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伴侶讓人為難

自從知道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摸了那種東西後，林頓看彌哲業簡直是看哪哪不對勁，而且彌哲業居然還把那種觸手伸過來，還伸了好幾根……

嚴格意義上來說彌哲業的觸手并不是那個，就像是能散步花粉的花蕊雖然是生河蟹器但不是那個一樣，生出來也不是為了河蟹交，所以多長幾根也不奇怪。

“再也不會摸那個了！”但果然還是難以直視。

雖然彌哲業看起來很失落，但林頓這次可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心軟讓步。

以及，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彌哲業似乎比以前更黏人，而且還經常拟态成人類，很勤奮地練習說話。當然，練習說話是好事，這樣他們溝通也能更順利一些，所以林頓時不時就幫彌哲業糾正字音，解釋字詞的意思，還特意給彌哲業找了一些閱讀材料。

經過一番學習，彌哲業說話總算是用上代稱了……字詞的意思也理解得很快，就是發音這一部分對彌哲業來說似乎難度不小，它還不太适應人類的發音方式。

目前彌哲業能夠準确無誤說出來的詞只有一個——

林頓。

同時，這也是彌哲業最先學會的詞。

林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對彌哲業的恐懼終于完全消失了。

……但這和摸那種地方是兩碼事！

為了不再弄錯，林頓把彌哲業其他幾種觸手的功用都弄清楚了。

彌哲業不願意讓林頓摸的，比較危險的，外表毛毛糙糙的那種，其實上面長了很多極其細小的透明的刺，又輕又小，帶有彌哲業的毒，無論是被打擊還是主動打擊都很容易被紮到，而且一旦中招，別說取出來了，甚至找都找不到，恐怕只能挖去一塊肉……彌哲業甚至還能通過收縮軀體主動把毒刺高速發射出去。林頓摸着粗糙是因為彌哲業把密密麻麻的毒刺全部都縮起來了，實際上那段觸手就像是發黴了一樣長滿了細細的刺。

彌哲業能夠控制劑量，不過對于林頓對來說再怎麽稀釋也一樣致命。林頓聽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問了問那個毒到底是什麽毒，不過彌哲業不太清楚怎麽描述。

“能毒死海獸嗎？”

彌哲業給出的回答是：它獵殺海獸就是用的這個。

彌哲業把手掌那麽小一片的觸手往海獸身上一拍，數不清的毒刺就像被發射出去紮到海獸體內。細小的毒刺能紮得很深，經過血液一流，不到五秒，那海獸就一命嗚呼了……

末端膨大的那種觸手則和林頓猜測的一樣，确實是用來灌輸液體的。此外還能噴出一大片煙霧，至于煙霧的效果……完全取決于彌哲業想噴什麽。彌哲業自帶的毒液和療傷的藥液自不必說，它現場吃下去的液體也是能直接噴出來的。

林頓覺得自己虧了一個億，早知道彌哲業有這麽方便的能力，澆水澆營養液的時候就找它幫忙了……

而流線型的，林頓覺得有些帥氣的那一種，實際上硬化後就是極其鋒銳的刀具，又因其能自由變長變短變硬變流體而具備極其高的靈活性，相當于一把可以自由變長變短砍了也不會斷的劍。

普通的觸手就是普通的觸手。話是這麽說，因為彌哲業一點也不普通，所以這觸手也不普通。彌哲業的恢複力強得可怕，這點從那天彌哲業吞下自己抛棄的身體後立刻恢複原狀就能看得出來。只要那一塊暗紅色的部分沒有傷到，不管被砍掉多少，彌哲業都只需要稍微接觸一下吃回來就能恢複。

林頓根本想象不出什麽人能奈何得了彌哲業。歸根結底彌哲業的身體本身就是最恐怖的武器，而彌哲業能夠最大程度地活用這柄武器，它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能力，就能做到包括暗算、迂回、正面進攻、爆發攻擊在內的一系列行動，生存能力更是強到了硬生生熬死深淵。

