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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剛剛栗芷才被小學妹間接拆穿了小秘密, 她對沈風和的遭遇是十分理解和同情的，看了看試圖在老譚面前保持冷冽模樣的沈風和紅紅的耳朵尖，終于有些不忍, 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 “剛剛送去的是期中考試的卷子嗎？”

老譚畢竟是老師，提起考試卷子很快就忘了紅着耳朵站在門口的沈風和，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是啊, 剛考完期中試，這群孩子最近狀态不太好，好幾科的平均分都沒有B班高, 确實也該打打雞血了。”

說到這，老譚頓了一下，瞟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的沈風和, 繼續說道：“正好你們今天來了, 下節課是自習課, 我就把時間交給你們了，你們去和這群孩子聊聊吧, 他們對你們挺好奇的。”

老譚的教育生涯中一向有這樣的傳統, 以前栗芷她們上學的時候也聽過不少回校探望老師的學姐學長們談學習方法、談大學生活。

對于每天重複着兩點一線生活的中學生來說, 那些成績優異考上名校的學姐學長們口中的大學生活的确非常具有吸引力, 也的确具備打雞血的能力, 栗芷得承認, 這種近似同齡人的交流，遠遠要比老譚拎着大家的耳朵念叨上一百遍學習的重要性有用得多。

不過這群孩子對她們“挺好奇的”的原因恐怕主要是老譚說得那些什麽真真假假的傳聞吧，栗芷一想起在狀元牆附近碰見的那個激動的小學妹，就覺得待會兒的場面可能不太好控制——她仿佛都聽見那妹子激動道飙髒話了……

事實上栗芷預測的果然沒錯，因為前一節課是活動課，打下課鈴之後大家反而紛紛回到教室去休息，再加上那個激動的小學妹帶頭奔走相告，等栗芷和沈風和跟着老譚到了教室，屋子裏已經滿滿當當的，全部都正襟危坐翹首以待了。

老譚對這個情況有點意外，擡手看了一眼表，征求大家的意見：“還有五分鐘上課，你們是再歇五分鐘，還是現在就聽你們沈學長和栗學姐跟你們聊聊？”

底下的大家紛紛表示沒什麽好歇的，他們熱情似火、他們急不可耐，趕快上臺趕快上臺吧！

因為栗芷比沈風和晚脫離校園一點，老譚便叫她先上去和大家聊聊，栗芷走到講臺上的時候沈風和和老譚都拉了椅子坐在門口第一排桌子的前邊，那人長手長腳，好整以暇，一只胳膊肘拄在第一排姑娘的桌子上用修長的手指撐着下巴，沒注意到那張桌子的主人已經緊張得不知道該把自己的手放在哪裏了。

栗芷瞄了他一眼，笑了笑将雙手撐在了講臺上。

“大家好，我是你們一把年紀的老學姐栗芷……”

話還沒說完，底下已經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依稀還能聽見有人小聲地嘟囔說“學姐一點也不老，”“學姐特別好看”。栗芷被他們這樣的熱情感動到了，說話也随性了一些。

“我和沈風和也大學畢業好幾年了，現在再說學習方法什麽的，可能還沒有你們厲害，也就不做什麽演講了，反正咱們就是随便聊聊吧，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問問我。關于D大啦，哦對了我還在國外讀了一年研，你們如果有準備出國的問題也可以提，我大概也能幫到你們一些忙吧。”

底下的學生們一聽說可以“随便問”，立刻紛紛激動了起來。不過大家也還算收斂，率先舉手的學生也沒問什麽奇葩的問題，還算中規中矩，“栗學姐，你就講講你高考以後都做了哪些事吧。”

都做了哪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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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芷想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在問她人生軌跡，這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翻着眼睛想了一下，就如實回答了：“其實好像也沒做什麽特別的事情。高考以前我也和你們一樣，憋了一股勁兒，口頭禪是‘等我考完了我要怎麽怎麽樣’，但其實真的考完了才發現，高考好像也沒那麽具有儀式感。沒有人撕書，也沒有人徹夜狂歡，以前想刷的劇也不吸引人了，以前想打的游戲也不好玩了，就是很平淡很漫長的一個暑假。”

其實如果真的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那段時間的心情，可能會是“悵然若失”。因為每個人心裏都知道，就算考得再理想，前途再光明，可這輩子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像高考前那樣為了一個目标奮力拼命了。

離開中學以後，世界就多了很多很多學習以外的事情，就算再努力，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心無旁骛。

就好像，完全失去了一個時代。

這個有點喪的答案顯然不能叫還在念高二的學生們滿意，于是很快就有人追問道：“那你暑假都幹什麽了啊？”

好像除了和沈風和日常拌嘴互怼，好像也沒做什麽。栗芷想了想，決定避重就輕，“嗯……我去畢業旅行了。”

