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玻璃(2)
外界還未聽到傳聞,返程仍然是頭等艙,由航空公司資歷較老的乘務員服務。對方彬彬有禮地詢問是否要再來一杯熱飲,并非獻殷勤,只是因為自從飛機起飛,南舒雨就一直在焦躁不安地交替心理學上的“防衛式攻擊姿态”。
僅僅一個小時的航班中,她做了各種猜想。盡管通知了律師先過去,但畢竟要對抗那一家子,也沒抱過太大期望。
她進門,祖父和母親已經到了,兄長與父親通過視頻電話的形式參加,叔父、醫院教授跟家裏的私人醫生在場,主要說明者是之前與南舒雨通過電話的秘書。
整個流程并不複雜,內容也條理清晰。令南舒雨想起初中時班上泰國同學繪聲繪色在拓展課上介紹給大家的電視劇《玻鑽之争》,用英文說是Glass and Diamond's War。豪門狗血多,一部分原因是編劇們為了觀衆喜愛編寫有錢人階級,同時又要加入戲劇性情節,二者合一,收視率去上去了,既定印象也形成了。另一部分則單純因為利益紛争多,不論富還是窮,極端的終歸非比尋常。
簡單來說,就是醫院監管不力,醫生疏于檢查,人生處于低谷期的護士報複社會胡作非為,他們又恰好因公務身處人生地不熟的聯邦共和國,沒能及時安排平時習以為常的特殊待遇。一切都是那麽機緣巧合。
她的親生父母是快餐店的店員,沒有錢,沒有文憑,技術過時。直到父親病重回國,母親都說不了一口流利的外語,無法生存才迫不得已返回老家。家裏也是一個女兒。
“當面确認過了嗎?爺爺也見過面了?你們打算讓她到這邊來,還是你們回國去?”南舒雨在提問,即便她明白,輪到身為當事人的自己知道,事情必然已成定局。
刀光劍影般的視線飛出去,收獲的卻只有欲言又止與閃避。
南舒雨忽然意識到什麽。
“她已經來了是不是?”她不是詢問他們,而是在強迫被問的人給她答複,那是她一貫的作風,“你們已經把她叫來了,對不對?”
試圖進一步解釋的是母親,但南舒雨揮開手拒絕了。她冷笑起來,挑眉詢問:“怎麽?你們是怕我把她殺了嗎?”
視頻電話裏的哥哥在拍桌子,簡直就是不打自招,這件事是他提的馊主意,甚至是他一手操辦:“南舒雨!注意你的态度!”
“南征風,你可真夠着急的。”她一點也不害怕,繼續反唇相譏,末了又看向醫生,以博得最後的确認,“但是我是混血啊,四分之一的瑞典血統,這又要怎麽解釋?”
“你們家沒給後代做過基因檢測,DNA特征又都是一樣的。而且,請看這個。”醫生所給予的,是一對南舒雨素昧平生的夫婦的照片。
說實話,看到他們的臉,她內心也毫無波動。沒有熟悉感,更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不過,值得一提,他們兩個人頭發和眼睛的顏色都很淺。而那正是南舒雨少之又少所謂像個混血兒的地方。
她感覺握緊的手失去了力氣。
叔父看了一眼祖父,得到點頭應允後上前發言:“我們有兩個方案。一個是你脫離南家,離開cuco,不用再參與我們的任何決定。當然,向媒體和董事解釋會比較繁瑣,但我們會解決的。我們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困擾。”
“當然。”很棘手吧?南舒雨冷笑。
母親顯而易見因叔父這種表達方式感到不滿,但眼下有不止一個外人在,總不可能當着別人面鬧得不愉快。她向來在意面子。
“第二個則是你繼續待在我們家,小潔會被鄭重地介紹給大家……小潔是那個女孩的名字,你懂的。而你則成為她義理上的姐妹,繼續在cuco就職。鑒于你之前的表現,我們會安排你換個工作,這一點請你理解。畢竟沒有血緣關系,很多東西必須從新考慮。反正國籍已經選擇了,戶籍我們會來辦。放心好了,我們不會虧待你,在我們家,你會像《教父》裏的湯姆·黑根一樣。你讀過《教父》吧?”
“沒有,”南舒雨恢複冷漠的表情,像是馬上會掏出利器來把他們都刺死,“不過我讀過《夜色人生》。”
叔父搔了搔他那所剩無幾的真發:“重點不是黑-幫。”
“你就說你怎麽選吧,”母親在發話,“你爸那邊信號不怎麽好。不用等他說話了。”
父親的信號究竟好不好不知道,但他的話實在無足輕重。他們家的y染色體一定有什麽問題。祖父的确殺伐決斷,能幹得沒話說。偏偏當家的兒子是個廢物,不僅如此,只此一個的孫子也是個廢物。南舒雨瞥向兄長。南征風從小讨厭這個妹妹,什麽風頭都要搶,什麽苦都要吃,害得做哥哥的平白無故被拿去作比較。
“爺爺,”南舒雨開口第一個對準的是祖父,“我從小跟着您長大。您希望我離開,我絕不停留,馬上就走。”
祖父古稀之年,腰背仍然挺的筆直,身材比一般中年人還健壯:“你不用繞圈子。”
她已經繞到祖父身後,雙手搭住椅背頂端,可憐巴巴地睜大眼,嘴唇微微聚攏,卻在維持僞裝不到五秒後失笑:“那我當然舍不得我親愛的媽媽和哥哥啦。”
南征風終究沉不住氣,區區這點挑釁就破防:“你是舍不得錢吧!”
