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啓鳌果斷道:“你坐就是……
珠言如木頭一樣在桌前呆呆地站了許久,最終離開桌子前,她眼神裏布滿堅決。
天黑後,珠言盤坐回軟榻上,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拇指蓋大小如羅盤狀的東西,然後用劍波把自己的手指劃破,流出來的血被她滴到了這個微小羅盤上。
珠言松手,微小如蠅的羅盤懸浮了起來,她閉目手捏蓮生訣,口中默念,陣陣有詞。
慢慢地,已被她血液全部浸染的羅盤變了色,紅色消失,原先的金色也沒了變成了焦褐色、黑色,形态也發生了改變,先是焦炭狀,然後成了黑炭樣兒,一點它以前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
最後,連這點黑炭都不剩,成為粉沫,散了。
珠言睜開了眼,她喘着不勻的氣,明明身未動,卻像是被累到了一樣。
與此同時,束心宮,弟子院內,道祈空無一人的房間,窗上本無痕跡的針眼大小的一塊地方,漸漸地浮出一點紅光,紅光在窗戶紙上描出一個形狀,長圓似卵狀。
待最後一筆走完,紅光消失,原本白淨的窗紙上,只這一點微小的地方呈現出淡黃色。由于面積過于微小,不湊近仔細辨別,肉眼是看不出異樣的。
這一切都發生在入夜後,而本該躺在此屋的道祈,此時身在他師兄的榻上,已入睡。
明祖則在打座,師父讓他領小師弟回來,并盯着點,這是頭一夜,他自然是不敢睡,也睡不踏實,還不如打座調養內息。
夜深,明祖被異響驚動,他馬上閉息,睜眼向道祈那裏望去。
只見道祈雙手緊抓前襟,眉頭皺起,身體不安地抽動,嘴裏叽哩着:“別過來,別過來。”
明祖趕忙上前,輕輕拍了拍道祈,剛要說話,就見道祈忽然動作加大,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眼中全是驚懼,沒看清師兄前,防備地打開了師兄的手。他喘着大氣,額上都是汗,其狀頗為狼狽。
明祖待他徹底清醒過來後,溫聲地問:“做惡夢了嗎?與天道境有關?明祖,你到底看到了什麽,如果你想,可以跟師兄說。”
道祈翻過身來,沖着明祖,“師兄,我沒事。”
明祖也不強求,繼續回去打座,剛閉上眼就聽道祈小聲地問:“師兄,有沒有可能,我以為看到的真鏡,其實是昏倒後出現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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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祈默了下,然後回他:“有可能。”
道祈的聲音更小了:“一定是這樣的,就跟剛才一樣,我是在做夢。平常我也最愛做夢的,幾乎每天都要做夢,師父,你知道的。”
這次明祖沒有說話,道祈自說自話了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明祖睜開眼看了看自己的小師弟,如驚弓之鳥,蜷縮着睡,剛才話語裏也多是惶恐。
到底在第三界中看到了什麽?看道祈反應應該是與師父有關,可與師父有關的,為何會被吓成這樣?
明祖想着想着,眉頭慢慢皺起,他心底算是存了這個事,關于他師弟與師父兩個至親的事,可他卻不明就裏,不能明辨真相。
第二夜,道祈沒有再做惡夢,不好夜夜打擾師兄,轉天白天他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當他踏入房間第一步開始,前夜窗上的異象重新開始,紅光一閃,竟是把上次描邊的東西燒了下來,飄着就附在了道祈的後頸上。
道祈有所感,伸手往後一摸,可惜晚了一步,那東西沒入了他後頸骨中。道祈摸了個空,以為是自己感覺有誤,沒當回事地收回了手。
轉天,他按師父所令,過去被查看體內修為損失的情況。剛一進師父所呆的大殿,道祈後頸紅光一閃,昨日入頸的東西主動跑了出來,隐藏在了他後脖領中。
攀古對道祈進行了檢查,結果是根基未損,修為損失了至少一半,最好的結果就是,在進階大會之前,能把丢掉的修為補回來一些,還能參加大會。
想也知道,以道祈現在的情況,這次進階大會他應該只是個陪跑。本來是個靈性極高的孩子,還想着這次進了階能不能出師下山呢。
道祈聽師父給他說完全部情況後,倒是一點都不遺憾,他本來就沒想着下山。不是還有榜樣了嗎,十七師兄早就學成了,不也沒下山嗎。道祈一直想效仿十七師兄這一點,只要師父不轟十七師兄,将來也不會轟他。
只不過現在道祈對不下山的執念淡了一些,也許,他早日學成就能看清更多的虛空,早日下山,可以靜心冥想,窺得真機,以解他心頭迷霧。
所以,道祈這次十分聽師父的話,按正統步驟重修修為,對修煉一事上,比以前積極上進多了。
攀古覺得受了一次罰,歷一次天道境的劫,家裏的老夭長大了。心裏頗覺安慰,又溫聲地囑咐了幾句該注意的地方,這才讓他回去。
道祈人剛出大殿,衣領裏的小東西就冒了出來,重新沉入了他後頸皮肉中,這次,道祈一點異樣都沒有察覺到。