這是個有爆點的回答，學生們頓時興奮了起來，有膽子大不怕死的學生捏着鼻子悄咪咪地問道：“和沈學長一起去的？”

栗芷下意識地朝坐在門口的老譚看了一眼。

對方好像對這個“政治不正确”的問題并沒有太敏感，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些都是高考以後發生的事情了，而老譚本身也非常八卦好奇，因此只是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然而答案再次令人失望：“我自己去的。”

怎麽說呢，鑒于她爸媽那兩個活寶的個性和相對寬松的家庭環境，栗芷雖然長得很軟萌，但其實從小就是那種比較獨立、理性、追求自由的個性。

她很早就有獨自旅行的想法，但一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實現，高考之後突然之間砸過來一個長達三個月的漫長假期，不玩白不玩，栗芷是取完了錄取通知書，就直接買了張機票拖着行李箱走了的。

她當然是很喜歡沈風和，領錄取通知書的當天對方的反應似乎也是個好兆頭，但和倒追沈風和的宏偉計劃相比，趁着這個假期自己出去走走放飛自我也是非常重要的。

栗芷覺得再不濟也不至于自己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沈風和就被人先下手為強了，她早就做好了艱苦作戰的準備，要是真的那麽容易被別人追走，那就不是沈風和了。

栗芷走的時候沈風和沒去送她，只是在飛機落地的時候給她發了消息問了一句。之後就是斷斷續續的聯系，栗芷在路上，而沈風和在D市，她一個人走了很多很多大大小小、或熱鬧或冷清的地方，而沈風和則收到了許許多多來自全國各地的明信片。都是栗芷寄給他的。

兩個人整個假期都是在這種情況下保持着斷斷續續的聯系，除了寄明信片，栗芷還常常會把當時遇見的好看景色拍給沈風和看，有的時候能立刻得到回複，有的時候就石沉大海，好久才會收到回複。

但栗芷也沒介意也沒想東想西的亂猜過，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信心，就覺得沈風和如果不回她的消息，那一定不是他不想回，而是他在忙什麽別的事情沒有看見——如果他看見了，一定會立刻回複的。

栗芷帶着這種盲目的信心來到她畢業旅行的最後一站。

她是沒大算好時間的，坐在伫立千年的城牆上等日落的時候，也是心血來潮地撥了沈風和的電話，不過沒接通，栗芷聽了一會兒“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才讪讪地放下電話。

等到沈風和再撥過來的時候，栗芷已經看完了日落，背着雙肩包走在偌大的廣場上。

對方的聲音和平時不大一樣，隐隐約約帶着些莫名其妙的笑意，栗芷聽着他問：“你在外面嗎？”

栗芷“嗯”了一聲，說了一下廣場的名字，順便還抱怨了一句，“真沒想到都這麽晚了天氣還這麽熱，身為一座北方城市的尊嚴呢？”

對方反常地沒有接她這句調侃，而是繼續問了下去，“你今天穿了白色的裙子，頭發沒有紮起來？”

栗芷點點頭。畢竟是在歷史感厚重又文藝氣息深厚的城市旅行嘛，她本來打算長發白裙文藝一把的，沒想到這麽熱，還真的是失算了。不過栗芷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怎麽知道的？”

“我什麽都知道。”沈風和的聲音裏笑意漸濃，隔着萬水千山也聽得真真切切。栗芷聽見他說完這句話微微停頓了片刻，忽然說道：“小栗子，我送給你一個驚喜要不要？”

他能送給她什麽驚喜。

栗芷有點好奇，剛“嗯”了一聲，又聽見他說，“你閉上眼睛，數三個數，數到三的時候就轉身。”

雖然不知道他神神叨叨的在幹什麽，但栗芷還是乖乖的照辦了，閉上眼睛默默地數完三個數，就睜開眼睛轉過了身。

廣場中央的彩燈在那一瞬間亮了起來，随着突然而來的音樂聲，巨大的水幕沖天而起，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變幻出不同的曼妙姿态，使得整個廣場驀地熱鬧了起來。

栗芷還舉着手機貼在耳邊，直愣愣地盯着人聲鼎沸中不斷跳躍變換的水柱，差點找不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地說道：“沈風和，你怎麽知道這個時候會有音樂噴泉？”

電話裏那人輕輕笑了一聲，低低地說了一句話。

栗芷突然之間就明白，《大明宮詞》裏少年太平公主在長安燈會上遇見薛紹時驚為天人的心情，也突然之間就明白了“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意境。

陌生的城市裏，沈風和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修長的手指執着手機貼在耳邊，黑發黑眸，就那麽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地出現在了層層水幕的對面。

栗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分花拂柳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因為我剛才一直在你身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