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剛進門的人被這樣盯着,有幾分驚慌。

屋裏沒開燈,這讓門口的光線有些暗,只能隐約看見是一個女孩,微卷柔軟的頭發披散着,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

“初白……”

楚恒之聲音沙啞,喃喃的念了聲。

門口的人不安的挪動了下,往內走了幾步。

她拎着一個寵物籠,放軟口氣說話時,竟然和初白有幾分相似。

“恒之,我找到只白貓特意給你送來,你喜歡的話就養着,不要繼續不理我了,好嗎?”

看清楚來人,楚恒之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住。

不是她。

裝扮卻有點像,有點像他曾經從監控裏看見過初白的模樣。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人,薄唇抿成一線,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女人尴尬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摸了摸頭發,有些不自在。

她這個樣子,恒之喜歡嗎?

應該是喜歡的吧,她曾經看過恒之畫的畫。

那紙上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女孩的背影,只露出了一點側臉,柔軟的頭發是微卷的,穿着一條簡單的白裙,手指間幹幹淨淨的,沒有帶任何飾品。

她看見過楚恒之好幾次都沖着這畫裏的女孩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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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她以為畫裏的女孩是楚恒之喜歡的人,瘋狂嫉妒畫裏的女孩。

可後來,她發現現實中并沒有這個人,起碼那會在楚恒之身邊,她沒有見過類似的女孩。

那時楚恒之除了對那只白貓不一樣,面對其他人都沒什麽異色。

除非那只白貓是個亞種人類,這女孩是那只白貓變成人形的樣子……她隐隐懷疑過,卻也無法肯定。

最後小心翼翼的試探了好幾次,那只白貓都表現和普通貓無異。

她猜測,畫裏的女孩大概只是楚恒之臆想出來的人物,類似夢中情人那種。男人總會有特別偏好的類型,而楚恒之剛好喜歡的這種類型的。

這個發現讓她很不是滋味。

她和楚恒之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從幼兒園到小學、中學、高中、大學,她和楚恒之幾乎都是一個學校。

她的青春期,情窦初開怦然心動的對象自然也是楚恒之。

她以為,楚恒之對她也是如此。

她以為,她和他會就這樣順其自然的發展,從青梅竹馬變成男女朋友,最後成為夫妻,組成家庭,生兒育女,攜手相伴一生。

可誰也沒想到,楚恒之不愛她,甚至在青春期時,他都沒表現出對她身為女人的那種興趣。以前她想着,楚恒之這是還沒開竅呢,她不急,陪伴在他身邊,總能讓他喜歡上自己。

直到楚恒之的身邊出現了一只貓,一只蠢笨普通、随處可見的流浪貓。

他對那只貓好到不正常的态度!

這态度讓她詫異,她從來都不知道楚恒之是會喜歡這種毛絨絨的小動物的人。這種到處亂掉毛,滿地打滾,身上帶着無數細菌病毒的貓有什麽好。

起初她想要楚恒之扔掉那只貓,委婉的說了幾次後,見他不喜,只好壓下這個想法。為了接近楚恒之,她甚至勉強自己去和那只貓玩。

可那只讨厭的貓從來都不肯親近自己,楚恒之也不願意他接近那只貓。

這種态度讓她心生怨氣,尤其在發現那副畫後,更是憤怒。

她讨厭奪走了恒之注意力的那只貓,更厭惡那張畫裏的少女,因為她和畫裏的少女是兩種類型。

她不覺得自己比畫裏的少女差,就算那是楚恒之偏好的類型,但她也有自信可以讓楚恒之愛上自己。

可是幾年過去,楚恒之離她越來越遠,甚至因為她背着他趕走了那只貓,楚恒之看她的眼裏有了厭惡。

這讓她接受不了,不就是一只貓嗎,難道那只貓比她還重要!?

上次在楚家,恒之甚至說出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的話。

那之後,她想了很久。

先愛先輸,如果不想放棄楚恒之,那她只能改變,起碼在得到他之前,僞裝成他喜歡的樣子。

今晚她咬牙放下驕傲,打扮成他喜歡的樣子。如果他能因為這樣而和自己的關系有了進展,那她也認了。

“恒之,你淋雨了?”

