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沉默的窺伺者

彌哲業迄今為止的生活大致可以分為三段。

彌哲業的第一段生活在落挪。

在很久很久以前，落挪剛剛誕生不久的時候，彌哲業誕生了，它是落挪最早的住客之一，生活在深海。像彌哲業這樣的生物還有不少，并随着時間推移繁衍出越來越多的個體。

後來的住民們将這些深海的生物共同組成的景觀稱為“海底森林”，它們無數的觸手向上伸展就像是森林一樣。很多其它的生物也栖息在它們之間，就像是鳥蟲栖息在森林裏一樣。

後來落挪幹涸了，為了生存，“海底森林”們的本能驅使它們去捕捉生物。彌哲業和其它部分同類從第一次物種大滅絕中活了下來，當落挪再次充滿水時，“海底森林”變成了“深海囚籠”，落挪的住民不敢靠近那片海域，因為接近的人都被從看不見的深處伸出的觸手拉入淵底。

落挪再次幹涸，彌哲業的同類又死了一批，這次離彌哲業很近。

彌哲業活本能地捕食了身邊所有能吃的東西。

幾個極其特殊的個體留了下來，它們變得能夠吸收自己所捕食的東西的力量，甚至一定程度上吸收食物的特點，只是能夠吸收的東西太少了，僅僅能略微強化體質而已。

第三次幹涸，幾個極其特殊的個體中又死去了一半，其他留下來的終于學會了移動。

第四次幹涸，彌哲業的同類只剩下兩位數了。

第五次幹涸，彌哲業的同類除它以外僅存最後一位。

第六次幹涸，除了彌哲業以外的個體消亡。

多次經歷落挪幹涸的彌哲業捕食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在生死徘徊的過程中，其形态逐漸發生了變化，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而是更像落挪本身——實際上，在落挪幹涸的時候，彌哲業的确無意識地捕食了落挪的一部分軀體。

自此，彌哲業的種族徹底滅絕。

第六次幹涸後的落挪處于前所未有的茁壯期，很久沒有幹涸過。落挪的住民們逐漸發現了前幾次幹涸留下的痕跡，大家都說落挪經過了至少三次大災變，它們稱之為三個紀元。每個紀元曾經都有過許許多多的生物，優勢物種也一直在變化，但最終只有不到兩位數的生物渡過了大災變，它們分別是——

「移動的天空島」。一頭翅膀如山一般，飛行時如海嘯般的翼龍。歷經三個紀元。

「天際烈焰」。一顆讓十裏八方都寸草不生，高聳入雲的灼熱魔藤。歷經四個紀元。

「喋血惡魔」。一條一口毒液能腐蝕出一個天坑，以折磨生靈為樂的蛇。歷經兩個紀元。

「奇樂者」。一團能夠對萬物進行拟态，生活随心所欲的煙霧。歷經一個紀元。

「不朽」。一顆即使只剩下指甲蓋那麽小一片草葉也能在一天內長回來的參天巨樹。歷經五個紀元。

以及，最後一位，「沉默的窺伺者」。

「沉默的窺伺者」最為神秘，沒有人知道它長什麽樣，因為它從來不曾出現在深海以外的地區，人們只知道，一旦深入到一定地步，觸碰到了它的領域，就再也回不來了。據調查，它歷經了至少三個紀元。

這個極其神秘的存在便是彌哲業。和其它生物不一樣，深海的環境缺乏變化，彌哲業不像陸地上的那些生物一樣産生了智慧，只是單純地存在着，用本能生存。它幾乎沒有除了生存所需以外的活動，非常節能，這正是它能在惡劣環境也活下去的原因。

「喋血惡魔」對「沉默的窺視者」抱有好奇心，它潛入深海，最終卻因不适應深海的環境不敵實際上沒有任何智慧，不懂得任何戰鬥技巧的彌哲業，被彌哲業吞噬。「不朽」得知因為能力克制自己唯一忌憚的「喋血惡魔」再也沒回來的消息，幾乎是立刻和「天際烈焰」争奪地盤，挑起争鬥，最終雙方打得兩敗俱傷，被「移動的天空島漁翁得利」。

「不朽」被「移動的天空島」像是垃圾一樣扔到大海，「天際烈焰」則被「移動的天空島」捕食。

落入深海的「不朽」正在恢複，卻沾染了「喋血惡魔」死亡時流出的毒血走向死亡。因為捕食了有毒物質不斷掙紮的彌哲業把「不朽」吃下，雖然不至于像「不朽」那麽恐怖，但也得到了不凡的恢複力，成功消化了「喋血惡魔」的血液和能力。

