快地蹭了起來,微阖眼睑一臉的享受表情。

青骓的行為讓南璃哭笑不得,虧他剛才還在擔心這馬兒不給他面子,拒絕涼沫初的接觸。南璃驚訝地看着涼沫初把另一只手也覆到青骓頭上,她注視着青骓的明眸中長年不變的寒冰正漸漸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之色。這是南璃第一次看到涼沫初臉上冰冷以外的表情,絕美容顏之上綻放純真的笑容,簡直晃花了他的眼。

南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默默翻身上馬,南璃将身子探出一些向涼沫初伸出手,姿态優雅有禮,“涼姑娘,上馬吧,我們該回去了。”

溫潤的聲音在涼沫初耳畔響起,将她從沉醉裏拽了出來,涼沫初的目光重新回到如冰一般的冷漠。她點點頭朝南璃走去,邊走邊向之前年輕男子所在的地方看去,那裏已經空無一人。涼沫初的舉動讓南璃有些疑惑,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已經不在像過去那樣,對與自己無關的事和人漠不關心。

握住涼沫初的手将她直接帶上馬背,南璃微微調整好姿勢,一手隔着些距離輕摟住涼沫初,另一手則一抖缰繩。青骓甩甩頭,無需南璃贅言,翅膀“撲棱棱”猛地一陣扇動,帶着兩人緩緩上升。青骓的翅膀強健有力,每扇動兩三下便能升高兩丈許,不多時,兩人已升入高空。

天穹蒼雲遼遠,絲絲縷縷間遮蔽了半面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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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之下,強勁的風迎面呼嘯而來,吹的涼沫初長發全部揚起,她頂着風微眯着雙眼朝地面看去。先前看起來還頗為高聳巍峨的山巅已然成為一個個小小的黑點,夜色下,整座連綿起伏的山巒都呈現在她眼前,沒來由的,涼沫初心中竟然升出幾分豪邁之感。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只是覺得視野極為開闊,仿佛星辰瀚海、天地河川都進入她心中一般。

飛馬的飛行向來平穩,坐在青骓背上幾乎感覺不到什麽晃動,南璃也無需過多分心控制青骓,攬住涼沫初以防止她不小心從馬上落下,南璃忽然道:“子衿已經先回去了。”

“誰?”涼沫初沒回頭,還在認真遙望着平生僅見的瑰麗景色。

“你方才尋找的那個人。”南璃道。

“哦。”不過一時興起想到有這麽個人罷了,涼沫初早就忘到腦後了,此時她滿心滿眼都只有高空之下瀾滄城外這朦胧夜月下的波瀾壯麗。

南璃了然輕笑,未再言語。

……

翌日清晨,天光微明。

總算是能在自己的小院裏安靜消停的一覺睡到天亮的涼沫初今日心情非常好,一反常态的把長發梳成利落的馬尾,面帶微笑的梳洗換衣,又擺弄了幾下晾在架上的藥草,涼沫初覺得時光仿佛靜止而美好。

她腳步輕快地走到門前正要推開門準備開始度過嶄新的一天,便聽門外小院中傳來一聲帶着熟悉笑音的溫暖問候。

“涼姑娘,早安。”

打開房門,南璃的身影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涼沫初眼前。

涼沫初打眼看過去,南璃今日穿了一身深湖藍色長衫,外罩着件淺色罩衫,很尋常的衣裳,涼沫初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很違和。忽略他一貫的溫柔微笑,涼沫初向南璃頭上看去,終于找到了別扭的地方。

他昔日茶綠色的頭發竟然被染作了藏青色,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植物提取的顏色,涼沫初聞不出任何種類花草的味道。

看涼沫初一打開門就直直盯着自己的頭發,南璃走到涼沫初身前在她眼前晃晃手中折扇,喚她回神,戲谑道:“涼姑娘,可瞧出什麽稀奇?”