可彌哲業的強大其實還遠不止如此。

彌哲業在落挪生活了那麽久，歷經多次環境劇烈改變，吸收了那麽多生物的特性，本體極其堅韌，能在毫無壓力地自然界能夠找到的一切惡劣環境下來去自如。毒、高溫、嚴寒、酸、鹽堿……只有別人想不到的，沒有它抗不了的。也因為彌哲業的抗性，絕大多數威力不夠的自然魔法都失去了效果。

此外，彌哲業的拟态可不是一般的拟态，與其說是拟态，不如說是用它那變化多端的軀體還原出生物的樣子比較恰當。它雖然只能拟态成它吃過的東西，但由于吃下去之後消化得幹淨，只要它完整地吃下一具身體，它能做到近乎完美的還原。

意思就是，理論上來說，只要彌哲業拟态成能夠使用魔法的種族，那麽它就能使用魔法。只可惜彌哲業一向是本能至上的生物，學習怎麽表達自己都夠嗆，更不用說魔法了。同理，理論上彌哲業也能學習制作機器，像地精一樣造出強大的機器，但實際上彌哲業幾乎不可能學會。

當然，雖然需要後天學習的複雜內容基本沒戲，但各種靠本能就能做到的東西是毫無問題的。

而這樣的彌哲業，居然因為林頓的恐懼毫不猶豫地變成史萊姆一樣弱小的生物……

林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感動的同時，他也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彌哲業這樣危險的深淵生物，他必須得好好照顧才行。如果放任彌哲業亂來，說不定會帶來災難……

萬幸的是彌哲業好像突然開竅了，對人類的生活抱有很大的興趣。林頓帶着變成人的彌哲業一起買菜做飯，一起工作，告訴彌哲業許多關于人類生活的常識。

彌哲業學習得很快，林頓逐漸放下心來。

但林頓很快就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這天林頓就像是往常一樣問彌哲業今天有什麽收獲或者有什麽想法，而且要彌哲業用嘴回答，不然就不能變回本體去纏他。其實彌哲業真要纏着林頓林頓也沒辦法，不過對于彌哲業來說，林頓的話語的威力遠比它遇到過的任何東西都要有威懾力。

所以彌哲業每天都會乖乖回答——

“草他媽。”

“……”

林頓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

不用彌哲業解釋林頓都明白，彌哲業只是把這三個字當做某種強調語氣助詞用而已，但看着彌哲業說這種話，還是用他很喜歡的聲音來說……林頓的頭有點疼。

“……彌哲業，有一類話叫做髒話，是很沒有禮貌的，不能學。就算別人說了你也不能說。”

“哪些是？”

“很不客氣地叫對方的親屬，把對方打作某種疾病的患者，還有和生殖有關的東西都算。”

“生殖有關？”

林頓也猜到彌哲業會問這裏，因為就這裏他說得最含糊。

“……咳，用負面的詞語描述對方的隐私部位，還有……交合。”

“交合？”

……非得說得那麽清楚嗎！

“就是……河蟹交。”

林頓記得刻格特以前提到過，它應該是知道那個的功能是河蟹交的，不過它不理解河蟹交本身。這也不奇怪，畢竟彌哲業的繁殖不需要河蟹交……但既然彌哲業決定在這裏生活，它遲早會接觸到，可不能只因為難以啓齒就避而不談。

“彌哲業的……河蟹子沒有海水就沒辦法散播了，對吧？”

彌哲業點點頭。

“很多生物的河蟹子傳播也會遇到很多困難，為了提高成功率，有一些雄性會把……河蟹莖插入到……對應的地方，然後直接在雌性裏面釋放，就能提高成功率。這種插入或者被插入的行為就是河蟹交……差不多就是這樣。平時那些人說的……操，日，幹之類的，還有和插入動作差不多的，都可以是那個意思。”

應該沒有錯吧……？

林頓沒學過這些東西，剛剛那段磕磕絆絆的解釋已經是他能想到最準确的描述了。

“見過。”

