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對我游鳌宮的人好,我自……
懷疑的種子種在了啓鳌的心裏,懷疑的目光落在了攀古的身上,這一注目就是五十年。在這些歲月裏,啓鳌發現攀古收徒衆多,至今已有一百多名,且全部為男徒。
這還不算,她的徒弟每一個都容貌姣好,風流靈動。攪擾着靈蘭山各衆的修行之心,甚至好事者還出了個不成體統的排名,叫什麽束心宮男弟子容貌榜。
而對于這些,攀古一概不管,充耳不聞,不加收斂不說,依然我行我素。不僅如此,私下裏,啓鳌算是見識到了攀古的另一面,不知是不是仗着是他道侶的身份,她對他言語輕佻舉止不端,身為上仙,卻在皮囊上諸多在意,直言喜歡他的臉,他的腰、他的腿......
令啓鳌不得不想,這是不是就是她只收美貌男徒的原因?
早前的神界與現在的仙界,師徒之間都是可以生情的,只需在結侶前多一道程序,同樣在天道面前解除師徒關系即可。所以啓鳌一想到,攀古在束心宮裏,有可能也像對他一樣地對待她的徒弟,他就心生躁氣,繼而郁結成冰。
他一手開創的天地,他的靈蘭山上,不容這樣的妖妖嬈嬈,魔裏魔氣的事發生。上梁不正下梁歪,在指不上上梁的情況下,啓鳌決定親自出手。
只是,在昨夜之前,自己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些年來他有些偏離了初衷,他當初之所以把更多關注傾注到束心宮,是因為攀古身上存了疑點。他應該只把握大方向,若是攀古真的圖謀不軌,通過提前預判不讓他們成事也就是了,而沒有必要像現在這樣,幫他們修枝剪葉,不給他們露馬腳的機會。
啓鳌迎着早上的清風,在窗前站立了不少時間,他面容平靜地想着這些事。沒什麽大不了,偏離的軌道可以糾回,任何邪魔外道在他面前都休想擡頭,不過衆蝼蟻而。維護天道平衡、複神才是他的終極信仰。
因着這份信仰與重任,啓鳌的心堅毅起來,他右手甩袖後端放在身前,扭頭離開窗前。梳洗穿戴好後,剛出內殿就見小徒弟珠言邁步進了來。
他問:“言兒,怎麽這個時間過來?”
珠言:“師父,廳奇師兄給了我這個,”她說着打開了食籠,“特別好吃,我以前沒吃過,想着拿來給師父嘗嘗。”
雖然師父平日除了飲茶基本不進食,但得了好東西,珠言還是忍不住拿來與師父分享。
啓鳌聞言後,看着珠言說:“是焦團。”想到她以前在人界過得辛苦,這樣的東西都沒有見過吃過,心中不覺柔軟起來。
“愛吃這個?”他問。
珠言在人界艱難地摸爬滾打的那些年,別的沒學會,察顏觀色最擅長,師父的目光與言語充滿了憐愛,想是感受到她的心意,領她的情了。
“嗯。”珠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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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啓鳌真的上手摸了摸她頭頂,“下個月,南山上果子就該熟了,讓你師兄帶你去摘一些回來。做焦團也好,糖團也罷,都是上好的餡料。”
珠言小心地問:“可以摘多少?”
啓鳌笑了,“你有本事拿多少就摘多少。南山是我的私物,山上的所有東西都屬于游鳌宮,你是我游鳌宮的弟子,自然有予取予求的權力。”
珠言眼睛冒光,“謝謝師父,您對我真好。”
對她好嗎?啓鳌并不覺得,這個小徒弟,也是啓鳌重點關注的對象,第一次見言兒是在誅殺魅妖老祖時。
明明吓成那樣的一介凡人,在老妖物初起咒毒時,大聲地提醒由親靈環幻化成的白狼,小心。也正是她這一句,分了那妖物的一絲神,不僅免于親靈環受損,也給啓鳌争取到他凝結靈識的時間,徹底斷了魅妖老祖的後路,最後不得不自毀才能成咒。
雖說,啓鳌沒能躲過魅毒,但能不再讓狡猾的老妖物逃走,不再讓魅族小妖們受她操縱為禍人間,也算是功德圓滿。說起來,言兒出手相助的那次,正是他救了攀古的那次。
啓鳌想到這,微微愣住了下神,心中忽然冒出一句:百步之內必有解藥,萬事萬物相生相克......
