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伴侶的新體驗

——我是誰？我在哪？我到底在幹什麽？

坐在座位上，正對着彌哲業，林頓不由得産生了這樣的疑惑。他有些忐忑地等了快三天，彌哲業終于有了動作，卻是讓他坐在他對面。

然後，彌哲業就開始瘋狂問問題……

喜歡吃什麽？讨厭什麽？家人在哪？在哪出生？害怕什麽？做錯過什麽事？

林頓被哲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暈頭轉向，回答是全回答了，人也懵了，他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被審訊的犯人一樣……彌哲業問這些問題是打算做什麽？他覺得被詢問這些問題會心動嗎？

而且問了個清清楚楚後彌哲業就沒有後話了，只是在那裏自顧自地苦惱，似乎事情并不如它所想的那樣發展。林頓嘆了口氣，還是看不過去，開口問了：“怎麽了？”

“沒有共同點。”

“……”

林頓懂了，彌哲業大概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可以靠聊共同話題尤其是私密話題來拉進距離之類的話，于是很耿直地把興趣愛好恐懼點家庭狀況等等都問了一遍，結果一個共同點都沒找到。林頓真覺得哭笑不得了，這都是什麽事啊。

“還有別的嗎？”

“沒有。給錢讓花，送禮物，從危險之中保護，我有做；整理儀容儀表，我不需要。”

“……好吧。你都問了誰？”

“挂委托。”

林頓心裏湧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個委托……你是怎麽挂的？”

“我帶你去看。”

還沒看到委托，林頓的不詳預感就已經越來越強了。彌哲業在外面是用人類的形态來活動的，才剛剛踏進冒險家協會，甚至還沒走進去，就有人在看着彌哲業，竊竊私語着。

這裏太嘈雜，林頓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可無論是好話還是壞話，這個反應本身就已經有夠奇怪了。

彌哲業應該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打開協會的門的一瞬間，協會裏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間，下一秒就沸騰了起來。

“是他？居然在白天看到了……！”

“「深月黑影」！”

……這是稱號嗎？怎麽感覺高調中帶點樸素，誇張中帶點庸俗……而且說到底彌哲業并不是黑色的，是藍色。

林頓忍不住在心裏腹诽了一陣，只是下一秒他意識到比起彌哲業的稱號是什麽，更重要的是彌哲業有稱號這件事本身——這說明彌哲業很有名氣。

其實也不奇怪，畢竟彌哲業可是狩獵了海獸的，不出名才奇怪。林頓有些慌張，他從來沒有被這麽多人打量過，忍不住向彌哲業靠近了一些。

彌哲業向周圍掃了一眼，頓時那些視線收了回去，它自然而然地打開一扇門，進入到一個新的空間。這裏似乎不是誰都能進的，在場的人數堪稱銳減，但彌哲業沒有停下來，他繼續往前，一直走到更深處。

“上次的委托檔案。”

“好的，彌哲業大人，請稍等。”

大、大人……

聽到這個，林頓更不自在了。

“彌哲業，你應該沒做過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吧……？”林頓壓低聲音，“一直都是用人類形态的吧？”

“我沒有。我是。”

“做委托的時候也是用人類形态嗎？”

彌哲業伸出手，手指的指腹變出了一小片本體。林頓懂了，不得不說彌哲業的能力真的太方便了……既然深淵生物的身份沒有暴露，那就不要緊。

深淵遺民雖然也是一支不得了的勢力，但也不是誰都怕的……例如龍族。深淵遺民和龍族的關系極差，林頓相信彌哲業的實力，不過多餘的麻煩還是少惹為妙……而且林頓知道自己的實力接觸不到那麽高的層面，說不定在他眼裏實力強得難以想象的彌哲業，實際上在更高的級別裏也只是一只蝼蟻呢？

“也就是說，你接委托和完成委托時都很正常對吧？”

“是。”

問到這裏林頓已經大概理解了，彌哲業現在應該算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極其強大的新星，所以才倍受關注。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順便再問了一句：

“那應該也沒有招惹什麽人吧？”

“……”

然而，彌哲業此時卻詭異地沉默了。

“……彌哲業，你沒招惹什麽人，對嗎？”

“……大概。”

都會用大概了啊，不錯嘛——個頭啊！

這時接待員走了回來，林頓別開頭恢複成一開始跟着彌哲業的樣子，彌哲業也站了回去。

“彌哲業大人，這是您要的檔案。”

彌哲業接了過去轉身準備離開，林頓看了連忙用手肘頂了一下，它轉回去，淡淡道：“謝謝。”

“不……不用謝。”

彌哲業帶着林頓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把那份紙卷一樣的委托展開——上面赫然畫着林頓的樣子。