看見他渾身濕透,女人放下拎着的寵物籠,快步上前。

“你出去。”

被她的聲音驚醒,楚恒之擡手遮了遮眼。

果然,初白是不可能回來的。

她那麽驕傲,一旦走了就不會輕易回頭。

被他冷聲拒絕,女人咬了咬嘴唇,眼裏閃過委屈。

她是下了決心來的,她想要恒之看着自己,接納自己。甚至為了這個,她今天精心準備過,不止是裝扮上像他的喜好,就連白裙底下,也……

楚恒之只覺得累,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事,外加淋了雨,他覺得額角突突的疼。

半靠在沙發上,閉着眼揉着額角,他的腦子很亂,一時也沒搭理眼前的女人。

突然,一個柔軟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站在客廳的女人已經脫掉了裙子,單手遮擋在重點部位,軟軟的依偎了上來。

她的手甚至熟練的放在在楚恒之身上,柔軟的頭發上散發的是清幽的香味。

楚恒之一驚,伸手想要推開她,覺得她瘋了。

可挨得近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更明顯。

那是初白每次洗完澡後,都會散發的味道……

這熟悉的幽香讓楚恒之頓了頓。

女人誤解了他的意思,手更加大膽,一路向下。

手底下屬于成年男人的觸感讓她臉孔微紅,哪怕從小和楚恒之一起長大,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還是頭一回。

她想要和楚恒之在今晚造成事實,一旦确确實實的發生了關系,以文家和楚家的世交地位,她和楚恒之又是青梅竹馬,那聯姻是必然的結果。

只要結婚了,就算他還不夠喜歡她,在未來那麽漫長的婚姻裏,她有自信可以讓他真正的愛上自己。

女人不安分的手讓楚恒之回神,低頭看着撲在他身上的女人。

文嬌,他的青梅竹馬。

今天的她格外不一樣,披散下來的頭發做了微卷,被扔在地上的白色裙子也不是她以往會選擇的風格。

此刻半仰着頭,楚楚可憐看他的樣子竟然和初白每次犯錯後,歪着腦袋撒嬌的模樣有些相似。

在月色下,甚至有一種讓人錯亂的感覺。

“起來。”

楚恒之冷冷的道,漂亮的眼裏滿是危險。

文嬌一愣,她明明感受到楚恒之情動了,底下那裏甚至已經……都這樣了,他還不想要她嗎?

她咬牙,眼裏閃過一絲光芒,俯身向着他那裏靠去。想要賭一次,賭楚恒之無法壓抑身為男人的欲望。

但下一秒,她還沒碰到他那裏,就被他扯開,甩在了地上。

“恒之……”

她沒穿衣服,哪怕已經六月了,地面上依舊有點冷,和皮膚一接觸,又痛又冷。

“穿好你的衣服滾出去,否則我就将你這樣扔出去。”

楚恒之靠在沙發上沒動,哪怕底下猶如火燒一般炙熱,可面對誘人的文嬌,他的眼裏毫無笑意,表明這話不是開玩笑。

文嬌又羞又惱,她沒想到自己都主動送上門了,楚恒之明明有了感覺,竟然還是不肯碰她!

更甚至,楚恒之看她的眼神,除了一開始的迷蒙,剩下的就像是在看一個劣質的贗品,充滿了厭惡和嘲諷。

她抓着裙子,胡亂的套上,然後連用來當借口的寵物籠都顧不上,狼狽的跑了出去。

在她走後,一直窩在寵物籠裏的白貓開始喵嗷喵嗷的叫,略顯粗重的貓叫在靜谧的公寓內顯得格外清晰。

楚恒之緩緩擡眼,看向放在門口的寵物籠。

他隔着籠門和裏面的白貓對視。

那是一只成年白貓,溜圓的貓瞳,毛色雪白,只有一只耳朵背後,有點點的黑毛,似乎還是只公貓。

楚恒之眼裏閃過嘲諷,就算是做做樣子,文嬌都如此敷衍,她拎來的貓和初白一點都不像。

初白變成貓形時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色。也不會因為被困在寵物籠裏就暴躁的大叫,如果是初白,現在肯定窩在寵物籠內呼呼大睡。

她總是随性的,仿佛無論在哪裏都能很好的生活。

她叫起來的聲音軟軟的,細聲細氣,甚至帶着一點嬌氣。讓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裏疼愛,生怕磕了碰了。

