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初春溫度偏低, 空氣中還帶着淡淡涼意,齊鶴年甫一進門, 就看到了老人家的打扮, 薄薄的綢料完全稱不上擋風,他不由擰眉,低聲勸道:“外祖父, 您患有痹症的年頭也不短了,若受了涼的話,疼痛定會加倍,到時候不止母親擔驚受怕地睡不着覺, 孫兒也不好過。

俞先生, 也就是安遠伯,這會兒頗為心虛地笑了笑, 剛欲開口,便瞥見了青年手裏拎着的瓷壇, 灰暗的色澤、古樸的式樣,看起來無比熟悉。

“這壇子是?”

齊鶴年一邊将酒壇放下, 一邊将大氅披在安遠伯身上, 溫聲解釋道:“孫兒新認識了一位朋友,釀酒的手藝不錯, 這是她配制的神仙酒, 聽說能夠緩解痹症,也不知是真是假。”

安平侯原本還只是懷疑,此刻倒是确定了, 鶴年認識的友人定是卓琏,除了她,京城中沒有誰能造出既甘美适口又能緩解疼痛的酒水,就連那些釀酒大師也不例外。

“先前我跟樊校尉一起去了趟汴州,在巷子裏迷了路,多虧一名心善的夫人相救,這才沒凍死在寒冬臘月裏,當時那夫人家中放了一壇子神仙酒,我服下後,果真驅散了身上的痛意。”

聞得此言,齊鶴年眼底露出幾分驚詫,“竟是琏娘救了您?”

“非也非也,是卓氏的母親幫了忙,他們一家子都是心地良善之輩,自然不會見死不救。”從汴州回京後,安平伯許久都未嘗過神仙酒的滋味兒了,好在有大夫三不五時的診治,倒也沒鬧出什麽毛病。

從木架上取出一只泛粉的杯盞,老者小心翼翼地将酒水倒在其中,滿臉陶醉,一下又一下嗅聞着那股香氣。

“神仙酒只能止痛,卻無法根除頑疾,沒犯病時,我可舍不得碰它,你再買些別的酒水回來,省得糟踐了稀罕物。”

齊鶴年就跟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您少喝點酒吧,身體為重。”

安平伯忍不住瞪了外孫一眼,忽道:“西山那邊送了信回來,三皇子身邊的侍衛的确不凡,幫陛下擋了一刀,只要他養好傷,日後必定青雲直上。”

腦海中浮現出青年堪稱陰鸷的神情,齊鶴年坐在木椅上,問:“您是說桓慎?他只是個普通的侍衛,就算武藝不錯,想要得到升遷的機會依舊不是易事,畢竟陛下身邊的能人委實不少,區區一個侍衛,毫無背景,終其一生,能到四品也就頂天了。”

安平伯緩緩搖頭,“聖上重情,桓慎為了護駕身受重創,堪稱俠肝義膽,再加上他是三皇子身邊的紅人,扶一把,将來有什麽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德弘帝帶着諸位皇子去西山圍獵,按說有無數軍士護持,刺客不該混入其中,偏前朝逆黨籌備了數年,早就将釘子安插在行宮之中。在宴飲之際,看似老實的宮女突然暴起,從食盒中抽出匕首,若非桓慎機敏,及時擋在陛下跟前,後果不堪設想。

桓家人呆在城西,除去釀酒賣酒,倒也不必為其他瑣事操心耗神。

Advertisement

今日也不知是何緣故,卓琏一睜眼,右眼皮便跳個不停,過了許久都未曾好轉,鬧得她心煩意亂。

正當她在後院收酒時,就看到甄琳小臉兒雪白沖到近前,“卓姐姐,大事不好了!桓二哥被幾名侍衛擡了回來,像是受了重傷,芸娘在家裏哭了許久,好懸沒厥過去。”

聽到這話,卓琏心裏咯噔一聲響,她知道桓芸的身子骨有多弱氣,在原本的劇情中,小姑娘并非死于虐打,而是被那些渾人折辱到了氣血逆行的地步,才會一命嗚呼。将近一年多的時間,她一直不敢讓芸娘大喜大悲,就怕她有個三長兩短,哪想到桓慎那邊突然出了事。

用巾子擦了擦手,她轉頭沖着池忠道:“你們先在店裏忙活着,我回家瞧瞧。”

“小老板放心,兄弟幾個定不會躲懶,您過去便是。”

卓琏微微颔首,一把握住甄琳的腕子,片刻也未曾耽擱,徑直朝向桓宅的方向跑去。

她走後沒多久,有一道身影從後門鑽了進來,那副纖弱嬌怯的模樣,不是丹绫還能有誰?

瞿易正準備将陶甕放進泥屋中,就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邁到近前,他臉色黑如鍋底,語氣也稱不上好,沉聲呵斥:“你可記得我說過什麽?讓你好好在家養胎,不踏足酒坊半步。”

面對男人堪稱兇惡的眼神,丹绫心裏也憋着一股火兒,她實在沒想到瞿易竟如此無情,最開始對她關懷備至,哪知時日久了,藏在皮下的真面目便再也無從遮掩,那副冷漠的德行簡直比陌生人還不如。

池忠楊武站在旁邊,心中雖有些好奇,卻不好上前湊熱鬧,索性就坐在倉房前歇息。

見他二人走遠了,丹绫抿了抿唇,小手扯着瞿易的袖口,眼神尤為活絡,不住瞟着泥屋,柔柔問:“這間房是新建的吧?沒有窗,僅有一扇門,剛好能讓陶甕通過,人進去的話,勢必得彎着腰,難道有什麽講究不成?”

