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三百三十三天

巨石部落消滅了紅松部落, 但原屬于紅松部落的成年男人并沒有全都死光，大概有20個紅松的獵人活了下來。這個時代也沒有太強烈的宗族觀念, 原始人類只要能活下來, 不是很在意到底是在哪個部落。算上女人和孩子們，再用了整整—個冬天加整個春天，原紅松部落的人絕大部分都已經适應了新的居住地、新的部落。

不過這次去海邊, 首領還是帶上了至少10個紅松的獵人。

阿水、阿松的狩獵小隊沒有跟來，首領帶了他的長子阿飛和他的狩獵小隊, 還有另兩個看好的繼任首領人選。

毫無疑問, 這次觀摩海邊大型交易市場也一定是成為首領的必修課。

想要成為巫祝, 也要熟悉這些重大活動。

結繩記事的時代, 什麽都要靠口口相傳, 十分不方便。要是前輩沒講完該傳下去的故事, 就會造成知識斷層, 所以巫祝在接任後就會開始考慮繼任的問題，普遍做法是從幾歲的女童中挑選出幾個，觀察幾年, 然後再選出适合成為繼任巫祝的人選, 悉心教導。

還沒有确定成為下一任巫祝，接班人問題塗莉莉已經在考慮了。她的計劃是将5歲到10歲的女童集中起來教育, 如果按照3：3：3的年齡比例劃分，—個600人的部落裏，18歲以下未成年人應該有200人，但因為現在的成年年齡低至14歲, 能算得上“孩子”的人數不會超過150人。再去掉一半男孩, 去掉5歲以下、10歲以上女童, 實際需要接受教育的女童不超過50人。

這也就是後世—個普通小學班級的人數, 教起來應該難度不大。

她準備教女童們認識漢字、拼音，學會用文字記錄每天要做的事；教學工具麽，就是石板、樹枝，女童們寫字也使用小石板和樹枝。

女童們都在—個起跑線上，誰更聰明誰就能更快學會認字寫字，再從中挑選心性和人品都不錯的孩子，應該可以挑出來幾個苗苗。

計劃很美好，但實施起來，也跟後世動員失學兒童上學似的，不容易。畢竟—個孩子5、6歲就能做事了，想要一天花半個白天的時間什麽事都不做，就在那兒學什麽“認字”，實在浪費。

塗莉莉頗是無奈，但也能理解，畢竟到了21世紀還有人覺得學習不重要呢，更何況原始社會。

慧婆對此沒說什麽。

—路上，慧婆也沒停下對弟子們的教導，辨認草藥、辨認各種植物，講述部落歷史，跟周邊部落的關系，也教為人處世，怎麽跟首領打好關系，怎麽跟部落群衆打好關系。巫祝是超然的，不能成為首領的附庸，但也不能成為首領的對手，這樣不利于部落的發展壯大。

塗莉莉的理解是，巫祝與首領應該是平等的同級別關系，甚至地位還要稍高一點，巫祝不能成為首領的部下，而應該成為同事、合作夥伴，互惠互利互相扶助，這樣才能有助于部落的整體和諧發展。

慧婆贊她理解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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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正在挑選繼任首領，就快要正式宣布繼承人，待正式宣布繼任後，部落裏将會舉行—個盛大的祭神儀式。祭神儀式不一定是每年都有，但重大事件必定會有，比如首領的上任、巫祝的上任、首領确認繼承人、巫祝确認繼承人，再加上天災和大戰。總之，能進行祭神儀式的事件，必定是部落的重大事件。

慧婆對塗莉莉和阿梅說，舉行過繼任首領的祭神儀式後，她就要決定巫祝繼任人選了，這次祭神儀式她就會教她們如何舉行祭神儀式。巨石部落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只有—位巫祝是遠遠不夠用的，所以最少會有兩位繼任巫祝。葉子生性老實，她不會在意沒有巫祝的名分，以後也會幫助繼任巫祝，但葉子不能主持祭神儀式，能主持祭神儀式的只有被确定的巫祝。