嬌氣起來的時候讓人頭痛,任性起來的時候更讓人頭痛。

偏偏只要她歪一歪腦袋,沖自己嫩嫩的叫了幾聲,再大的火氣都沒了。

他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喊自己‘楚恒之’時的調子。

喜歡看她吃自己做的魚,那種滿滿的滿足感,是什麽都換不來的。

楚恒之的眼裏閃過一絲苦澀,原來不是她就不行。

今天文嬌的樣子明顯就是特意打扮過的,穿的裙子,微卷的頭發,就連神色上也有一兩分和初白相似。

只是這相似對他來說根本沒用,他要的從來都不是一個贗品。

一個贗品無法平息他刻入心底的相思,也無法滿足自己的渴望。

哪怕因為男人的生理需求而渾身緊繃,他也沒辦法用一個贗品來欺騙自己。

不是她,終究不行。

……

冗自又發了個會呆,無人理睬的白貓叫的更加凄厲。

楚恒之疲憊的走到寵物籠前,打開籠門将裏面的白貓拎了出來。

白貓一看就是被人類訓練的很好,也很熟悉被拎着,伸長的身體像是柔軟的面條,也沒伸爪去撓楚恒之,只是叫個不停。

“餓了嗎?”

楚恒之喃喃自語,進廚房翻了翻,只找到一條魚。

這還是他今早做的,想着找到初白就帶她回來,讓她嘗一嘗自己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找了個盤子将魚盛給白貓,白貓也不挑,嗅了嗅味道就埋頭吃了起來。

在初白爆出煉丹手決之後,開始幾天,風平浪靜。

整個圈子內的各個勢力仿佛都在衡量觀察什麽,除了小說底下依舊熱鬧,到是沒人真身上陣找上初白。

初白布下的陣法除了第一天困住了一個楚恒之,後面幾天閑的可以長蘑菇了。連一只黃大仙都沒有,這讓初白再次意識到,現代社會妖族的稀少程度。

一方面,純種妖族近乎絕跡。

混着人類血的半妖,大多是連妖力都沒有普通亞種人類。

對于沒有覺醒天賦和妖力的亞種人類來說,繁衍子嗣的丹藥沒什麽吸引力。因為這種亞種人類體內的血是以人類血脈為主導,而人類的繁衍能力,公認的好。

更何況,亞種人類被很多人視為異類。一些亞種人類甚至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同樣的血脈,對這種丹藥就更不關注了。

另一方面,現在和古時候不同。

妖族凋零,僅剩的一些根本不可能形成族群勢力。

對繁衍丹藥有需求的亞種人類或者妖族,大多都依附在各大勢力門下。比如天師道裏的黑蛇亞種人類。再比如,張家後山養的黃大仙。

這些亞種人類和妖族雖然渴求繁衍子嗣的丹藥,但他們都不是自由身,一舉一動還要遵從依附勢力的安排。自然也不可能就這樣大喇喇的直接找上門。

最後剩下極個別不依附各大勢力的零散妖族,恐怕還不知道窩在哪個深山老林裏睡大覺呢。

所以初白興致勃勃布下的陣法,幾天過去,連只雞都沒抓住。

郁猝之下,初白萬分期待黎家派出來的肉包子上門。能從肉包子嘴裏敲出點有用的信息也行啊,她不挑。

黎家在初白身上吃了個大虧,登報道歉後一直沉寂。

不少以往受過黎家壓迫的人都趁機蹦了出來,血淚控訴黎家曾經是如何卑鄙無恥的逼他們賣丹方的。

哪怕是自家祖傳的方子,哪怕根本不想賣,但在黎家的威勢下,不得不屈辱的将丹方‘賣’給黎家。

這些人有些是真的曾經被黎家強買強賣的,也有的是跟風想踩黎家一腳,想将這潭水攪和的更渾濁。

事情越鬧越大,甚至在某些人的推波助瀾之下,黎家以往超然的形象崩塌。

黎家曾經做過的事,曾經掩蓋下來的經歷,都被傳播的人盡皆知。

黎家幾百年的布局,黎家的野心,也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時間,除了一些跟黎家捆綁在一起的勢力,也就只有黎若的追求者和腦殘粉還在維護黎家了。

從局面上看,似乎黎家的情況不太好。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黎家真正的底蘊可不是這麽簡單就能扳倒的。

陸家主旁觀了這一系列的事,自己窩在書房裏好半天。

半響後,他才找來兒子,硬着聲音問:“你真的對黎丫頭沒什麽心思?”

