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口紅(捉蟲)
陸從霜睡醒後,感覺脖子底下有東西硌着,她睜開眼一看,自己正枕在沈輕舟的手臂上,頭朝裏,歪在他臂彎內。
她順勢翻身趴在他胸口,伸手在他疏朗的眉上描摹,指尖在他眉心按了按,沿着他挺直的鼻梁一路下滑,停在他挺巧的鼻尖上點了點。
沈輕舟眼皮顫了顫,卻沒立馬睜眼。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香,一覺無夢,要不是陸從霜動他,他都還沒醒。
自打從書生的體內醒來後,他再沒睡過一天好覺。從黑店逃出去,一路趕赴京城,到了京城,更是隐忍着恨意在應付科考。
會試前,他看到太子趙懷信被貶為庶民押出城時,整顆心像是被硬生生的剜出來丢入了油鍋,竭力控制,才忍住了沒沖上去。
接着他連續三天都沒能入睡,閉上眼全是血。
他與趙懷信總角相識,彼時,他是江南首富之子,是沈家嫡出的大少爺,趙懷信是一方諸侯的大公子。
那會兒天下正大亂,他和趙懷信約定好,年滿十四歲就上戰場殺敵。
後來天下初定,南北動蕩,他如約與趙懷信一起上了戰場,殺敵平亂,戎馬金甲三年有餘。
天下安定後,他爹特地将他拉到祖宗祠堂牌位前,告訴他沈家的發家史,并告誡他,若想沈家永世太平,就不要牽扯進朝堂,一生一世不做官不為将。
自那後,他便回到江南臨安,做一個安享太平的富家大少爺,整日裏銀鞍白馬度春風,笑入胡姬酒肆中①。
為了避嫌,除了六年前那次到京中上貢,他再沒入京,與趙懷信也斷了聯系。
他偏安江南,活成了纨绔大少,趙懷信在京城卷入黨争。
他從沒想過封侯拜相,對做官并無興趣,考秀才也只是為了在一群公子哥面前展現自己的才學,博得一點虛妄的才名。
內心深處,他只想做一個黃沙百戰穿金甲②的勇将,保一方太平,護大周山河無恙。
可最終,他們沈家仍舊沒能躲過滅門之災。
此番他來涼州赴任,正因為得知趙懷信被廢為庶民後流放至涼州,他才來的。
而且這官,還不能要高了,必須要比皇上封賞的官低,如此皇上才能答應他。
眼看着少年摯友有生命危險,他不能不管。
陸從霜見沈輕舟眼皮一個勁顫,卻始終不睜眼。
她輕輕拉扯了一下他長長的睫毛:“謝大人,醒了就睜眼吧,我要下樓退房了。”
沈輕舟睜開眼,見陸從霜慵懶似貓兒一般趴在自己胸口,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經養過的一只波斯貓,跟她現在的狀态一模一樣,懶懶地趴在他胸膛上。
那只貓是他年少随趙懷信遠征西域時救下的一只受了傷的貓,他将那只貓帶回臨安,金尊玉貴地養着,養了三年多,那只貓都對他冷冷淡淡,高傲又冷漠,對他半點不親熱。
終于養到第四年時,貓才對他親熱了起來,時常趴在他胸口或者腿上,慵懶又惬意地曬着太陽打盹兒。
想到貓兒,他心裏一軟,擡起手,下意識地在陸從霜頭頂揉了揉,眼中閃過一絲不帶任何欲念的溫柔。
陸從霜怔了怔,柳葉眉一挑,妩媚妖嬈地笑道:“謝大人這是對我動心了?”