是他想多了嗎?啓鳌放下此事,重新想珠言的事,第二次見面,是親靈環忽然化形跑掉,啓鳌追上去發現,親靈環又化成了白狼,正在吓唬欺負小女孩的地痞流氓。
啓鳌認出了珠言,見她無父無母,一個人艱難地生存,還要常常被人欺負,想着能如何幫她一下,也算是報了她上次的恩。
過了幾句話,了解了一下後,啓鳌發現這小女孩人識深處竟藏着靈識,還是道氣極純的靈識。
道人在靈識覺醒前以凡人的身份生活,這種情況很普遍,但還從來沒有把靈識隐藏在人識之下的情況。
“先例就是神跡”,這句話是記載在神族的信條,但不代表這女孩有神跡,只能說她是特殊的,是值得期待的。
于是,啓鳌就滄海拾珠收了珠言為徒,把她帶回了靈蘭山,收入自己門下,做了游鳌宮的弟子。
如今,她從一個靈識尚未覺醒的凡人,已經進階到天靈期,可謂沒有辜負啓鳌的期待,啓鳌也在等待,等待她沖破天正期後的表現,到那時,她算不算神跡自會有結果。
所以,啓鳌收珠言是有目的的,在培養她教她道法上,他自然是精心地、盡職盡責的。怕她受到不好的影響,成長的歪了,才在生活上對她處處照拂。就連他住的外殿與內殿,也特例允許她進出,甚至可以動他的東西。
還有她逾矩不喚他師尊之事,啓鳌也未糾正,只因曾聽到她在夢中喚父母雙親,醒來後說師父裏有個父,師兄裏有個兄,是不是代表她又有家,又有親人了。
這樣一個讓人期待的,修仙成神的好苗子,加之她一貫乖巧聽話,尊師重道,啓鳌縱是再當她為蝼蟻,也是他眼中不一樣的那只。
“對了,去後殿拿一盒助術丹給廳奇送過去,我記得他是留風的弟子吧。”
珠言答:“廳奇師兄正是茗凡樓的弟子。”
“不是本門師兄給的東西,要記得禮尚往來。”
珠言:“師父不用擔心,言兒心裏有數的,不會讓別人挑咱們游鳌宮的禮。”
啓鳌:“不是為了這個。你不比別人,有凡界的家世或生在道人之家,別人有的,你也要有,別人沒有的,你更該要有,對我游鳌宮的人好,我自然也會厚待。”
珠言眼眶泛潮,她聲音帶了鼻音,“言兒知道了,言兒明白了。”
此時,她覺得說再多的謝謝也無法精确地表達自己的心意,這樣的仙尊,這樣的師父,她一定要得到。不說靈蘭山大部分衆道都喜歡她,站在她這一邊,就算有一天,她沒人支持了,她也要賴在師父身邊,永遠不會放手,永遠不會離開。
珠言拿上助術丹去到了茗凡樓,剛走到外牆,就聽到廳奇師兄說: “師父,師姐們還被關在白池海中,這都好幾天了,您真的不管管?”
留風上仙的聲音:“仙尊已知曉此事,以他一貫約束束心宮的手段來看,既然他未出聲,未讓放人,你師姐們肯定不會是無故被罰。”
正在珠言猶豫要不要先走之時,就聽留風上仙道:“不要站在牆外了,進來吧。”
珠言握緊丹盒,閃過高牆。
“拜見上仙,弟子是來找廳奇師兄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上仙,不知可否有打擾到上仙議事。”珠言态度恭謹,聲音清脆,入耳舒服。
“珠言師妹找我有什麽事?”
珠言亮出丹盒,“上次得了師兄的焦團,甚是好吃,拿了兩顆助術丹,給師兄嘗嘗。”
助術丹只有游鳌宮才有,是有助修行的好東西,吃過的都知道,其味道絕美。這樣有益修為又美味的丹丸,當然是衆道求之不得的。
廳奇沒想到,一盤子焦團竟會換回兩顆聞名已久的丹丸。他看了眼師父,得到首肯才接過丹盒,“謝謝小師妹,不過一盤焦團,你不必如此客氣。”
說話間,留風上仙站了起來:“你們說話,我先回去了。”
珠言與廳奇送了上仙出去,珠言眼珠一轉,問道:“廳奇師兄,兩位師姐還沒出來嗎?”
廳奇:“你也知道此事了,是啊,當日師姐只來及傳回兩三句話,說是要被關七天。我師父出關後有所參悟 ,一時沒人敢上前打擾,昨日才跟師父禀了此事。”
珠言幽幽道:“白池海,那地方陰寒至極,現在又不是開海的日子,師姐們真可憐,要受罪了。”
“可不是,束心宮欺我師父不在,随意欺辱小輩弟子,”說着忽然降了聲量,小聲道,“不要臉。”
“師兄先不要生氣,攀古上仙也不能亂罰人吧。”珠言也小聲地道。
廳奇:“反正不至于被罰的這樣重,師姐進去前說了一點,她們并沒有做什麽,只是說了實話罷了。”
“不過,她罰完我師姐也沒落好,被仙尊打傷了。”
珠言一楞,馬上換了表情,“你是說,我師父打了攀古上仙?”
“你可別去問你師尊,也別跟別人說,我是昨天在我師父那裏,聽厚尚上仙說的。師父閉關錯過了好些事,厚尚上仙是特意知會他知道的。”
“哪天的事情?”
“就,罰師姐她們那日。”
珠言算着日子,算是解了一個疑問,原來那日師父設了兩道禁制,是在為攀古上仙療傷。
上仙被仙尊打了,自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師父也要顧着她的面子,畢竟還挂着道侶的身份。
廳奇既已說了,一時剎不住話頭,把那日上頂大殿發生的所有事都說了。
珠言默默聽着,時而裝出極感興趣,或者驚訝的樣子,引得廳奇傾訴欲滿滿。
終于,珠言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她告別廳奇師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住所。關好門後,從櫃後與牆的空白處,伸手一撈,一個明明剛還看不見的黑色小筒出現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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