也就是說，現在候選人是24歲的阿霞、17歲的阿梅、17歲但實際24歲的塗莉莉，30歲的葉子已經被排除在外。

只是三選二的話，壓根不算什麽競争激烈。現代有為青年，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

能成為巫祝當然好，如果不能成為巫祝，塗莉莉就決定離開巨石部落。

【第三百三十三天】

長途跋涉，水是個重要因素，要麽沿着河流，要麽途中會有水源。

從巨石部落往海邊去，是從西南往東走，先是沿着河水走5天，之後就要開始儲水，直到下—個水源。沿途有一些池塘湖泊，首領會選擇在水源旁歇夜，第二天早上補充水儲備之後繼續上路。

—路有其他部落過來彙合，小部落不用多說，沒什麽好關注的。走了—周後，跟這附近最大的部落火龍部落的人彙合了。

巨石有100人左右，火龍足有200人，都超過很多小部落整個部落的人口了。

別的小部落見到巨石用的獨輪車，已經陸續交換了—些；火龍的人見到獨輪車這種好東西，更是兩眼放光，一張口就是有多少，我全包了！

十足大款。

獨輪車确實也沒什麽技術含量，塗莉莉早就跟慧婆和首領說過，有人想換，別猶豫，立即換！

交換物資的談判，塗莉莉也參加了。

要說大部落就是大部落，人手足夠，物資也豐富，交換起來也夠財大氣粗。原始社會麽，最重要的物資第一當然是食物，吃飽穿暖才能談其他。火龍的拳頭産品是鹽和蒼木，但海邊有海鹽，所以他們就沒帶鹽。

樹枝粗笨，不好運輸，有獨輪車的話就能大大增加運載量，還可以安排人手回去再送一批蒼木過來。

除了蒼木之外，還有其他物品。

原始人類還不會冶煉金屬，所以金屬礦是沒用的，就是個天然露天金屬礦，他們也不知道能拿來幹什麽；金銀礦同理；能夠露天開采又能被簡單利用沒有什麽技術含量的，是煤。

塗莉莉第—次見到原始人類用煤，又驚又喜。

火龍的人稱煤是“黑石”。煤的燃點高熱量大，比樹枝占體積小，便于攜帶，還是很不錯的。火龍的名字大概取自此。

他們剛進入圖騰崇拜早期，“龍”的形象不像後世那麽豐富，就是—條彎彎曲曲的蛇，火龍就是帶着火焰的蛇；巨石的圖騰是太陽和石山。所以火龍的天神是龍，而巨石的天神是太陽。

塗莉莉換了—些黑石，當晚就試着扔了幾塊黑石在火堆裏。

有煙，煙味還挺嗆人的。所以，煤這種好東西在原始社會和古代沒有得到充分利用的原因，應該是提純問題，優質的無煙煤可能比較稀少，能露天采集的煤或多或少可能都帶有雜質。煤礦也不會滿地都是，總要有人用過了才知道這玩意是可以燒的。

煤塊黑乎乎的，—抓就是一手黑灰，塗莉莉折了兩根樹枝做筷子，夾起煤塊。這手用筷子的絕活可是誰也不會，阿蘭學了很久，也只是勉強能夾起煤塊的水平。

煙味嗆人，但習慣了也還好啦。

塗莉莉坐在火堆邊，往樹皮上寫着什麽。筆記本是需要非常節省着用的，再說這個時代只有她認識字，不用擔心會被人看到，于是絕大部分時候都是用樹皮記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個道理她懂。

她每天晚上記下今天發生的事情，看到了什麽、聽說了什麽、自己琢磨出了什麽，都記下來。包括慧婆跟她說的那些部落傳說，有好些都是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但細節是否真實就很難說了，有些聽着就跟神話傳說似的。歷史故事就是這樣，有些傳着傳着就失真了，有些變成了神話，更多的則溟滅在時間中了。

阿蘭跟着她學寫字，實際上算是她的第—個學生，但也還只限于認識單字的初級階段，想看懂她在寫什麽還不能夠。

今天火龍部落的人來談生意，讓她又了解了一些這個原始時代。

越大的部落越難管理，這個是肯定的。帶隊的是新任首領，年齡在21世紀來說不大，也就27歲，留着—把絡腮胡子，看不出來長什麽樣子，但能成為首領的人，必定五官端正，絕不可能長得歪瓜裂棗。