涼沫初眼中似有些遺憾神色,望着他的頭發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覺得原本的茶綠色順眼。”

南璃失笑,不解道:“不過換一種顏色染罷了,茶綠與藏青有何區別,姑娘若是初次見南璃時為藏青,此時怕也覺得茶綠不順心了罷。”

涼沫初歪着頭,不懂南璃為何如此說。

南璃只好接着道:“那明日南璃洗了這顏色,恢複尋常的墨色,姑娘在看看是否合心。”

不清楚為什麽他要與自己讨論這個話題,涼沫初只是實話實說道:“不用,就算是黑色也不如茶綠好看,不是因為第一次看見,只是直覺茶綠是最順眼的。”

聽了涼沫初的話,南璃恍惚間一怔,再看向涼沫初的目光慣見的溫柔裏多了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深長。

“涼姑娘餓了嗎,早膳應該已在前樓備好。”南璃話鋒一轉,中斷了此前的話題。

“恩。”涼沫初想了想,咽下了關于南璃為何會一大早出現在她門前的問題,她不信他只是為了來叫她吃飯的,而且昨晚也沒見他去和李帳房報備就直接住到了這茶樓後院,蹊跷。

從院子裏晾曬的幹淨藥草裏挑了三株拿在手中,涼沫初先是往自己嘴裏放了一棵,咀嚼幾口後連着渣滓一起吐到院外,也不等南璃,熟門熟路的朝前面的茶樓走去。

南璃:“……”

……

“姐姐!”

懷抱着那只從任家得來的小黑貓,時芊芊早早就來到茶樓乖乖坐好,一見到涼沫初從後面進來,她興奮的站起身朝涼沫初不住揮手,圓圓的小臉上一雙大眼彎成了月牙,小嘴咧開,笑容燦爛的和涼沫初打招呼。什麽也不知道的小丫頭從昨日晌午一直睡到了今日晨間,精神看起來很好,完全像是一個健康的小姑娘了。

一旁安靜坐着的時遷也站起身朝涼沫初問好,妹妹昨晚回來,讓他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望着時芊芊的目光裏滿是幸福和滿足。

涼沫初回以兄妹二人一個微笑,找了個空位坐下後将兩株從小院帶來的藥草遞給兩人,注視着兩人的明眸中眼神清冽。

“涼小姐!”

李叔和四兒一到茶樓大堂,同樣一眼瞧見了涼沫初。四兒向來快言快語,驚呼一聲後才意識到有些失态,他撓撓頭,不好意思的沖涼沫初笑笑,接着道:“你回來啦。”

李叔也看着涼沫初笑着點點頭。

涼沫初微笑不減,二十年來從來都是一個人,第一次,第一次回來不是面對空蕩蕩的房間,第一次有人會在她歸家後道一聲安好,而且不止一人,涼沫初覺得這感覺似乎很不錯。

然而上一刻還沉浸在溫暖中的涼沫初,下一刻卻感到大堂的氣氛似乎變得有那麽點不對勁。不僅是她,敏感的時遷和時芊芊也察覺到。三人一起朝李叔和四兒看過去,這兩人的表情很是奇怪。

“東家!”李叔和四兒突然齊齊喊道,音調帶着點兒顫抖。

時遷和時芊芊立馬轉過頭順着兩人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茶樓大門敞開,站在門外的赫然是一襲藍衣翩然,身姿如玉樹臨風,笑意融融的南璃。

唯有涼沫初未回頭,依然淡定的對桌而坐,一來是因為她想到了南璃,二來她根本不知道東家一詞為何意,又談何敬畏。但是對于谙熟世故的時遷和懵懂的時芊芊以及夥計李叔和四兒來說,東家一詞是一種很強大的存在。夥計自不消說,便是兄妹二人艱苦為生的時候,最怕之一也莫過于各行各業的東家,那是比掌櫃這種可怖生物更加神秘的幕後人。

南璃已許多年未回過這茶肆了,如今一點招呼都不打就猛地出現,給李叔和四兒帶來不少心理陰影,縱然兩人将這茶樓打理的還算不錯期間也沒犯過什麽大錯。。

類似的情形南璃早就想到了,倒也未關心,邁步進了茶樓。南璃環視一圈,手中玉骨紙扇一指門外,瞧着李叔和四兒春風一笑,溫聲道:“門外這兩具屍體,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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