“你會要去國內工作,從最底層做起,那樣也沒關系嗎?”母親只覺頭痛。沒用的親生兒子,過于聰明的非親生女兒,兩個都酷愛惹是生非。
只見南舒雨凝視作為裝飾品的燭臺,略微吸了一口氣。
她回頭,長發依偎在消瘦的頸窩,深色眼影與裸色的口紅恰如其分,的的确确美到令人心醉神迷。南舒雨說:“雖然我不是親生,但也算家族養育長大的,理所當然要知恩圖報。只要力所能及,還請各位家人盡管委托我。我什麽都會做的。”
之前鮮少與這家人打交道的醫生在感慨,真是母慈女孝、兄友妹恭。
她微笑,分明楚楚動人、人畜無害,在同姓南與不姓南卻也屬于南家的人眼裏卻無異于心懷不軌、狼子野心。
祖父說:“你先回去吧。”
南舒雨笑眯眯地離開,最後還要抛下“我會再給您發短信”:“那麽,大家再見。”
轉過身的一瞬間,笑容立刻煙消雲散,轉化為随時預備翻白眼的表情,邁開步子往外走。律師和秘書都等在門外,她幹脆利落地走着,高跟鞋絲毫不會影響步幅,戴上墨鏡時默默罵了句髒話,随即火速給出指令:“幫我聯系個互聯網寫手來,就前段時間幫出軌女明星打贏嘴仗那個。南征風,竟然敢偷偷算計我,我要讓你付出代價!還有那個親生的女孩……叫什麽,小柔?小芳?給我把她從頭到尾調查一遍,他們查出來了的,我要知道,他們沒查出來的,我也要知道!還有,我現在就想喝埃塞俄比亞冷萃,去給我買一杯。哦不,還是泰式拿鐵吧,冰到7攝氏度,7是我的幸運數字。記得問清楚煉乳的牌子——”
“不好意思,舒雨,”律師在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但你現在不一定能付得起我的小時費。”
“怎麽可能……”
“舒雨,我已經接到被炒的通知了。雖然我的工資是從你的戶頭劃,但合同還是在cuco。假如你希望,我們可以私下再簽約。”秘書也提議。
南舒雨像張嘴被塞了一口土,瞪着玻璃一樣閃閃發亮的眼睛,來回看向他們。
“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她生氣地大叫,“而且還是對我?你們竟然對我說這種話?”
律師假裝不經意露出自己的名貴手表,和顏悅色地道別:“我還有別的預約,那我們改天再聯絡。”
南舒雨下了幾節臺階,對着他的背影斥責:“你這個騙子!你打算把我的郵箱拉進黑名單對不對?賤人!你真的有預約嗎?根本沒有人會請你吧?”
律師頭也不回地揮揮手。
“真的走了?”南舒雨還是難以置信,咬牙切齒道,“令人作嘔的有錢人!我最讨厭有錢人!”
“你好像沒有不讨厭的人。”秘書委婉地提醒。
“是的!”南舒雨狠狠看了他一眼,“你現在也可以走了,讓我最最讨厭的家夥!你就回去好好寫份新的簡歷,掏空心思去讨好那些三流劇院老板,然後孤獨一輩子吧!”
秘書認可地後退,最後不忘留下忠告:“原來你知道我的夢想是當演員……你有時候換一換說話的方式比較好。”
只留下她一個人。
南舒雨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繼續往下走,仿佛她仍是那個衆多星辰環繞的恒星。她在內心詛咒所有人,與此同時盤算各式各樣的後續。那個見錢眼開的律師固然令人讨厭,不過他那橫插一腳的叛變倒是讓她想到了一個新的主意,怎麽能只用一點點花邊新聞來對付南征風,枉費他花那麽多心思來醜化她的形象,瞞住她這麽久,必須狠狠讓他摔個狗吃屎才行。沒有秘書幫忙?她不需要那些遇到一點小事就臨陣脫逃的人。她會證明的,南舒雨終究是南舒雨。因為她是南舒雨,所以她可以解決。
庭院裏下着雨,她連傘都沒有。真是離譜!
南舒雨遙遙看到他。就算聶經平燒成灰,變成渾身長滿毛的鳥,她也會認出他的,随時随地。他撐着漆黑的雨傘,仿佛散步般靠近。
“你在這裏幹什麽?”她抱起手臂問。
“聽說你來了。”他仰望着她,“婚約不會取消。”
他果然知道了!
但南舒雨卻由衷因他的後一句話感到搖擺。
“會改成我和親生女兒結婚。”他不是故意這樣斷句的,所以渾然不覺地說下去。
算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南舒雨笑了,雙手合攏,貼在身側,宛如缱绻地祝福道:“太好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是嗎?”聶經平擡着頭,目不轉睛地注視她,笑容紋絲不動,自始至終,姿勢也未曾改變半分。徹頭徹尾,像個機器人似的,“可是我想跟你結婚。”
越是能說出這種客套話,恰好越是顯得虛情假意。原本至多只算沮喪,我恨你是塊木頭。南舒雨徐徐往下走,手指從他手臂掠到冰涼的手背。她說:“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近其實有別的計劃的,開這本是因為只要我發微博開新文就一定會有人在問。預收數量也的确超過了我的預計。我很不想被誤會我要寫一個大家平時喜聞樂見的兩個有錢人很美麗地談戀愛的故事,另外加點火葬場之類的熱門元素。事實上我也預警過很多次了,這本是壞愛情,主角我也特地在第一章就挑明了毛病。
被雷到走的話我是不會沮喪的,真的,所以請大家不用考慮我
因為還有朋友在評論表示“被雷到了但我還想留下來看看”,那我就再警告一次——雷,很雷,女主角是性轉道明寺,男主角是崩壞後會暴走的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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