說罷,她杏眼一眯,主動将腦袋往前送了送。
沈輕舟瞬間理智回籠,閃電般移開手,眼中難得的溫柔也在頃刻間斂盡。
他邪笑着推開陸從霜,眼中浮現出痞氣。
“動心?怕是要讓陸掌櫃失望了,謝某什麽都有,就是無心。”
陸從霜笑了笑,情緒毫無波動,對于他冷漠無情的話無波動,對他那點莫名其妙出現的溫柔,更是無波動。
簡而言之,沈輕舟喜也好悲也好,怒也罷,她心底是完全不在意的。
她要做的只是演一場戲,時不時的在這個男人面前刷一刷好感度,讓他覺得她并非是真的惡人,只是貌美無腦瘋狂愛慕他的一個蠢女人而已。
最終目的是要徹底打消他對她的恨意,斷了他查她的念頭。
沈輕舟是和衣而眠的,因此起床時,只稍微整理了下淩亂的衣襟,彈了彈袖子和衣袍,便大步往門口方向走去。
陸從霜在他快要走到門口時,出聲提醒道:“謝大人今晚可別再去玉春樓了,萬一你再中了迷情香,我不能保證及時趕去為你解毒哦。”
沈輕舟腳步一頓,回過頭勾了下唇:“多謝陸掌櫃提醒。不過我也奉勸你一句,別再逛花樓。”
“哦?”陸從霜聲音軟媚地發出疑問,“謝大人可是在吃醋?”
沈輕舟冷笑一聲:“本官專門抓嫖.客,見你嫖一次抓一次!”
陸從霜笑着朝他眨眨眼:“謝大人放心,除了你,別的男人我都不感興趣。與你歡好之後,再沒人能入我的眼,哪怕這輩子青燈古佛吃素,我也不會再碰其他男人。我的心,我的身體,都給了謝大人。”
她紅唇一嘟,妖嬈性感地沖沈輕舟做了個飛吻,“愛你,謝大人。”
沈輕舟再次吃癟,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在陸從霜朝他嘟嘴,說愛他時,他臉上一熱,從耳朵到脖子不受控制的發燙。
這個無恥的女人,情情愛愛,張口就來。
與陸從霜對視片刻,最終沈輕舟先敗下陣來,哼了聲,拂袖離去。
在沈輕舟走後,陸從霜懶懶地打了哈欠,接着收拾東西。
她從小箱籠裏翻出了幾瓶藥,有解藥、毒藥,還有迷藥等,因為瓶子不大,都是拇指大一個,所以方便藏在身上。
随身揣着藥,以防遇到危險,這些都是原主留下的,一部分是唐羽給原主的,一部分是原主自己偷摸煉制的。
最開始她打算一個人走的時候,沒拿這些東西,畢竟她不想和唐羽他們有牽扯,也就不好拿這些藥。
後來決定繼續搭夥組隊,在北上的時候,這些東西也就帶着了。
原主陸三娘,雖然在煉藥制毒上的天賦不如唐羽。但常用的一些毒藥,她還是會煉制,比如鶴頂紅、斷腸散,腐肌丸等。
當初趙華因為嘴賤,初見原主時,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調戲原主,被原主喂了兩顆腐肌丸,不到兩日,趙華身上的皮肉開始潰爛流膿,又疼又癢。
最終趙華跪地磕頭,額頭都磕爛了,磕得鮮血長流,還是雲榮看不過去,勸了兩句,原主才饒過了趙華。
自那後,趙華便免費在客棧做雜役,除了一日三餐,分文不敢要。
至于孟懷,他是因為唐羽救了他一條命,于他有恩,再加上他和雲榮一樣,也是身背命案,算是走投無路,才留在了客棧。
他們這樣的人,去正經地方找事做,沒人敢要,只有原主這樣開黑店的才敢收留。
原主和唐羽,兩人都是玩毒的,對于孟懷他們這樣的人,絲毫不怕被反噬,因為能掌控。
大家手上都不幹淨,湊在一起,反而奇跡般的很和諧。
收拾完,她去了隔壁唐羽的房間。
“師兄,你收拾好了嗎?”
唐羽的聲音從屋裏傳來:“你直接進來就是。”
陸從霜推開門走進去,入眼是一面淺灰色的油布大罩子,将房中的圓桌罩住,而唐羽就在罩子內。
他戴了雙黑色的天蠶絲手套,頭上也包裹着黑色的天蠶絲頭巾,神情專注地在搗鼓藥。
這個罩子本來是唐羽煉藥時用來隔絕的,他們這一路走來,被陸從霜當成了帳篷用,有時候在野外歇腳時,她就讓唐羽把油布罩子拿出來,幾人便睡在罩子裏。
她站在罩子外,往裏看:“師兄這是在弄什麽?”
