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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這種秒慫的心理, 栗芷從秋千上跳下來沖出去的時候只敢說“哎喲好巧你也來領通知書啊”, 卻不敢說“你怎麽才來我都等你等了一上午了”。
但沈風和仿佛擁有讀心的本領, 栗芷這麽說完,就微微斂起了長眉,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沒有接腔, 卻開門見山地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我看你在秋千上蕩一上午了,不覺得頭暈嗎?”
栗芷先是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确實是在秋千上坐太久了有點天旋地轉,但很快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秋千上坐了一上午?”
其實栗芷一向善于排除幹擾抓重點, 但沈風和跟她說話的時候往往不太深思熟慮, 被她抓住了漏洞以後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擡眼看到小樹林後邊的樓宇,這才笑了,指指栗芷身後說道:“我來太早了,教務處沒有人,我在那邊樓頂的天臺上看打籃球,正好看到你了。”
這個理由十分令人信服, 栗芷回頭瞄了一眼不知道哪來的果然打了一上午籃球的幾個男生, 點點頭很快就活學活用了, “我也是來的太早了, 就想着在秋千上坐着等一會兒。”
沈風和沒再和她糾纏這個問題, 實際上還沒等他糾纏, 栗芷已經邁開步子朝樓裏走去了,“快走吧,等會兒教務處午休又沒人了。”
被她甩在身後的人很快就邁着長腿趕了上來,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待會兒吃個飯再回去?”
栗芷本來想說她不餓,但話到嘴邊餘光掃到了那人笑意閃動的臉,忽然就轉了彎,“幹嘛,你敲詐勒索嗎?我可沒答應真的請你吃飯。”
說什麽如果她拿到單科狀元就請他吃飯的話,都是沈風和自己單方面宣布的,她可從來沒答應過。
“沒事,”挺拔的男生沒把栗芷的話放在心上,展眉笑了,口氣非常闊綽,“今天我高興,想吃什麽,我請客。”
因為之前沈風和骨折的事情,教務處主任對這對相愛相殺的“學霸 學神”組合印象尤為深刻,不但在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眉開眼笑地表揚了兩個人為校争光,還特意叮囑他們可以去學校狀元牆看看,說今年的狀元名字已經刻好了,可以過去合影留念一下。
沈風和拿到了狀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栗芷一點都沒驚訝,但叫她比較激動的是,沈風和的預言完全正确——她竟然真的拿到了當年的語文單科狀元。
天卓中學的狀元牆上镌刻的是歷年高考狀元的名字,以年份為行,以類別為列,第一列是總成績狀元,往後依次是單科狀元,語文向來排在總成績狀元之後,一眼看過去,正巧是兩個人的名字并排刻在一起。
看樣子勤快的學校應該是已經刻上去有段時間了,栗芷站在牆前伸手去摸凹陷在牆裏的金字,整饬的楷體,一筆一劃,十分耀眼。
“沈風和,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擔心過會被刻在這裏供以後的學弟學妹們瞻仰啊?”栗芷覺得沈風和站在這裏的心情肯定和她不一樣。她是拼盡了全力、運氣也好才千辛萬苦地拿到了單科狀元,但沈風和不一樣,他從來都是那種“打了100分是因為卷子只有100分”的人,對于這個結果,他應該是十拿九穩。
然而對方卻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放在狀元牆上的目光有點飄忽,說得非常認真,認真到栗芷差點就相信了,“不,我很擔心,做夢都想看到今天這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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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芷覺得這番話有點不符合他拽拽酷酷的學神設定,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搭着肩膀摟過去了。少年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袖珍卡片機來,長臂從她身後穿過去搭在她的肩上,見她側過頭去看他,臉上綻開了一個堪比陽光的璀璨笑容,“來來來,合影留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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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芷被他一句話拉回到畢業那年的盛夏,支着下巴凝視了菜單一會兒,眼前的iPad就被一只節骨分明的修長大手抽走了。