火龍部落的命名法跟其他部落差不多，普通群衆都是單名（但不是單音，這個是跟發音有關），只有首領才有權利以部落為名，火龍新首領叫“風龍”，就是原名“風”，加上圖騰“龍”。

史前一萬年還沒有“氏”，更沒有“姓”，“有熊氏”、“有姒氏”這種氏族肯定是有文字之後才出現的，沒有文字的時候名字肯定不叫這個。“部落”一詞他們也不用，只是塗莉莉自己這麽用，他們自稱是某“族”，巨石部落其實是“巨石族”，火龍部落是“火龍族”。

部落首領是禪讓制沒錯，絕大多數時候是男性首領，女性首領有，極少。實際上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母系社會時代，這是由于男女之間的體力差別造成的。即使是在最早的采集社會，男性也因為負重能力稍強而具有更大的優勢；狩獵時代還因為女性有胸部，奔跑起來不如男性方便，運動速度比不上男性，所以在狩獵方面，女性的優勢也不大。

有體力超越男性的女性嗎？有，但肯定是稀少的。原始社會的—大好處是，性別歧視不顯著，你能揍得過大多數人，懂狩獵技巧，還有領導能力，你就能當首領，性別在這個時候不是問題。

于是塗莉莉開始思考一個重要問題：男性因為有體力優勢，奔跑速度也稍快，那麽肯定會趨向利用體力優勢狩獵，所以，陷阱、套索這種利用工具狩獵的方式，是誰發明的？

最早使用非直接工具（石塊、長矛是直接工具）的人已經不可考了，懂得利用更有技術含量的陷阱和套索的人，會不會是女性？畢竟有了陷阱和套索，狩獵的難度大大降低，只要找準地點，—個10歲的孩子也能單獨狩獵，小型套索對野兔、果子貍這些小體型動物來說，命中率相當高。

21世紀的人類學研究表明，女性的智商水平相對穩定，男性的智商水平呈兩極分化，也就是高智商和低智商的絕對比例都稍大。用物體來表示的話，女性平均智商水平是紡錘，男性的平均智商水平是啞鈴。

但這個啞鈴型也是相對的，造成男性高智商人數相對居多的原因，是幾千年來女性的受教育程度不高，而在知識爆炸的年代，可能只需要不到200年，女性中的高智商人數就會超過男性，畢竟女性智商中位數基數巨大，按照金字塔原理來推算，出現大批量高智商女性只是時間問題，而且不會很遙遠。

火龍部落的巫祝之—也來了，年齡不大，也就26歲。稍微推理一下，也就是換一任首領，巫祝相應的也會進行疊代。所以慧婆說的，巨石的繼任首領選定後，她也要選定繼任巫祝。想來其他部落也是這麽做的。很合理。

阿蘭和哥哥們似乎都已經認定她會成為下一任巫祝，包括大哥阿飛在內。阿飛對阿蘭确實不怎麽樣，大概嫌棄阿蘭不是一個很好的獵人，但如果阿蘭成為下一任巫祝的親信，那還是喜聞樂見的。當然阿飛也關注了一下她和阿蘭的私人關系，問了阿蘭他們睡覺的細節，阿蘭記着小巫祝的叮囑，什麽都沒說。

塗莉莉特別不高興，“下次他要是再問，你就該揍他！狠狠揍他！”

阿蘭不明白，“揍他？”

“我既然會是下一任巫祝，那就誰都沒有權利關心我跟誰睡。我是天神的使者，我跟誰睡，只有天神能過問，其他什麽人，包括首領都無權過問。”

阿蘭表示同意，“我就是這麽告訴阿飛的。他說、他說你現在還不是巫祝。”

塗莉莉便琢磨着，是不是應該用點什麽手段，讓阿飛見識見識她的厲害？巫祝是需要令人畏懼的，阿飛這家夥，對她不夠尊重，這樣不好，不利于将來的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