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刑偵第三支隊的會議室燈光還亮着。

一群人的眼皮忍不住地往下，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清楚地聽到。

趙子堅不小心打了個哈欠，立刻引爆了王德成的怒氣。

“打什麽哈欠，你很困嗎？”

趙子堅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臉，連帶着其他人也都正襟危坐。

“先是邢菲在行動中失蹤，接着連蘇辰也不見了！”

王德成癱坐在椅子上，右手捂着心髒的位置。

阿傑戰戰兢兢地問了一下：“老大，你的心髒還好嗎？”

“好！好得很！我的心髒要是不好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

他指着三人說：“任務行動，帶隊隊長不見了都不知道，你這要是傳了出去，你們讓我的老臉往哪放？啊？”

阿敏支支吾吾猶豫着要不要把邢菲跟柯芃一起走的失去經過告訴他，但是她也不确定兩個人是不是在一起且安全。

“支支吾吾幹什麽呢，有話快說！”

王德成氣懵了，這是他帶隊以來第一次出現隊員失蹤的情況，而且還是兩個一起！

阿敏低下頭摳着手指不敢說話。

王德成環顧了一下三個人，哼了一聲，“你們啊，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柯芃背着昏迷的邢菲一步一步很小心地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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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聽到背後的人迷迷糊糊說了很多話。

“柯芃那個混蛋肯定知道真相就是不肯告訴我……”

柯芃：“我知道什麽不告訴你了，嗯？”

“柯芃其實人還挺好的，嗯……就是太幼稚了。”

柯芃輕笑一聲。

“淼淼姐，我一定會找到真相的。”

柯芃前進的步伐忽然停了下來，淼淼姐，陳淼。

她沒想到邢菲對三年前的事情這麽在意，包括陳淼。

柯芃繼續往前走：“別找了，找到真相又能怎樣呢？”

“嗯……不行……一定要……”

…………

月光灑落在山路上，柯芃能夠勉強看清腳下的路不至于滑倒。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像今天這樣如此狼狽。

柯芃背着邢菲的手緊了緊，眼神裏的戾氣又浮現出來。

幕後的人是誰她一定會找到的，而且。

絕不放過。

柯芃的體力有些透支，汗水沿着她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你怎麽能在我背上這麽舒服呢。”

看到眼前就是柏油路，柯芃的腳步加快。

剛把邢菲放到路邊的石頭上稍作休息，柯芃雙手扶膝大口喘着氣。

身上的黑色T恤衫已經被汗水浸透，從褲子到鞋子全是泥點。

柯芃用手給靠在石頭上的人捋了捋頭發，仔細端詳着邢菲的五官。

很清秀的眉毛，五官不是很立體但很耐看，越看越喜歡。

遠處的車燈拉回了柯芃的思緒。

她連忙架起邢菲，躲在石頭後面，并且側出腦袋觀察情況，時刻注意着是不是那群人又來了。

車子停在了石頭前面，車燈沒有熄滅。

注視着從車子上面走向下來的男人，柯芃的腎上腺素狂飙，心跳加速。

是時舟。

柯芃立馬起身，“時舟？”

時舟原本想上山去尋找柯芃她們，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轉身看到了石頭後面的柯芃，連忙走過去。

“老大，你沒事兒吧？”

看着柯芃狼狽的樣子，時舟心頭上的憤怒湧現出來。

一年前是柯芃收留了從監獄裏剛出來的自己，她不嫌棄自己有過前科，反倒是把自己當作最信任的人，從那時他就下定了決心，哪怕是他沖鋒陷陣，也不讓這個善良的女孩先于水深火熱當中。

“我沒事，你幫我把她擡到車上。”

時舟走進才發現靠在石頭上陷入昏迷的邢菲。

汗濕的發絲緊貼在腦門上，手臂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有些猙獰。

時舟和柯芃将她擡進車裏，啓動發動機，駕駛着車子離開。

車子前腳剛走，刑偵三隊的人後腳就到。

三個人拿着手電筒跑向山去，嘴裏喊着邢菲的名字。

車內邢菲躺在柯芃的腿上，柯芃悉心照料着。

時舟第一次見柯芃能對一個外人那麽體貼，那麽細心。

“老大我們回去還是？”

時舟率先打破沉默。

“先去醫院，然後再回去。”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兩人架着邢菲，值班護士看到後立馬擡來擔架。

“老大，我們還進去嗎？”

柯芃看着被推進去的邢菲有些失神，未等到回答就聽到護士說：“家屬過來繳一下費用。”

“去吧。”

時舟去繳費，柯芃在病房裏看着臉色蒼白的邢菲。

她的嘴唇完全沒了血色，嘴角有些幹裂，手背上插着輸液管，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縫合完成包紮好了。

柯芃不顧自己身上的狼狽，用棉簽沾了沾一次性紙杯中的水，放在邢菲的唇上潤濕，一次又一次，沒有任何的着急與不耐煩。

時舟拿着繳費單剛想敲門進去，看到柯芃這麽認真地在照顧人，就坐在走廊裏的長椅上等待。

柯芃把沾有血液的棉簽扔進垃圾桶，看着稍微有些血色的嘴唇，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開一些。

