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玻璃(3)
這是家中年輕一輩男主人的失敗投資之一,疑似某次酩酊大醉後忘記關閉個人PC,竟然從eBay上購入一間位于沿海地區的古堡。挂售的落沒貴族後裔撞上冤大頭,自然不肯輕易放手,揚言要去推特上曝光這種不守信用的行為。
無可奈何,迫不得已破財消災。只能任由錢如流水出去,得到一間完好玻璃寥寥無幾、排水系統一塌糊塗的破房子。
南舒雨完全看不懂意甲為首的足球比賽,也不喜歡意大利人那股熱情的懶勁,對他們警察的辦事效率更是深惡痛絕。
偏偏祖父有一陣計劃在該地購置酒莊。
她靈機一動,想起哥哥亂買的房子正被藏在媽媽手下,索性要過來修繕一番,順便邀請祖父過去游玩。祖父攜正在就讀美院的年輕女友欣然前往,對該地風光以及別具一格的城堡贊不絕口。雖說是借花獻佛,但南舒雨讨長輩喜愛的戰績又添一筆。南征風也越發氣得牙癢癢。
而此時,這間古堡被拿去召開聚會。
單霓出示了邀請函,在空中庭院轉一圈,四處微笑,終于在室內找到熟面孔。秦伶恬托着酒杯,見她來時壓低聲音:“南舒雨真的沒來。”
嘴唇接近玻璃杯,眼睛卻向上擡,單霓說:“難道她上次說的是真的?”
兩個小姐妹短暫地沉默。
單霓是南舒雨還在國內讀小學時的同學,秦伶恬則和南舒雨初高中同校。長輩有往來,談得來才一起玩。
“诶,說實話,”秦伶恬側過身,碩大的耳墜也搖曳,“她跑來說自己不是南家親生的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單霓反而困惑,“不就驚訝嗎?她肯定不想被別人知道,會告訴我們,是因為信任我們。所以我們一定要為她保守秘密。”
秦伶恬睜大了眼睛,嘴角漫起嘲弄與訝異,仿佛從未見過這樣純潔爛漫的小天使。
她說:“南舒雨才不在乎。”
“這是什麽意思?”
空酒杯被遞給途經的侍者,秦伶恬揚揚得意地說下去:“這件事曝光不曝光,南舒雨根本不在乎。她不相信我們,把我們當蠢蛋,但到了這地步,只好裝出一副可憐相,把這件事告訴我們,就等着看我們會不會往外傳。保守秘密的話,我們就過了她的‘忠誠選拔’;一旦傳出去,她就會要我們好看。”
單霓吃了一驚:“你怎麽能這麽說?傳出去對她百害無一利。”
難以置信,在被自家兄弟點破之前,秦伶恬居然也這麽覺得,她長舒一口氣:“你不懂嗎?這件事遲早要敗露的,只是早和晚的問題。事情是她哥哥一手操辦的,她哥哥恨她恨得要死,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在家族裏占一席之地……這世界上懂得識大局的只有聰明人,你忘了南舒雨給她哥哥起的外號是什麽?”
兩個人對視,随即異口同聲:“‘呆呆獸’。”
單霓嘆了一口氣,終究打起精神來旁敲側擊:“那你會說出去嗎?”
秦伶恬取了一杯新的葡萄酒,喝進嘴裏,卻不咽下去,含了含吐回去,放下後拿紙巾擦拭嘴唇:“當然不。我想死麽我?”
“你沒必要那麽顧忌她吧?”不說也能讓人意會的後半句自然是——你父母的地位和財産都不比她家差。
秦伶恬在撫摸脖子上那條定制款的項鏈:“不是那方面的問題。重要的是南舒雨這個人,得罪她就完了,會被報複至死的。南舒雨她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那她是什麽?”
