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肆
“求……情?”第一次聽說這個詞的涼沫初問道:“什麽意思?”
“嗯……”南璃斟酌起詞句,思考着如何向這個缺乏基本常識的姑娘解釋。
“涼姑娘!”見南璃一時詞窮,任風心中一喜,急忙搶話道:“你只需笑着對他說……”
突然,任風感到後脊蹿上一陣徹骨的冰涼寒意,他打了個哆嗦,緩緩轉過頭。
“對我說什麽?”南璃笑呵呵的問道。
“說……說……”任風還想辯解幾句,卻在南璃越發不善的目光注視下,漸漸認慫,最終帶着哭聲委屈地喊道:“南璃,你,你這是欺負老實人!”
“恩恩,還有呢?”南璃循循善誘地輕聲道。
“你,你亂發脾氣,沒事找事!”被吓得失了神的任風下意識地就順着他的話茬接了下來,“他惹得你,恁地尋我的麻煩!我他*就為了借個亭子,容易嗎我!”
聽到任風随口而出了一句髒話,南璃微微皺眉。
“你……你又想幹什麽?”即便抱怨也不忘在南璃身上留了三分注意的任風一見他擺出這幅表情,瞬間炸毛道:“我……我警告你,你不要太過分!”
“呵呵~”忽略掉那句令自己反感的髒話,南璃的眼底重新漫上溫潤笑意,淺聲道:“這樣吧,任公子,我交與你一項差事,若辦妥了,這亭子不止今次借你,往後也可再借與你三回,如何?”
“什麽事?”任風目光灼灼卻小心翼翼地道。
他可不相信南璃能有這番好心,可,後山那瀾雲亭……三次……三次啊……
看任風一臉的既喜又悲,約莫猜出些什麽的南璃懶得搭理他,只招了招手,朝他道:“附耳過來。”
任風疑惑地點點頭,然後探過身,耐心聽了起來。
兩人叽叽咕咕的低聲交談,同桌之上,對此漠不關心的涼沫初單手托腮,目光渙散的靜靜望向前方,呆呆的出神。大堂裏周邊茶客們嘈雜鼎沸的呼喊聲、談話聲、笑聲、鬧聲,對她而言毫無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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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身邊同樣百無聊賴的竺策卿四顧環視一周,見除自己外,唯有身旁這個容貌妍麗卻神似冰冷的姑娘同自己一般孤身一人,便笑着喚了一聲,意欲與她攀談一番,交個朋友。
“姑娘?”見對方未有反應,竺策卿又喚了一聲。
“這位兄臺,稍待片刻,小弟有句話要說。”那姑娘未回,耳邊卻突兀傳來一道笑意盈盈的男聲。
他偏過頭,瞧見說話之人正是身旁另一側的那個年輕人,方才還一臉悲戚的與對面那位名為南璃的男子苦苦質詢,此時卻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那人望着自己,仿佛發現了重大的神秘寶藏一般,興奮得兩眼直發光。
“閣下,有何要事欲吩咐在下?”竺策卿不由好奇地問道。
“來來來,兄臺,咱們借一步說話。”任風站起身來,在竺策卿迷茫的目光中,邊說邊笑着慢慢将他引至門外。
又過了片刻,似是從任風那裏聽說到了什麽重要事項,竺策卿神色凝重的微微一點頭,轉過身匆匆地朝着瀾滄城所在的方向行去。見此情景,任風悄悄對着正在屋裏悠悠品茶的南璃打了個眼色,也連忙疾行幾步追了上去。
茶館裏,淺淺啜了一口新茶的南璃一臉滿足的将手中茶盞放到桌上,瞧着對面空蕩蕩的長凳,他的唇邊露出一抹清淡笑意。
這個讨人厭的家夥,總算是走遠了。
而任風二人走後未有多久,涼沫初便回過神來,她奇怪地往桌對面看了一眼,側首向南璃問道:“那個一笑起來就總是讓我想丢給他一包毒/藥的人呢?”
“嗯,誰?”南璃一愣,顯然是沒跟上這姑娘奇妙的思路。
“唔~”涼沫初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帶着點不确定的語氣道:“任……風?”
“……”
半晌,南璃才聲音艱澀地回道:“他帶着方才進來的那人回城了。”
“哦。”涼沫初随口答應一聲。她不過是見那人不在了,随意問問,并不關心他和誰去了什麽地方。
見她對此确實不甚在意,南璃便也不再多做解釋,他提起小壺往涼沫初桌前的瓷盞裏斟了杯新茶,笑道:“剛剛因着任風的打斷,關于求情一詞我還未來得及向姑娘解釋,涼姑娘可還要聽嗎。”
“嗯。”涼沫初點點頭,清泠的目光中漸漸流露出執着的神采。
南璃莞爾一笑,溫聲向她解釋起來。
……
翌日。
晌午。
結束了一上午座診的涼沫初從茶肆側樓漫步而出,她手裏拎着幾棵叫不出名的藥草,一邊不時丢進嘴裏來回咀嚼,一邊慢悠悠的往中間的主樓走來。
正在堂間穿來複去給茶客看茶遞盤的四兒一眼瞧見了她,揚手笑道:“涼小姐,午安,可曾用過午膳了?”