靈蘭山上,最近一段日子過得平靜,山下沒出什麽新的大妖大怪,鬼界也是風平浪靜。于靈蘭山上衆道來說,最重要的事莫過于七日後的進階大會了。
進階大會從來沒有具體規定多少年舉行一屆。它何時舉辦與山下情況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比如今年此時舉辦進階大會,是因為距上次祟出現已過一百二十年。
祟這種大陰物,一百二十年會出現一次,上一次它現世時,現在靈蘭山上的大部分弟子都還沒出生呢。
是以,今年又逢祟現世之年,所以,靈蘭山才要趕在它固定在陰歷七月現世前,把進階大會舉辦完,得以在除祟前,讓山上弟子們,能進階的都進階,提高弟子們整體法術水平,以便應對祟年降臨。
山下的妖鬼們之所以同樣風平浪靜地蟄伏着,一是怕祟兇起來被誤傷,二是沒必要在祟年這個節骨點作妖,等着看道人與大祟打起來,能兩敗懼傷,坐收漁翁之利才好。
別管各方是出于什麽目的,大祟現世前的安寧難能可貴,靈蘭山各門派弟子,全都在為了進階大會做準備。
安寧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了,終于,靈蘭山迎來了最大的聖會。
上次撞鐘聚集的廣場,重新聚滿了人。
高臺上,劃出了幾塊區域。往年的進階大會,上仙們會帶着自己最得意、最有希望進階成功的弟子上高臺,坐到自己門派的區域內,上仙坐尊位,上仙的弟子坐他旁邊的副位,這是給弟子最高的認可與榮譽。
上一次,仙尊門下沒有能到進階這一步的徒弟,他旁邊坐的自然是攀古,而束心宮上次進階的是道祈,他與有榮焉地,跟着他師父坐到了仙尊正中居尊的區域內,被很多弟子們羨慕。
今年,情況出現了變化,仙尊帶了門下的珠言出現在了高臺上,看來,今年有希望進階的是她了。
啓鳌宮是第三個到的,厚尚與烏天四起身與仙尊行禮,坐下後他們發現,仙尊的小徒弟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坐在了仙尊身旁副位的位置。
厚尚與烏天四忙別開了眼,這可跟上次開大會時不一樣,上次是因為仙尊的小徒受傷了,所以才坐上了高臺,坐到了仙尊身邊。
這次可是正式的法會,按理,這樣大的場合,仙尊身旁的副位是要給他道侶的。
可麻煩就麻煩在這了,仙尊的那位道侶只是明面上的,嚴格來說還沒有舉行過結侶儀式。若說不給她坐吧,好像也說得過去。但,上次可是坐了的,若是按往年的經驗,這次也應該是攀古上仙坐吧。
不同于高臺上的靜默,臺下已到弟子們,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料到上面聽不到,說的是一點忌諱都沒有。
“束心宮的還沒到吧?”
“沒呢,不是說這次不來了嗎。”
“為什麽不來?”
“道祈挨罰,在天道境中損了修為,這次進階沒戲了。”
“不來也好,要不多尴尬啊,坐哪都不是。”
“來了,來了......”
忽然底下就安靜了,只見攀古帶着道祈走上了高臺。
二人先是來到了仙尊面前行禮,仙尊微微颔首,也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錯覺,總覺得仙尊在面對束心宮之衆時,一貫溫和的面色總會冷上幾分。
仙尊一旁的珠言“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動靜不小,她小心翼翼地說:“上,上仙,我以為道祈師弟不來,您也不會……來。”
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珠言語氣裏的恭敬以及惶恐,珠言臉紅紅的,她比攀古矮一些,更瘦小一些,誠惶誠恐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別人都聽得出來看得出來,自然啓鳌也能,其實剛剛珠言落坐前問過他,自己要是坐了,攀古上仙一會兒過來坐哪。之前啓鳌沒想那麽多,經珠言一問,他才想起這一出。
忽又想起自上次大會與他拿武器對峙後,攀古一次啓鳌宮都沒有去過,還有那日自己親眼所見束心宮內法室中的情形......
啓鳌果斷道:“你坐就是。”
珠言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前,心裏是沒有把握的,經過仙果的事,她對師父與攀古上仙之間的關系有些看不透了。
但,還好,她還是師父最器重最寵愛的徒弟,進階大會顧名思義是要進階的,今日這場合,哪裏還有比大概率會進階的徒弟更重要的。
是以珠言聽後,欣然地坐了下來。
但最後,攀古上仙帶着徒弟來了,這樣也好,她不僅可以計劃提前,還可以裝把可憐,如果能挑起攀古上仙的怒氣,當場責怪她尊卑不分沒有規矩就更好了。
所以,她才在攀古上仙與師父行完禮後,主動站出來,生怕對方沒看到她,沒把她搶了位置的事當回事,直接回到高臺上束心宮的區域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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