“……什麽？我剛剛沒聽清，你再說一次？”

“見過河蟹交。……我。”

彌哲業還特意糾正了一下自己的話，它說話不帶主語，林頓強調過最好帶上主語，彌哲業記是記住了，但有時候一開口又忘記加上。平時林頓會誇贊，可現在他根本沒心思注意那個。

“你見過？！什麽時候？”

“晚上。”

“晚上……你不是在家裏睡覺嗎？”

“我不需要睡覺。”

林頓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他好像從來沒見過彌哲業睡覺的樣子，卻理所當然地就覺得彌哲業也在睡覺。

“你晚上都幹什麽了？”

“我去完成委托。賺錢。”彌哲業從身體裏掏出了一枚戒指，“放在這裏。錢。”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沒問。”

林頓啞口無言，他确實沒問……

“你都做了什麽委托？”

“搬運，護送。”

林頓松了口氣，幸好沒接獵殺狩獵之類的任務……萊茵鎮的海獸犯下的罪行樁樁件件罄竹難書，死不足惜，但其他獵殺對象就不好說了。

“你需要錢嗎？要多少？”

“我不需要。你需要。”

“我？我最近不缺錢啊……？”不如說反而比起以前富裕，甚至不知道怎麽花了。

“他們說錢越多越好。”

彌哲業把戒指遞給林頓，林頓看了一眼，吓得差點沒把戒指摔了。不過也是，畢竟彌哲業那麽強……

“夠了夠了，不用再去了。”

“……”

“雖然你不需要睡覺，不過精神上的疲憊還是需要時間來緩解的吧？”

“……”

“還有，別人……河蟹交的時候別去看，不禮貌。”

“你不用河蟹交嗎？”

“……？！咳……！咳咳……我、我的話……雖然需要，但我覺得河蟹交只能和愛人一起做。”

刻格特陷入沉思當中，正當我絞盡腦汁想好愛，準備解釋的時候，他先開口了：“我可以拟态成雌性。”

“……？我知道。突然說這個幹什麽？”

“這樣就能河蟹交了。”

“胡說什麽啊，我們又——”

等等，彌哲業的意思，該不會是……？

“你是我愛人？”

“不是嗎？”

“……我們什麽時候變成那種關系了！”

“你說過。”

“沒有。”

“有。”

彌哲業的堅持讓林頓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難道他真的說過？

“……那大概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你不是我的愛人。”

“……不是嗎？”

彌哲業又問了一遍之前問過的問題，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話裏有着濃濃的失落，聽得林頓也難受了起來，有些後悔剛剛說得那麽直接了。彌哲業大概覺得愛人是比較親密的關系吧，說不定這麽說了它會誤解……

“雖然不是愛人，不過你對我很重要。這麽說吧……彌哲業，你知道什麽是愛嗎？”

“不知道。”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什麽是愛，不過要想成為愛人，至少要互相喜歡才行。”

“你不喜歡我……？”

“喜歡啊。”

“那就互相喜歡了。”

“嗯……該怎麽說呢……得是最喜歡才行。”

“我最喜歡你。”

“……彌哲業，不要随便說最。”

“……？”

“萬物都會變化，你也會。”

“不是。”彌哲業一着急說話就又打回原樣了，“沒有騙人。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你，你現在一定是發自內心地這麽想的。但只是現在……其實你現在沒別的選擇，自然無從比較。”

“……”

彌哲業張了張嘴，沉默片刻，變回了本體，觸手纏上林頓。

「最喜歡你。」

不得不說，彌哲業的表白很容易讓人沖昏頭腦，林頓臉一紅，心想這可真是有點遭不住……

說實話，換做別人，林頓第一個想到的絕對是性別問題。但彌哲業不同，對于彌哲業來說，性別并不是那麽重要的東西，甚至很多倫理對他也不适用。例如彌哲業的繁衍方式說不定已經在外面不知道和多少個同類留下孩子，然後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又留下孩子……以人類的觀點來看這顯然非常淫亂，但對于彌哲業來說卻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只在于彌哲業的感情本身了。