起身給躺在病床上的人掖好被子，手移到上面時，柯芃停住了，

她附身湊近邢菲的頭，蜻蜓點水一般碰了下有些冰涼的嘴唇。

雙唇觸碰，在冰涼的唇瓣上留下了她的餘溫。

邢菲的眉頭皺了一下，迷迷糊糊感覺到嘴唇上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她想再感受一次那種感覺。

柯芃輕輕關上門，時舟跟着她走出醫院。

“通知一下他們，讓他們知道她在醫院。”

時舟答應了一聲，着駛車子朝郊區開去。

“老大，這次是什麽人？”

柯芃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車門上，眸子裏的陰沉看不到底。

“不知道是什麽人，你下去查一下，一個右半邊臉有一道很長刀疤的人。”

柯芃不會放過傷害邢菲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時舟把柯芃送回別墅，自己開車來到鎖住蘇辰的地方。

蘇辰聽到門鎖開動的聲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門。

時舟打開門把燈打開，看到蘇辰臉上的淚痕和發紅的眼睛。

他一個人在密閉黑暗的空間裏一定經受了精神上的絕望吧。

看着眼前的蘇辰，時舟有一瞬間後悔為什麽沒有把燈打開留給他。

愧疚感和心疼湧來，襲卷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對不起。”

時舟不知道除了道歉他還能對他說什麽。

蘇辰的眼神無光，也沒有憤怒。

時舟走到他身邊，解開束縛着他的繩子，“你可以回去了。”

蘇辰依舊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時舟，像是要把自己的委屈和絕望統統歸還給他。

疼痛感從嘴角蔓延，時舟用大拇子蹭了一下嘴角，殷紅的血液出現在眼前。

“夠了嗎？如果夠了就走吧。”

時舟坐在椅子上，“邢菲在醫院，不用去找了。”

蘇辰的身體有些顫抖，語氣帶着憤怒但異常的平靜，“你這種人真讓我覺得惡心。”

蘇辰拿上自己的包和電腦，奪門而出。

看着那抹瘦小的帶着滿滿的委屈離開的身影，時舟的心頭湧上了一種說不出口的難受，甚至呼吸也有些困難。

他拿着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拖着身體一步一步地走到門口，從裏面把門反鎖，并把燈關上。

屋裏沒有一絲光亮。

在黑暗中摸索着前進，低着頭閉上眼睛坐在椅子上。

對不起。

知道你肯定很生氣。

既然無法被你原諒。

那就讓我真正的感同身受吧。

王德成接到蘇辰的電話後帶着三人火速趕到醫院，看着渾身是傷的邢菲，王德成在走廊裏低聲罵道：“媽的，別讓我逮住是哪個王八蛋幹的！”

蘇辰姍姍來遲，王德成看到蘇辰連忙湊上去，摸了摸他的身體并把他轉了個身，“你沒事兒吧，你去哪了臭小子！”

蘇辰撓了撓頭，“心情不好，一個人去散心了。”

王德成拍了下他的腦袋，“心情不好就搞失蹤啊，混蛋小子，再有下一次給我寫檢查說明。”

“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蘇辰做出立正的姿勢，右手中間三根手指立起來作發誓的樣子。

阿敏和阿傑湊過來打趣道：“哎喲，小辰是不是跟女朋友分手失戀啦？沒事沒事，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嘛……”

蘇辰朝趙子堅拍了一巴掌，“猴子，就你會說話是不是！”

趙子堅：“？？？”

“喂，你瞎啊，是我說的嗎？”

阿敏和阿傑捂嘴小聲笑了起來。

王德成低聲怒斥一聲：“好了，都別鬧了，這裏是醫院，都給我保持安靜。”

“你是怎麽知道邢菲在醫院的？”

王德成的話讓蘇辰想起那個把自己關進黑暗的男人。

他不想再回味一次在黑暗中掙紮但是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也不願想起。

“是醫院的護士給我打的電話。”蘇辰哈哈笑了兩聲。

他說出這句話自己就感到有些扯淡。

趙子堅嘲諷道：“我可不認為菲姐會把你設置成為緊急聯系人。”

看着趙子堅一臉“我就拆穿你，不給你臺階下”的表情，蘇辰氣得牙癢癢。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你們倆都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蘇辰沒什麽事兒，王德成這才舒了一口氣。

柯芃躺在浴池裏，回憶着今天發生的事情。

對于那些人，她日後肯定是會一一算賬的，而且絕不會輕饒。

敢對自己下如此狠手的，柯芃真的想不出來整個Z市有哪個人敢這樣做。

閉上眼睛，享受着熱水緩解身體疲勞的舒适感，邢菲躺在床上病态的臉浮現在柯芃的腦海裏，柯芃睜開雙眼，伸出手在唇瓣上摸了一下。

她的唇瓣涼涼的，很舒服。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親邢菲一下。

柯芃輕笑一聲，嘴角上揚，似乎在細細回味那個淡淡的吻。

蜻蜓點水，水波卻一直在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