當初離開汴州時,卓琏一把火将泥屋燒了個幹淨,就是不希望火迫法傳入外人之手。丹绫身份不明不白,接近自己也似別有用心,瞿易哪會上當?

“你問這麽多作甚?快回去。”他再度催促。

“我不走。”

仗着肚子裏這塊肉,丹绫的膽子比最初大了不少,方才她親眼看見卓琏離開,桓母瞿氏都在前堂,也管不到自己身上,若是不在酒肆中好好逛一逛,豈不是浪費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大山呆在窩棚中趴着,丹绫一步步挨近酒庫時,它突然蹿了出來。只見毛色灰黃的狗兒呲着牙,透明的涎水嘩嘩往下滑落,滲入泥土裏,那副場景當真瘆人。

女人駭了一跳,連連後退,躲到了瞿易身後,軟聲道:“瞿大哥,我害怕這只畜生,明明酒肆中已經雇了長工,有人看門,為何還不将這畜生處理掉,一旦傷着人該如何是好?”

瞿易神情無比冰冷,開口警告道:“只要你離酒肆遠着些,大山就不會動你,狗兒遠比披着人皮的禽獸強得多,畢竟有的人心是黑的,但它不是,它只忠于主人,不會幹出吃裏扒外的下作事兒!”

丹绫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男人話裏話外的譏諷之意?她面色忽青忽白,死死咬着下唇,辯駁道:“瞿大哥,我懷着你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生出加害的心思,你千萬別讓旁人蠱惑了……”

“夠了!你再不走就別回去了。”瞿易語氣不耐地威脅。

丹绫怕狗,眼下完全不敢動彈,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銀牙,不過她也沒有別的辦法,最後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酒肆。

等人走後,池忠湊上前,低聲提點:“瞿老弟,你媳婦生得這般标致,還懷着孩子,為何不對人家溫柔點?婦道人家心眼小,她要是記恨上了,你哪還有安生日子可過?”

瞿易苦笑着搖了搖頭,若早知道會走到今日的地步,他肯定會掐死那個色迷心竅的自己,可惜天底下沒有後悔藥,他除了忍耐以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卓琏剛回到宅院,隐隐能聽見少女飽含悲戚的哭聲,她心裏一緊,也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幾步沖到桓慎的卧房前,将門板推開,鼻前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氣。

聽到動靜,桓芸抽噎着回過頭,無比委屈地沖到女人懷裏,哭得直打嗝兒,“嫂嫂,二哥幫陛下擋了一刀,雖然止了血,卻還處于昏迷之中,也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卓琏抹去了小姑娘頰邊的淚痕,輕聲安撫道:“你哥哥武功高強,本事大的很,絕不會出事的。”

嘴上這麽說着,她心裏卻有些沒底,話本中沒有關于桓慎護駕的描述,到底是這段劇情不重要,還是自己影響了青年的命數,讓他遭受了無妄之災?

越想卓琏越是愧疚,她走到床邊,發現一向桀骜不馴的男人,如今極為安靜地躺倒在床榻上,他赤着上身,面如金紙,即使腰腹處纏繞着厚厚一層白布,仍有殷紅血絲滲出來,是個人都能猜到傷口究竟有多嚴重。

瞥見芸娘紅腫的雙眼,卓琏無聲嘆息,按住她的後腦,将人抱在懷裏,“芸兒莫要擔心,行之肯定會痊愈的,要是你也哭壞了身子,夜裏母親回來,又有誰能安慰她?嫂子只有一個人,實在是分身乏術,無法照看你們母子三個。”

十一歲的少女已經懂事了,桓芸知道嫂嫂辛苦,此時心底湧起了絲絲堅毅,強撐着不掉下眼淚。

“芸兒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二哥會活下來的,對不對?”

“對,他會活下去的。”卓琏一遍又一遍地保證。

過了片刻,又有一撥人來到桓宅,走在前方的那人胡子花白,身邊跟着一名提着藥箱的小童,瞧那打扮,應當是宮裏的太醫。

“老朽姓錢,奉陛下旨意來給游擊将軍看診。”

“游擊将軍?”卓琏面帶疑惑地發問。

“夫人有所不知,桓将軍救駕有功,特進封為從五品的游擊将軍,旨意尚未頒下,消息也沒有傳揚開來。”

卓琏并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她只希望桓慎能好好活下去,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桓母已經經歷了一回,若是再來第二次的話,也不知道她能否承受得住。

錢太醫站在床頭,剪斷了纏繞在腰腹處的白布,血糊糊的肉窟窿呈現在眼前,雖未見骨,但傷口卻極深,估摸着也流了不少血。

“夫人,老朽要将傷處的腐肉清除,勞煩你按着桓将軍的雙臂,莫要讓他亂動。”

情态緊急,卓琏自然無法拒絕,她彎着腰,牢牢攥住青年冰涼的手腕,便見錢太醫用烈酒浸過刀刃,抵在了潰爛的皮肉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