「……

怎麽樣讓林頓心動？

（林頓畫像）

這是林頓。

委托人：彌哲業

報酬：免報酬雇傭一次」

林頓眼前一黑，臉色又青又紅，聲音也不由得開始發起抖來：“你、你的委托就是這樣？真的就是這樣？”

“是。”

“為什麽你會有我的畫像？”

“我叫人幫忙畫，靠意念傳遞。”

“這個委托挂了多久？”

“半個小時。”

林頓終于感覺自己回魂了，半個小時，那還是挺快的，應該沒有多少人看到。冷靜下來後林頓還能看得出彌哲業挂的是最高等級的委托，不是那種張貼在外面供人随便看的。想想也是，要是一堆人看到的話，他工作的時候肯定會遇到打聽的人才對——

等等，剛剛是不是不少人也盯着他了？

林頓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彌哲業那麽顯眼他就不跟着來了。他深吸幾口氣，勉強讓自己回過神來。

“誰接了你的委托？你挂的等級那麽高，接的人等級應該也不低吧？”

“并琺。”

“名字無所謂，是什麽樣的人？種族是什麽？”

“種族是并琺。”

“……等等，是深淵遺民？”

“是。”

林頓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彌哲業為了那點事居然直接挂委托，還支付了這樣的報酬，根本不值啊！

“他讓你做什麽？”

“不知道。要面談。”

“有沒有說不讓你帶人？”

“沒有。”

“那到時候一起去吧。”

“好。”

說清楚後林頓放松了一些，肩膀都塌了下去。想到那個委托他就覺得自己丢臉丢到家了，恨不得挖個洞埋了自己。彌哲業真是……

再次看着那簡單的委托要求，“怎麽樣讓林頓心動”，林頓都能想象得出彌哲業挂委托的時候一定很苦惱，可他又沒有朋友，也不知道怎麽查書，想問都不知道往哪問，更不知道要從什麽方向着手。

雖然笨拙，但……讓人動容。

像個傻瓜。

他也好，彌哲業也好，都向。

“彌哲業。”

“什麽？”

“你成功了。”

“……？”彌哲業有些茫然。

但林頓說不出“我心動了”這種話，他拉了拉彌哲業。彌哲業不明所以地乖乖彎腰，下一秒，林頓踮起腳尖，吻上彌哲業的臉頰。

“……不說清楚你就不懂嗎？”林頓別開臉，正好對上彌哲業的耳邊，“我只會和伴侶親吻。……明白嗎？”

彌哲業呆呆地站在原地，人類的身體有很多它不理解的奇怪反應，它從一開始就知道。

但即使如此，現在的感覺也實在是奇怪過頭了。

彌哲業感覺得到林頓的手，不，林頓整個人靠在自己懷裏，耳邊是林頓濕熱的吐息。它轉過頭，看到林頓的臉變得很紅，眼神也變得和以往不一樣了。

彌哲業感覺林頓的眼睛像是在對它說話，但它不明白林頓在說什麽。只是覺得現在的林頓看起來很……漂亮？讓它想摸上去。

然後？摸上去之後呢？

總感覺還想做什麽……

林頓見彌哲業不回答，還以為彌哲業依舊沒明白，不由得多了幾分羞惱，莫非還要他做得更直接嗎？

“再想想我們之前說過什麽好嗎，彌哲業？”

被叫了名字的彌哲業又茫然又無措，林頓的話它其實根本沒聽進去，此時此刻不由得産生疑惑：它明明記得自己聽了，但為什麽剛剛林頓說了什麽它根本不記得了？

這是彌哲業第一次沒記住林頓說的話。

彌哲業的本體适應性太強了，又沒有心髒，因此它不能理解什麽是熱什麽是冷，不能理解什麽是心跳加速，不能理解什麽是飄飄欲仙，只會統統歸類為奇怪的異常。

——人類的身體太奇怪了。彌哲業不由得有些慌張，其實它并不害怕自己狀态異常，落挪那麽多次幹涸和實驗室讓它對極端環境見怪不怪， 但現在林頓在身邊，這種奇怪的異常它第一次遇到，它害怕自己出事，那樣就沒有人保護林頓了。

雖然很是手足無措，不過彌哲業還記得林頓說過不能在別人面前顯現本體，它抱起林頓，幾乎是腳底抹油地跑到了沒人的地方，并眨眼間變回本體。

那種奇怪的感覺果然消失了，但又好像還有些許殘留。

“彌哲業？怎麽了？”

彌哲業自己檢查了一下，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看來是拟态成人類的時候沒拟态好？

「沒事。」

“那剛剛的話……你明白了嗎？”

林頓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只能繼續暗示。辛好回過神來的彌哲業還是很機靈的，它思考了一會，得出了答案。

「我們是愛人？」

林頓點了點頭，輕聲說：“從今天開始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