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有什麽舍不得的

榮王的話點醒了她, 只要她還沒有和秦家撕破臉,那她就應該要學會把自己的情緒藏好。她想要報複,就不應該有害怕。壓在她身上的束縛已經沒有,她要用新的目光去看待大夫人這個人。

大夫人見到姜貞娘時也有些詫異, 平時姜貞娘對她是能避則避, 避不了了, 才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來到她的跟前, 除去晨昏省定,少有見她主動過來給她請安。

坐了一路的馬車, 姜貞娘只是稍作休息就趕了過來,臉色看着有些疲憊憔悴,落在大夫人眼裏倒是和姜貞娘走之前沒什麽兩樣。

大夫人趁着姜貞娘對她請安行禮時, 打量着姜貞娘的神情,她此時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也沒察覺到姜貞娘有什麽變化。

“如何,你和周氏見到榮王了嗎?”大夫人銳利的目光看向姜貞娘。

聽到榮王的名字,姜貞娘垂下眼簾,她都詫異自己竟然能夠在心跳快到失序的情形下,面上不露出分毫破綻的平靜道:“我和嫂嫂登門拜訪, 榮王根本不見我們。”

大夫人一想到明明是秦守楠被榮王打得卧病在床,卻要讓秦家低頭道歉,她心頭就一陣火起, 斥責道:“真是沒用,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要是之前的姜貞娘肯定就乖順得站在原地聽着大夫人的責罵, 甚至真心實意的認為是她真的沒用。

此刻她卻開口說道:“母親息怒,兒媳不是替自己辯解,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向榮王道歉?明明現在二少爺都還沒有完全恢複。”

不應該向榮王道歉, 而是該對他道謝才是。姜貞娘想,要是最好顏面的大夫人知道,她認為能随意拿捏的媳婦,不僅提都沒和榮王提秦家的事情,還和榮王有了瓜葛,會是什麽反應?

而且細論起來,還是大夫人親自把她推向榮王的,不然她怎麽可能有機會見到榮王呢。

姜貞娘對于大夫人的畏懼,就在這些想法中煙消雲散。

大夫人擡眼看向姜貞娘,第一次覺得姜貞娘這個榆木疙瘩說話順耳起來,她恨恨說道:“誰讓榮王勢大,陛下也要用善待榮王來寬太後的心。才委屈我的楠哥!”

她埋怨着榮王的不着調,嘴上咒着榮王性子風流,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子上,倒沒有繼續往姜貞娘身上撒氣。

姜貞娘不會罵人,只心裏冷冷笑着,要是咒罵能靈驗,頭一個死得肯定是作惡多端的秦守楠!

沒一會兒,周氏她也來了葳蕤堂給大夫人請安。

大夫人見周氏來了,止了關于榮王的話題,面上也露出了點關切的神情:“這次去別宮事情辦得如何?”

周氏剛要開口回話,才發現姜貞娘竟然也在,她含含糊糊的說道:“有些眉目了,大致還算順利。”

大夫人對秦雪昭入宮的事情心情本來就複雜,即開心忠勤伯府能更進一步,又不滿有人要搶走本該屬于她女兒位置的人。這種微妙心理,讓她看到周氏遮遮掩掩的模樣時,心中升起一股不悅,她冷哼一聲:“什麽叫做大致順利?昭姐兒到底見到陛下沒有?”

周氏察覺到大夫人的情緒,也不好解釋她是在意姜貞娘在場,算了,反正也已經回府了,她們去溫泉別宮真正的意圖也沒必要再藏着掩着。

此時,姜貞娘一直沒想通的一環才在她面前清晰起來,難怪秦雪昭要去溫泉別宮,并且她在溫泉別宮發現得種種不尋常都有了解釋。

原來新帝竟然就在別宮之中!

姜貞娘只是稍稍訝異了一下,她對新帝不關心,認真論起來還有些不喜,她只是有些擔心新帝去別宮不會是有榮王的原因吧?

他不會是因為秦守楠被打的事情,去找榮王算賬的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姜貞娘只能心中暗暗為榮王着急,難怪那天見到榮王時,他有些不開心。

姜貞娘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多關心榮王一些,順道在心裏埋怨了新皇幾句。

“這件事說起來就有些話長了,”周氏對着大夫人暗示後面的話不适合姜貞娘聽了。

大夫人也知道事關重大,就對姜貞娘說道:“你出門一趟舟車勞頓的,快回去的梳洗一下吧,我這兒有你大嫂陪着。”

姜貞娘沒有找借口賴着不走,她溫溫柔柔的點了點頭,對着大夫人說道:“那兒媳晚些再來給母親請安。”