“她啊,”往常總圍繞在女王身邊的女伴們談論女王,即便女王本人不在場,“是瘋女人。”
假如說不可一世如南舒雨有什麽地方自卑,那必定是她那條受過傷的腿。
十三歲前,她練過芭蕾。據本人所說——“也不喜歡,練着玩而已。誰叫我是天才。”要是她的每句話都能當真,那她恐怕早就該被當成反社會人格障礙患者監視起來。她是同齡人裏最早穿上足尖鞋的,靠的不是家世或趾高氣揚的臭脾氣。那些東西在那裏派不上用場,南舒雨的刻苦程度足以令同教室所有學員自嘆不如,每天最早到,每晚最晚走。然而,打破這一切的東西在那一年春季來臨。她即将出演《林中仙子》,家裏來了一位很會畫油畫的客人。
那白種男人有雙灰色的眼睛,南舒雨很喜歡。盡管一開始他是父親邀請來的,但很快,她也開始主動約對方來自家花園寫生。
少女和藝術家,一起畫畫,一起說着笑話,雖然不屬于同一階級,仍然是很美的畫面。當時對方為她畫了一張畫像,她還特意帶去學校,故作不在意地炫耀給朋友看。
不過,她沒想到對方隐瞞了另一重身份。青年不只是畫家,還是一名極端的種族主義者,加入了攻擊性十足的網絡社團,在論壇裏還是受人追捧的高等級用戶。
那天祖父在家用餐,這位朋友公然喊着“黃皮豬”行刺。
南舒雨被輕易推開,但手中攥緊的餐刀卻狠狠插入客人腰間。一番混亂,好在祖父無事。作為唯一的受傷者,南舒雨被踢中一側膝蓋,傷得不輕,從此不得已告別舞臺。
她為祖父獻身成為一段佳話,雖然也落下了“交友不慎”的話柄,不過有父親一同背鍋,也就不了了之。
故事看似到這裏就落幕了。
藝術家被保釋出獄,簽約的畫廊卻在南舒雨每月頻繁雇人聯名寫信炮轟之下倒閉,托與南家即将聯姻的家族的福,沒有其他地方接納他。南舒雨向來信奉手段不分高低,只要有用就行。堂而皇之的幹了,暗搓搓的惡作劇也要做。她雇了偵探,二十四小時盯着他,動辄報警,打無聲電話,半夜也會去敲他家門,終于抓住錯處,害得他再次锒铛入獄。
整整十年,南舒雨都在持續糾纏他。當然,她也被盯上過幾次,卻都因為過于完善的安保不了了之。十年過去,藝術家早已被磨平棱角,在連鎖超市當臨時工。南舒雨親自前去,戴着貓眼墨鏡,高跟鞋踩着他打算撿起的煙頭說:“這就是得罪我的下場!”
臨走還要叫來超市經理,高聲轟炸着投訴,害得他再丢一次工作。
中國有句古話,宰相肚裏能撐船。南舒雨腰比較細,連一艘救生艇都裝不下。
不僅如此,從小到大,南舒雨從未勉強自己咽下什麽氣。
遇上在聊天室對她照相品頭論足的男同學,南舒雨收買男生,弄到記錄,打印出來鬧到校董那,要求賠償精神損失。碰到球賽期間上廁所插隊的啦啦隊隊員,南舒雨拽住她不讓走,硬生生吵到別人沒趕上下場演出。面對課堂上開她玩笑的教授,南舒雨直接撂臉子摔書離場,被追着譏諷了一句,下節課回來照上。蟄伏大半學期,終于錄制到對方讨論戀童癖時的不正當發言,轉頭立刻發給兒童保護團體,搗鼓到他被請願請求離職。
首次聽聞這些略顯變态的事跡,單霓着實有些意外:“記仇到這個地步?那她哥哥呢?”
“你不知道嗎?”秦伶恬又灌輸新的小道八卦,“她哥哥最近赤字,又拉不下臉找家裏,想搞浪漫攻勢追回前妻。南舒雨給她嫂子介紹了三個男友備選,一個韓流藝人,一個職業運動員,一個律師,清一色的年輕帥哥。”
兩個人暗流湧動地笑了。
古堡的會場內有過片刻的安靜,不少人不動聲色傾斜視線,源頭是某人的登場。一名陌生女人的出現并不足以引人矚目,吸引注意的是她的身份。
秦伶恬聲音很小,冷冷地挑眉:“那就是真假千金裏的真千金了。”
“這次好像是以先前保密的女兒的身份出現,”單霓也在低語,“什麽都沒說明,真是有夠爛的借口。”
“南舒雨也算正式被推到風口浪尖了。”
“不只是她,”單霓的目光轉移,飄到陪伴在南家新女兒身旁的男性身上,“還有她那見異思遷的未婚夫。”
聶經平站在新未婚妻旁邊,為她開路,替她介紹,還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一舉一動都标準到缺少煙火氣。
秦伶恬不甚感興趣地哼了一聲,轉身從侍者盤中摘了杯雞尾酒:“這人也是個神經病。”
“怎麽說?”單霓立即湊過來,想要聽新的故事。
秦伶恬取出杯中櫻桃:“那是我們高中入學時的事了。”
那是他們高中入學時的事了。與中國學生的開學軍訓不同,他們學校的傳統是送學生去湖邊木屋度假。聽起來很像恐怖片的開場,實話說的确有點。淩晨一點才熄燈,在此之前就是一個勁瘋玩,劃船、登山、攀岩。南舒雨在初中部就很有名,新生裏也自然成為中心。她坐在床鋪上,準備用電腦跟因為家族旅行沒參加的聶經平視頻。有人嫌她不加入,于是催促着一起玩。
“好吧。”南舒雨蓋上電腦,盤腿坐下,“要玩什麽?”