連續兩個大人物掉入深海後再也沒出來，「沉默的窺伺者」由此名聲大噪，成為了路人皆知的恐怖存在。

沒有人知道，這位窺伺者本質上和路邊的捕蠅草沒有區別。

第七次幹涸，「奇樂」眼看着大量生物死亡，沒人可以讓它耍了，頓覺生活無趣，想到上個紀元滅絕時那無聊得讓它想死的情況，一輩子随心所欲的它幹脆很随心所欲地自己跑到深海看一看那位窺伺者，得償所願後就不加抵抗地讓它吃掉自己了。

第七次幹涸過後，落挪的生态環境一落千丈，急劇惡化，原來所謂的茁壯期只是回光返照。「移動的天空島」吃完了所有能吃的東西，包括海洋裏它所能夠到的所有生物，太深的它沒辦法下去，因為它下不了水。

最終，「移動的天空島」在這個紀元隕落，其軀體養活了一大批新的落挪民，成為最後一代的落挪住民。如今的深淵遺民就是這一代和這一代的後裔。

第八次幹涸，落挪徹底死亡。

所有居民不是死在落挪內就是被擠出落挪外，只有少數适應了外界的環境存活了下來，而彌哲業雖然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樣變得無比虛弱，如同普通的變異植物一樣弱小，卻沒有任何适應新環境的苦惱，因為它獨自享用了落挪的殘骸，奪去了落挪最後的價值——适應性。

至此，落挪的生活告一段落。

彌哲業的第二段生活在實驗室。

深淵遺民給世界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其中有一些瘋狂的人觊觎深淵生物的特殊力量，試圖融合深淵生物和本地生物，最後改造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彌哲業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抓住了。

變得極其弱小的彌哲業被複雜的法陣限制了力量，無法恢複，卻也因為其頑強的生命力一直存活。

實驗室的基因融合實驗讓彌哲業第一次誕生了自我，經過學習，它逐漸了解到了許多自己以前所不知道的事。以前的時間就只是時間，而現在的時間才像是歲月。

可惜，彌哲業的新歲月并不怎麽美好。

後來深淵遺民中出現了領袖，把深淵遺民規範統合，逐漸融入到這個世界中，這樣禁忌的研究也被廢除了，它們帶走所有存活的深淵生物後把實驗室整個毀，查封得徹徹底底。

由于彌哲業只剩下一截近似尾巴的存在，本身又是過于古老過于神秘的生物，查封的人以為彌哲業就是只是深淵生物身體的一部分，留在了實驗室裏。一番爆破後，彌哲業雖然活了下來，但也受到了重創，只剩下半口氣不到吊着。

彌哲業的生存本能讓它自我封存起來，變成近似于種子的存在，等待煥發新生的那個契機到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些小孩子到了當年實驗室的廢墟，如今的一片空地中玩耍，把彌哲業當做稀奇古怪的東西撿走了。在路過林頓家裏時，彌哲業意外掉了出去，經過林頓家裏的無聊小混混發現了，他們對着這稀奇玩意劃了幾刀踩了又踩，覺得很無聊，便不再理會。

林頓因此注意到彌哲業，把彌哲業埋了起來，澆灌了營養液。

于是，機會來了。

彌哲業的第三段生活，在林頓身邊。

彌哲業一開始可能不懂什麽是對人好什麽是對人壞，但不代表它感覺不到。實驗室的人一直把它關起來，用刀割用火燙用水澆用鹽泡，從來不和它交流，用冷漠到殘忍的語氣描述實驗情況，而林頓卻對傷了他的它溫聲細語，安慰撫摸，給它吃好東西，擔心它的身體，給他新名字，還要給它換一個大家。

有了對比，彌哲業自然明白之前的人對它不怎麽好，以及林頓對自己很好。

對于彌哲業來說，在落挪度過的時間沒有任何感覺，在實驗室讀過的時間又漫長又無聊，在林頓身邊度過的時間則時而漫長時而短暫。林頓不在的時候很漫長，被林頓無視的時候很漫長，被林頓害怕的時候很漫長，林頓受傷的時候很漫長；林頓在的時候很短暫，被林頓摸的時候很短暫，被林頓喂東西吃的時候很短暫，林頓開心的時候很短暫。

彌哲業不明白為什麽。

但它并不在意。

它只知道，它想要一直一直和林頓在一起。

明明一開始是這樣想的，但它最近又不這麽想了。

彌哲業看着林頓，它總是想要靠近林頓，想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貼上去，可林頓太小了，根本不夠。

很奇怪，它總是想要吃下林頓。

彌哲業想弄明白為什麽。

——如果能夠和林頓更多地接觸就好了。

它這麽想，沉默地窺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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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吐槽自己一句，這章真的好中二啊hh

但是我喜歡（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