大夫人可有可無點點頭,沒把姜貞娘的話放在心上,她現在關心的還是秦雪昭的事情。

姜貞娘走出葳蕤堂的院門,就見四紅三碧有些不安的站在走廊下。

姜貞娘稍微琢磨了下,就知道兩人在想什麽了,她說道:“你們本來就是大嫂臨時撥給我,擔心我在別宮沒有趁手的人用,現在回了府中,你們還是回大嫂的院子吧。”

四紅三碧松了一口氣,姜貞娘在秦府的日子太清苦了,她們兩是寧願在周氏院落裏當個灑掃丫鬟也不願意跟着姜貞娘回去吃苦。

知曉了周氏母女去別宮真正的目的,姜貞娘想以周氏缜密的心思她一定會問這兩個丫鬟,她在溫泉別宮的舉動。

幸好她提前防備着這兩個丫鬟,每次出去都把事情圓過去了,這兩個丫鬟為了瞞着兩人偷懶的事實,也不會多嘴,說漏什麽。

姜貞娘一點都不擔心,只是走之前,她的餘光看了一眼三碧,主仆一場,希望她和四紅把她的衷告放在心裏,不然以秦雪昭好強的性子,她們怕是要吃苦頭了。

短短幾天過去,姜貞娘再回到伯府西南處那座荒涼小院時,甚至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姜貞娘站在正對着她廂房的桃花樹下,之前她心中傷感,看着桃樹未開花時滿心凄涼。如今再見到這株桃樹,姜貞娘的心境想法完全不一樣了。

這棵桃樹在她剛嫁入忠勤伯府時就已經開在了這座院落裏,算起來至少有十年的樹齡了。桃木能辟邪,這棵桃樹的樹齡也足夠長了,正好可以用來給榮王做護身的桃符。

姜貞娘已經沒那麽信奉神佛了,但剛才大夫人咒罵榮王的事情還是讓她有些介意。她又不能當面反駁大夫人的話,為榮王做些護身保佑的小玩意,也能讓她更心安一些。

姜貞娘目光打量着仿佛已經枯死的桃樹,在衡量判斷着哪一截适合用來做原料。

“二少奶奶你一直站在樹下做什麽?”

“看砍哪截木頭合适。要做桃符好像不夠寬,或者做一串流珠更适合?”姜貞娘認真思忖着,越想越覺得道家流珠更适合清冷如仙的祁明軒。

腦海中浮現祁明軒指節分明比上等的玉器還有矜貴的手掌,腕部纏上一圈一圈褐色的流珠,閑時或者想要靜心時,指間随意波動的流珠的場景。

姜貞娘下了決定,就做流珠了。她都沒有去想珠子送不到祁明軒手中的場景,只想到能為榮王做些東西,她就滿心歡喜。

春蘭咋咋呼呼的說道:“二少奶奶,你不是最喜歡這棵桃樹嗎?為什麽要砍了它?”

姜貞娘笑望着春蘭:“我現在依然喜歡它,只是桃樹不願意開花,就不要強求了。再說,做成珠子戴在手上不是比開花還好看嗎?”

春蘭有些被姜貞娘說服了:“戴在二少奶奶你的手上肯定好看。”

不是她戴,姜貞娘搖了搖頭,沒有對春蘭解釋太多。

忽然,春蘭耷拉着腦袋,羞愧說道:“二少奶奶對不起,我沒聽你的話離開伯府,我,我不想走,我就想留在你身邊陪你。”

春蘭知曉姜貞娘讓她走是一片好心,她拼命找理由解釋,在她看來姜貞娘就像是被壓到極點的蘭花草,敏感脆弱,她怕自己自作主張的行為讓姜貞娘傷心了。

誰知道姜貞娘完全沒有悲秋憫春,她嘴角帶着向上的弧度,眼裏的笑意真真切切:“好了,你想留就留下吧。”

離開伯府前,姜貞娘其實還是存着死志的,只不過是帶着玉石俱焚的決心,想讓自己的死有意義些,最好能讓忠勤伯府顏面掃地。但現在不同了,她不怕死,但她想要活着。

不是如同行屍走肉,而是真正的活着,能感受到手掌輕拂得溫熱,能品嘗到親吻時甘甜,能嗅到花香,能感受到溪水的清爽的活着。

春蘭忽然都有些認不出眼前的女子了,明明之前姜貞娘還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就是後面振作起來也不像是現在這樣生機勃勃。

不過,小姐就是小姐,她不會認錯的,于是她也笑了。

“二少奶奶你給奴婢的銀子,一分都沒動,我把它們都藏了起來 ,等會兒奴婢把銀子給你,你可得收好了。”

姜貞娘指着桃樹吩咐道:“你取一錠銀子出來,去廚房要一桌好菜,再去尋給花匠來,把這只樹幹砍下來。”

“二少奶奶真的要砍嗎?”春蘭比起銀子破天荒的先心疼起樹來,“奴婢以為你在說笑呢?你真的舍得?”

“一棵樹有什麽舍不得的,砍。”依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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