彌哲業有時候其實挺倔強的，林頓雖然不太相信彌哲業的“最”，但對于現在的彌哲業來說，這個“最”又的确是真真切切的，類似于彌哲業自己舍棄身體這種事，林頓再也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想到這裏林頓就打了個寒顫，他猶豫許久，給出了一個提議：“這樣吧，我們可以先試着交往。如果不合适了，到時候再分手。可以嗎？”

「……」

彌哲業的那團暗紅緩慢流動，十秒後，它給出了回答：「好。」

「那現在——」

“我事先聲明！說是需要但是我不急！”

「要的時候跟我說。」

林頓覺得彌哲業雖然喜歡肌膚接觸，不過他怎麽看都不像是對那方面有興趣，只是因為他說了有這個需求才想着去滿足的，就像是它覺得他需要錢就去掙一樣。

“那要看看合不合适才行。”

「怎麽看？」

“首先得讓我對你心動才行。”

林頓确信自己對彌哲業有好感，但能不能變成那方面的好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實話，如果一開始要林頓去和彌哲業變成伴侶的話，他根本不會考慮哪怕一分鐘，直接拒絕，畢竟一開始彌哲業在他眼中更像是家養的小動物或者植物。但現在……

自從彌哲業恢複實力後，彌哲業就從被林頓保護的對象變成了保護林頓的對象。平時彌哲業也會幫林頓做很多日常生活中的事，例如搬東西、采藥草、搗藥、燒熱水、打掃等等。而且彌哲業确實很強，自從有了彌哲業的陪伴，林頓再也不需要每天擔心自己橫死街頭過一天是一天了。

和如此強大的彌哲業相處，林頓自然會産生壓力，然而彌哲業用非常決絕的方式打消了林頓對它的恐懼，告訴林頓一個道理：你不需要實力就能統禦我。

現在的林頓擁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第一次能夠以輕松的心态享受每天的生活，能夠對未來産生向往——而這些都是彌哲業帶來的。不知不覺間，彌哲業已經從家養的動植物變成了同居的夥伴，相依為命的對象，乃至有些怪異的保護者了。

……其實彌哲業挺好的，林頓并不排斥和彌哲業變成那種關系，但他一直覺得自己并沒有為彌哲業做太多，彌哲業對他的好感，大概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在恰當的時間做了恰當的事而已，和是不是他沒有關系。

不能讓彌哲業在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做選擇……這樣無論是對彌哲業，還是對被選擇林頓而言，都不是什麽好事。

只是，彌哲業此時此刻的心情又不能忽視，林頓也不忍心去拒絕彌哲業的一腔熱血。它只是想要表達自己對喜愛，想要滿足自己喜歡的人的願望罷了……林頓隐約有種自己沒辦法抗拒彌哲業的預感，他本來就拿明明。很強卻降低姿态像個孩子一樣黏人的彌哲業沒辦法，更不用說彌哲業還根據他的喜好拟态成人類了。

如果心動了，那麽這份感情實在是吉兇難料。彌哲業想要的并不是愛，它只是單純地想要贈予，而不想取得，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吃虧。

可林頓不一樣，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對伴侶抱有特別的憧憬。繼續試下去的話，最終受傷的大概率會是他吧……

……但，如果他們兩個人之中必須要有一個人受傷的話，林頓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理由有很多。彌哲業過了很多年的苦日子，彌哲業很強如果心情惡劣犯事那麽危害會極其之大，彌哲業經歷人情世故少調節能力可能比較弱……但林頓知道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

其實他就是不想讓彌哲業傷心而已，就這麽簡單。

看過彌哲業為了自己幾乎抛棄一切後林頓就明白了，比起自己可能會遭遇危險，他更怕彌哲業受傷。

“你自己去想想怎麽樣讓我心動，我不會告訴你，你可以自己去打聽去查書。”

這些最後說不定會便宜別人吧。

“……我會等着你。”

即便如此……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