唐羽頭也沒擡一下:“我在改良十二香,已減輕了毒性,不再致命。今夜玉春樓挂牌的是銀龍面具,對應的香是龍誕香。晚上我和孟懷再混進去,等到樓裏小厮準備撒香時,讓孟懷偷偷去掉包。”
陸從霜看着紙上粉白色的藥粉末,好奇地問道:“師兄,你煉制的這個龍誕香怎麽是淺粉色的?”
她剛才在房裏收拾東西的時候,把原主留下的所有藥分類,整理出兩盒龍誕香,一盒是粉末,但卻是白色的,一盒是膏體狀,也是白色膏體。
唐羽擡起頭,笑了下:“原始的龍誕香呈陰灰色、或者灰色白色,是抹香鯨的體內的一種東西。而我在裏面加了些适量的致.幻藥材,又調和了大量催.情的藥物,最終煉制出來的香粉便呈現出淺粉色,若是煉制成膏體,顏色還會更濃一些。”
陸從霜不由得朝他豎起大拇指,心裏默默說了句,牛逼型人才。
她想起唐羽閑得無聊,給她煉制的那兩盒香體膏,比市面上賣的胭脂水粉好用得多,不僅香味持久,保濕度還很好。
在永安鎮那段日子,因為時常下雨,氣候本就濕潤,她就沒怎麽用。
到了北地後,空氣幹燥,她昨天用了些,發現真是好用,稍微抹一點點,就很滋潤,不管是保濕度還是香味的持久度,都很不錯。
她背着手,站在一邊安靜地看唐羽調香。
突然看到唐羽從他那四邊鑲銀的八寶盒裏摸出一節食指長的管狀物珊瑚粉膏體,
“……”陸從霜不由得瞪圓了眼睛。
唐羽捏着那節珊瑚粉膏體,在一張紙上做了個三角形标記,随手把膏體扔回盒子裏。
接着他又從盒子裏拿出一節朱砂色的膏狀體,在另一張紙上做了個圓形标記。
當他拿出第三節 楓葉紅的膏狀體時,陸從霜不淡定了。
這要是在底下嵌個外殼,可不就是口紅了?
陸從霜看得一臉興奮,眼睛都在冒綠光。
她搓着手,激動道:“師……師兄,你做标記的這個東西,是用什麽煉制的,有毒嗎?”
唐羽淡淡道:“沒毒,這其實就是不同顏色的胭脂,是我專門做标記的胭脂筆。”
見陸從霜雙眼放光地看着他手中的胭脂筆,他揚了揚手,“怎麽,你喜歡這個?”
陸從霜直點頭,喜歡,當然喜歡了。
任何一個女孩都喜歡,哪個漂亮姐姐不喜歡口紅呢?
她順嘴說了句:“師兄,我覺得你在這胭脂筆底下再弄個管狀的外殼,會更好,就是需要用的時候,旋轉外殼,筆芯就出來了,不用的時候再旋轉收回去。”
唐羽從八寶盒裏摸出一節拇指粗的細竹管,擰了擰管子,露出半節指頭的粉色膏狀體。
他語氣淡然道:“一開始我是弄了殼子的,後面嫌麻煩就沒再弄。”
陸從霜倒吸了口氣,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試色號了。
待住處定下來,她就開間鋪子,彩妝店開起來!美妝博主做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李白的詩《少年行》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②:出自王昌齡的《從軍行》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
這個文,其實有點沙雕向,我記得剛寫出幾章的時候,給基友看,基友說透着一股隐隐的沙雕風。通篇的基調比較輕松,所以,就別再杠智商了。主角配角智商都不高。主線不是權謀,也不是懸疑破案,就是一個睡前輕松文。感情劇情對半開,也許感情還能多些。不是純粹的大女主搞事業文,女主開店掙錢或者後續做別的事,都只是一個輔助。一切都是為男女主感情打基礎,比較膚淺俗氣的一個言情文。能看進去的就看,看不進去的,也請您點叉。作者本人口味重,脾氣暴躁,看到硬杠的評論,我不會那麽溫柔。合理的建議,我真心接受,昨天有個讀者微博給我提出建議,我很高興,和她讨論了很久。可要是你壓根沒認真看,就胡亂杠的,對不起,那我會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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