“兩份豚骨面。”男人擡起頭将iPad還給服務生,直接替栗芷做了決定。
面上來的時候栗芷正在和沈風和争論教導處主任的妻子究竟是姓胡還是姓馬,兩個人注意力都沒放在吃飯上,栗芷挑了面還沒吃,眼前突然伸出一雙筷子,非常自然娴熟地将她碗裏那半個雞蛋的蛋黃剝離了出來,想都沒想就直接夾進了自己的碗裏。
一句“真的姓馬,我記得可清楚了”就這麽卡在了嘴裏。栗芷的視線跟着那半個無辜的蛋黃一路望進沈風和的碗裏,繼而慢慢将視線移到了他臉上。
沈風和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認真地跟她舉了一個“有一次我在坐電梯的時候正好聽見教導處主任在和他愛人打電話,叫得就是老胡”的例證,毫不遲疑地将蛋黃放進了嘴裏。
基于成長環境十分寬松的緣故,栗芷在飲食習慣方面一向非常随意,一些小時候的怪癖也跟着留了下來。比如說她吃雞蛋的時候,煎雞蛋都吃,但煮雞蛋只吃蛋清不吃蛋黃。原因是小時候吃煮雞蛋的蛋黃被噎到過,記憶太深刻,以至于長大以後也每每會把煮雞蛋的蛋黃挑出去。
中學沈風和跟栗芷一起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她的這個怪癖,但沒問過她為什麽,後來兩個人在一起了,栗芷吃雞蛋的時候總是非常任性地将蛋黃挑出來給他吃,美其名曰“給你多加點營養”,以此來掩飾自己挑食的惡行。
後來沈風和就養成了習慣,不但在和她一起吃飯的時候主動自覺地将蛋黃挑出來,還練就了一副完整剝離蛋黃的神奇技能。
栗芷看着沈風和毫無察覺地将蛋黃咽了下去,直到對方有點迷茫地問她“怎麽了”,才甩甩頭搪塞了一句,“沒什麽,我想了想,你說的好像是對的,教導處主任的妻子确實姓胡。”
有句歌詞叫“你扔下的習慣還頑強的活在我身上”,沈風和大概就是這句歌詞的本人了。
栗芷知道他是慣性使然,怕提醒了會造成場面一度尴尬,笑了笑當做什麽都沒看見,直接翻了篇。
對方果然毫無察覺,吃過面結了賬便和她一道朝學校出發。天卓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指紋驗證通行,她們倆都沒有錄過,但沈風和一露面,門口的保安便給開了綠燈。
照保安熱情洋溢的說法是,當年他以母校為榮,現在母校以他為榮,沈風和不是個忘本的人,前兩天剛以校友的名義給天卓捐了大筆的建校費改善校內基礎設施,他還記得沈風和的臉。
栗芷借了他的光跟着進了校門,心裏合計着沈風和還真是做好事不留名,這兩天也沒看到有新聞稿說他給母校捐錢什麽的,剛一溜號,就被沈風和扳着肩膀朝和教學樓相反的方向走了。
“按理說老譚現在帶高三,高三樓應該在那邊吧?”栗芷被強行轉了方向,還有點質疑,指了指身後的高大建築物,挑着眉毛問道。
沈風和“嗯”了一聲,回答也很輕描淡寫,“我們先不去找老譚。”
“那去哪裏?”
男人的聲音有些輕,語氣十分溫柔,“去狀元牆。”
栗芷沒想到沈風和還真的對這面牆念念不忘,不過她确實也想回去看看,就順了對方的心意,跟着朝狀元牆的方向去了。
時隔七年,黑色大理石的牆體上已經镌刻了不少名字,栗芷一行一行認真地看過去,找到自己的名字同時也看到了沈風和的名字,還是那麽金燦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只不過“沈風和”三個字比似乎比周圍其他人的名字更加凹陷一些,從側面證明了這個名字被多少人摸過。
栗芷抿了抿唇,覺得确實有必要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就沒壓抑自己的天性,“沈風和,我一直覺得,能在中學的時候遇見你是件特別幸運的事情。”
就算後她們在一起又分開,可回想起從前那段為了一個目标而努力的日子,回想起那個本該黑色卻因為少年燦如朝陽的笑容而變得異常美好的畢業季,回想起為了能和他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做過的所有事,栗芷從來都不覺得後悔。
男人沒有接腔,不知道是無言以對還是因為在想別的事情沒有聽進耳朵裏去,望着兩個人的名字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有一天晚上,我看見你站在雪裏,鼻尖凍得通紅。那時候我想,如果冥冥中真有什麽主宰命運,那一定要讓你拿到語文單科狀元。”
有人說男人的世界都是一眼萬年,驚鴻一瞥就能想見和對方的完整一生。他其實是有點信的,比如那個時候,沈風和就突然非常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和栗芷的并排镌刻在一起,那樣等到他們有了孩子,就可以帶他來這裏,指着兩個人的名字告訴他,爸爸和媽媽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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