涼沫初誠實搖頭,“沒有。”
“趕巧兒。”四兒這說話也不耽誤活計,轉過身取下一壇新茶,又從旁邊爐上提起常溫着的銅壺,他邊沏水邊朝涼沫初道:“後廚剛把飯備下,您這就過來了。”
想起東家昨日剛允了涼姑娘可自行上五層而不必過問,那裏風景又是極好的,四兒便多問了一句:“涼小姐是在大堂吃,還是上樓吃?”
涼沫初聞言先是一愣,旋即明了。也不與四兒多說,只上前幾步,在窗邊揀了一個空桌坐下,随後冷冰冰地道:“在這吃,謝謝。”
“好嘞。”四兒答應一聲,一路小跑着把茶水點心給新來的茶客們上齊,一挑簾子,往後廚去了。
半晌過去,遲遲不見四兒回來。
涼沫初一人等的也是無聊,便索性偏過頭望着窗外明透醉人的山水秋色,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久違了的熟悉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
“涼姑娘,午安。”
她回過神來,迎面對上說話之人一貫溫柔和煦的關切目光。
“中午好。”她生澀的道。心裏卻奇怪南璃今日為何又将他那茶綠色的發染做墨黑。
“姑娘今日來的也是這般早。”南璃笑了笑,一撩衣擺,在對面落座。
“嗯。”涼沫初應了一聲。
落了座,南璃瞧着桌上幹幹淨淨、空空如也,連杯茶都沒有,知是飯菜還未布上,他便想與涼沫初閑談幾句,打發打發時間,随意尋了個話頭,道:“姑娘今日上午接診了幾人,生意可好?”
涼沫初未答,只是搖頭。
“哦,無妨。”雖是找了個不合時宜的話題,南璃卻半點尴尬神色也無,仍笑盈盈地道:“無人前來未嘗不是件好事,騰出些許時間讀書品茶,以圖休憩,也是美事一樁。”
“嗯。”涼沫初微微颔首,也不知是否聽出南璃話中的敷衍。
“對了,在下尚有一件事需說與姑娘聽。”仿佛恍然想起些什麽似得,南璃指尖輕輕一叩桌沿,道:“今日初一,學堂放假,過午需入城接時遷兄妹下學,姑娘可要一道前去?”
“嗯?”涼沫初歪頭,神色頗為疑惑。
“城南蘭蒼寺逢初一、十五皆有廟會,百貨雲集,熱鬧非常,在下想姑娘或許有興致去瞧一瞧。”南璃解釋道。
“廟會?”涼沫初在腦海裏略略搜索一番,并未尋到相關解釋,只好迷茫的望向南璃。
“抱歉,是在下未說清楚。”怪自己一時大意,竟忘記眼前這姑娘于世俗事是知之甚少。看着她那雙清澈如冰的眼眸裏閃過的茫然,南璃心底暗嘆一聲,面上抱以歉意的微笑,複又溫聲道:“廟會一詞,說來可是話長,姑娘不若先用飯,待稍後進城時,在下再将此細細講與姑娘聽,可好?”
他見四兒已經端着飯菜自後廚而出,話鋒一轉,将原本欲作的說明停了下來。
待飯菜上淨,四兒還需照看茶客,便只與南璃問了安,又回身忙自己的去了。而李賬房今日則有事外出,并不在樓裏。到頭來,能得閑坐在窗邊慢悠悠用膳的,還是只有他二人而已。
各自默默吃飯,一時無言。
至用飯畢,南璃起身喚過四兒,簡單囑咐了幾句。
他這邊交待事項的時候,稍慢一些的涼沫初也已用罷,輕輕将碗筷放回桌上,她一邊拿着布帕淨手,一邊好奇的望着南璃。
南璃看她也吃完了,便輕聲問道:“姑娘可還有什麽要準備的嗎,若是未有,這便進城罷。”
涼沫初很果斷的遙頭。
……
湖畔秋風瑟瑟,偶爾,有泛黃的葉,飄搖零落。
茶樓外,擔心涼沫初的黃牛行路太慢,又思慮她可能騎不慣馬,南璃吩咐子佩去後山将馬車駕了出來。
涼沫初見此倒未有言語,南璃請她上車,她便踩着矮凳,邁步走了上去。
內裏的裝飾一如當初,涼沫初随意掃了幾眼,目光忽而落到廂壁一側的小架上,那裏靜靜擺放着許多書冊。照最上一本封面寫着的字看來,應是醫書。
“涼姑娘。”南璃随涼沫初之後上了馬車,一進來,恰瞧見她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特意命人放進來的那幾冊醫書,不禁露出溫柔的笑容。
“姑娘若是好奇,何不取出來看看,自此進城尚有些路途,正好以此消磨沿途無趣的時光。”
“嗯。”涼沫初點點頭,聲音裏滿是驚喜與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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