那時候已經深夜了。
他們是突然動這個念頭的。
“你和聶經平關系那麽好,不如測試一下他呗。”當時也是高一新生的秦伶恬說。
木屋本來就很有氛圍,他們突發奇想,讓南舒雨坐在椅子上,拿麻繩把她捆了一圈又一圈,為了真實,甚至讓她往嘴裏塞了條絲巾。有人找出了氣槍和刀,他們覺得很有趣,全都哈哈大笑起來。當時的他們真的只是好玩。
視頻電話撥通了。
他們把毛線帽套在頭上。幾個外裔同學發育比亞裔早,身材高大,看起來居然真的像模像樣。為了營造恐吓氛圍,甚至踹了一腳南舒雨的座椅。接通後的聶經平很冷靜,說實話,冷靜過頭了,甚至讓人感到有點掃興。
他鎮定自若地與他們交涉:“請不要傷害舒雨。”
是秦伶恬提醒的,畢竟她和他私下往來比其他同學多:“別讓他報警。”
“不許報警!”有同學當即喝令,“不然我們現在就殺了她。”
大概率是巧合,視頻通訊中突然傳來警笛聲。按理說,聶經平報了警,也不會讓人出警來自己那邊。但這聲警笛實在把孩子們吓到了。
有人難以置信地大喊:“你報警了?”
“天哪,不是吧?”
“我們會被退學嗎?”
“我會被我爸爸媽媽罵死的。”事情脫離控制,心理素質差一點的孩子開始嚎天喊地了。
聶經平說:“請你們等一下——”
南舒雨處于被束縛的狀态,眼睜睜看着現場變得混亂。一個孩子沖向攝像頭咆哮,奔跑過程中撞到了南舒雨坐的椅子:“你去死吧!”
從表情來看,聶經平仍然沒有任何慌張,但在南舒雨連帶座椅倒下的瞬間,他立刻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你這個白癡!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我完了!都是你的錯!”情緒起伏大的孩子滿口謾罵,“該死的——你怎麽不下地獄。”
幾個孩子都在破口大罵,揮舞着兇器,其中話語難免有些偏激和混雜。南舒雨倒在地上,被踩踏了一腳。具體的威脅和恐吓已經模糊不清,對于這些有錢孩子來說,比起法律和道德,他們更怕長輩的責罵。
總而言之,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聶經平說:“好的。”
他還是和最初一樣冷靜,帶着一種近乎病态的平靜,轉身翻越窗戶,在衆目睽睽之下跳了出去。與此同時,警車準時抵達度假村木屋外,仿佛經過機器嚴格的定時,全在計算後的預料之中。
他沒有摔死,只是傷了一條腿。因為目睹他墜樓,幾個孩子在警察闖入前都維持着震驚的狀态,沒有再像剛才一樣慌亂。
事情鬧大不太好,孩子們背後的大人也都息息相關,南舒雨和聶經平家都沒有再追究。大家繼續上學,畢業晚會時甚至能把這件事當成笑料。
從回憶脫身的秦伶恬兀自說下去:“要是連他都背叛南舒雨,南舒雨會怎麽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29 10:03:14~2021-11-22 11:3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忽然之間、Lll、來聊五毛錢天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純粹黑最好看~、alex 19瓶;大臉加菲、好漂亮小姐、27052324 10瓶;鯉、噼裏啪啦 9瓶;竹益遼、喜歡兩個大男孩 5瓶;狗卷的鲑魚子、擁有Charon的Pluto 3瓶;LINN、Haruki、北京很遠 2瓶;無夢到徽州、喝粥與吃蝦、東隅桑榆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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