兒子和黎若從小就認識,沒想到這一次,近乎于決裂式的翻臉。

“我喜歡的人不是她。”陸年回了一句。

陸家主想到那個将黎家折騰的夠嗆的女孩,想到外界對陸年這種舉動的評價。

他虎目圓睜,盯着兒子道:“那你喜歡的是那個女孩?是純粹的那種喜歡?不牽扯一點利益的那種?如果你是為了陸家考量,你老子我還在,不需要你做到這個地步。”

就如同黎家覺得陸家站在初白那邊,是因為有利可圖,陸家主也這樣懷疑過。

實在是初白冒出來的太突兀,他在之前都沒聽說過兒子認識這樣一個女孩。

在他看來,陸家終究是要交到兒子手中的。比起黎家,一個擁有煉丹底蘊,卻無依無靠的女孩更好拿捏。

如果放在以前,陸家主只會覺得兒子是個聰明的。反正性子淡,對誰都不喜歡,那還不如娶一個對自己幫助大的,只要不讨厭就行了。

可這些年來他越來越能體會到心中的遺憾酸澀,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初娶陸夫人進門後,他好好對她,是不是就能有不同的結局。

尤其是被老婆教訓過之後,陸家主猛然醒悟,最好的最合适的,未必是能讓兒子幸福的人。他不希望陸年的婚姻裏摻雜了利益。

他陸家的未來,還不需要犧牲兒子的婚姻。

察覺到父親的變化,陸年擡眼,微笑的吐出幾個字。

……

陸年離開書房好一會兒,陸家主還僵在椅子上沒回神。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剛才那是他兒子?

他那個冷淡安靜,沒什麽情緒起伏的兒子?

他見過兒子冰冷的笑,嘲諷的笑,鄙夷輕蔑的笑,卻從未見過兒子像剛才那樣,仿佛被軟化了所有的棱角,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笑意。

陸年說:他愛那個女孩。

陸家主忽然想起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句話,那書裏說,陷入愛情的人會格外與衆不同,當想到自己所深愛的人時,整個人都仿佛在閃閃發光。

那就是幸福的味道。

“幸福的味道嗎……”

陸家主低嘆,搓了搓手臂,忽然也笑開了,嘟嘟囔囔的罵了句:“小兔崽子真的戀愛了,還陷得那麽深,果然童子雞就是不行,這抵抗力差的,啧,還笑得那麽惡心。”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管不了,幹脆撒手不管了。

被兒子無意識的秀了一臉,陸家主覺得惡心壞了。

他溜溜達達的出了書房,找到在客廳喝茶的老婆,挺了挺胸,輕咳一聲:“老婆,你看看我,有沒有覺得我在閃閃發光?”

陸夫人:“……”

陸家主這邊放棄了緩和黎家的想法,也做好了有可能會被黎家報複的心理準備。

而另一邊,陸二爺正在面色陰沉的大罵陸年。

陸年竟然站在了黎家的對立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還有陸軍華那厮,就這樣由着他兒子亂來?事情已經發生好幾天了,也沒見陸軍華吭個聲,仿佛默認支持陸年的所作所為,混賬!

他們真的以為黎家就這麽蠢,會被這樣輕易扳倒?

怎麽可能!

看看同樣因為這事被牽扯進去的楚家,楚父第一時間就站了出來,澄清楚天的所作所為是個人行為,與楚家無關。甚至還親自上門道歉,送了一大堆禮物給黎家當做賠禮道歉的誠意。

“陸軍華那混蛋真是老糊塗了!他這樣還算是家主嗎,站在黎家的對立面,這會給陸家帶來多少損失!”

陸二爺罵完陸年,連陸家主也沒放過,一起罵了進去。

陸莫安靜的站在一旁,等陸二爺的怒火差不多發洩完了,他才緩緩開口:“二爺,那個女孩不簡單。”

如果那個女孩背後站着隐世家族,能拿出來的東西不比黎家差,那陸家主和陸年的選擇也就不那麽意外了。

最讓陸莫糟心的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女孩等于給陸年增加了實力。

看看如今的楚天就知道了,能讓楚天脫胎換骨的人,如果同樣提升陸年的實力的話,那會有多恐怖。

“不簡單又怎樣,能比得過黎家幾百年的積累嗎?依我看,那女孩不過是嘩衆取寵的貨色,除了那個煉丹手決,她拿出來的幾個丹方都沒什麽用,不足為懼。”

陸二爺眼神輕蔑,看了一眼陸莫道:“你看着吧,黎家可不是能輕易扳倒的。別看現在外面蹦跶的熱鬧,不過都是一些跳梁小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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