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分家

過了好一會,李正澤帶着老郎中匆匆趕來。李老大三都眼巴巴的瞧着老郎中給李老頭把脈,又問了李老頭為何暈倒。起身開了方子才道:“這是一時大怒所致,幸沒中風,切不可再讓病人生氣才是。”

李正澤把老郎中送出去,也去把藥買回來。

李老頭這時也清醒了,被秦氏哭的煩心,道:“我還沒死呢,你這是想哭死我呀。”

秦氏忙收住哭聲,抽着氣道:“老頭子,你可有哪裏還不舒服,這老大家可是不懂事。”

這秦氏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罷了,你們先回屋吧,留你們娘看着我就行了,去吧。”李老頭伸出手擺了擺。

李老大本想說些啥,聽了這話又閉上了嘴,只是在屋子裏躊躇不前。

李老頭也是看出他的心思,心裏啥滋味都有,也不想再說了。只閉上眼睛轉過頭去。

李老大見他爹這樣,便知今日是狠狠的上了一把他的心,如今說啥也是為時已晚,低着頭拉着小秦氏出了去。

沈氏回了屋裏,見珍真幾個都是坐在炕上,一副好奇的樣子盯着她。想說些話,又不知該如何說,這李老大總是他們的長輩,難道說你們大伯把爺爺氣暈了?便又閉上嘴,只和娃們一起坐在炕上等李正澤回來。

天色徹底暗下來後,李正澤抱着一包藥跑着回了院子,沈氏忙接過,自去竈房把藥熬起來。

“爹呢?”李正澤喘着粗氣,拿着蒲扇打着風。

“爹睡了,讓我們都出來,只和娘在屋裏,你先坐下歇歇吧。”沈氏把藥倒進鍋裏,加了水。

李正澤便拉了根小板凳坐在沈氏邊上,也不說話,竈房裏靜極了,只聽得到牆角邊上蝈蝈的聲音。

“娃們呢?”李正澤舔了舔嘴巴,忍不住開口道。

“都在屋裏呢,我沒讓他們出來。”沈氏淡淡道。接着又向外望了望,小聲道:“我估摸這二哥一家是鐵了心要分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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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澤沉默了下,才道:“且讓他去吧,今日大哥這樣,爹心裏只怕不好受,不定就如了二哥的意,咱們不要參合進去就好了。”

沈氏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只仔細熬着藥。

第一道藥熬起來時,沈氏便盛了一碗讓李正澤給李老頭送過去。

李正澤進了正房,便把李老頭扶起來道:“爹,先把藥喝了吧。”

李老頭喝了藥,把秦氏打發去放碗。擦了擦嘴道:“老三,你坐下,我們兩父子說說話。”

李正澤便老老實實的坐在李老頭旁邊,給他打風,笑着道:“爹,你想說啥呀?”

“柏林的束脩哪裏來的?”李老頭盯着李正澤的眼睛道。

“爹,這錢是柏林姥娘給了一貫錢。”李正澤也正色道。

“哼,你肚子裏有幾條蟲我都知道,還給我耍花腔,說吧,賣藥換了多少錢?”老頭啐了一口李正澤道。

“嘿嘿,爹,您真是我爹,這賣藥換了三貫錢。”李正澤笑着搓了搓手道。

“臭小子,我琢磨好一會了,這家是該分了。娃們都大了,可是心大着呢。”李老頭嘆了一口氣。

“爹,這哪裏就到這份上了。”

“分吧,分吧,分了也能過幾天清淨日子。這次,爹想着就委屈你一吧。家裏的屋子就這些,分了家,屋子也不夠住。不如我補貼你兩貫錢,你帶着娃重新起幾間屋子吧。”李老頭說着又是紅了眼睛。

李正澤聽了這話,也是紅着眼睛道:“爹,哪裏有什麽委屈,再說這哪裏就要分家呀,你別多想了,好好養身體才是正緊哩。”

“哼,老子的話你也敢不聽,是不是要學你大哥呀。我說分就分,罷了你回屋吧。明日我再給老大老二說這事,不過既然你也有幾個錢,就讓讓你兩個哥哥點吧,老大我是不放心的,老二媳婦又有了娃。你且看在這些的份上,讓讓他們才是。”李老頭說完就睡了下去。

李正澤見李老頭是鐵了心要分家,心裏雖說也是覺得該是如此了,可也不知為啥就是心酸。

回了屋,幾個娃都已睡下。李正澤洗洗,吹滅了燈,拉着沈氏坐在炕上道:“他娘,爹是要分家哩。”

沈氏驚道:“你咋知道?”

“剛才爹給我說的,他娘,這家裏屋子也就這幾間,要是分了家還擠在這裏跟沒分家有啥區別,不如我們搬出去呀?”李正澤答道。

“搬出去?我也想呢,可搬哪裏去。你還說家裏就這幾間屋子,搬出去我們睡地裏去呀?”沈氏推了推李正澤道。

“嘿嘿,這不是和你商量嗎?家裏在西面的小樹林外面有塊地,只是這麽多年都沒種,不如我們到哪裏起幾間屋子來住呀。”李正澤一把捏住沈氏的手道。

“這倒是也行,可那錢是給柏林交束脩的呀,我還想着仲林也該到學裏讀書了。”沈氏掙了掙手,見李正澤抓得死緊,便也任他去。

“爹說,我們搬出去就給我們添兩貫錢呢,加上之前賣艾草的錢,也有五貫了,該是夠了。”李正澤順着沈氏的手摸到了沈氏的被窩裏。

“哼,你是爹讓的才說要搬出去吧,不過搬出去也好。”沈氏剛說完,就被李正澤拉壓在了身下。便也忙道:“你慢點,慢點。”

這夫妻二人忙了好一會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李老頭就把幾個兒子叫到了屋裏道:“現今,你們也大了。我也不中用了,今日就把家分了吧。”

李老大聽了這話,撲的一聲跪倒李老頭面前,抓着李老頭的腿道:“爹,我知錯了,我知錯了,這哪裏就要分家呀,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李老頭摸了摸他的頭道:“分家吧,我打算讓老三搬出去,這樣娃們也有屋子住了。”

李正澤和沈氏是原就曉得的,也不吱聲。倒是小秦氏道:“爹,這是要給老三家修新屋子呀,為啥不是給我家?”

李老大此時正沉浸在自責當中,聽了這話就給了小秦氏一巴掌,只打的小秦氏眼冒金星。她哪裏還敢再說,只閉上嘴站在一旁。

“哼,讓老三搬出去,可是委屈他了呢,這屋子我就給他出兩貫錢,你們誰要是願意也大可搬出去。”李老頭啪着桌子道。

這話一出,再也沒有誰吱聲。這兩貫錢就夠休兩件茅草房,誰放着好屋子不住,跑去住茅草房。

“既是你們都沒話說,那就這樣定了,今年收成如何你們也是知曉。我和你們娘自是不想依附着誰過活,便把這家分成四份,你們一家一份,道是如何?”李老頭頓了頓道。

李老大幾個都是沒得話說,便都點了點頭。

“那好,老三搬出去後,老大和老二平方他的屋子。你們一家各兩畝水田,兩畝旱地。這糧食一家七石稻谷,兩石豆子,兩石麥子。我再一家給五百文添置家事如何?”

幾人也是沒話說。

卻見秦氏大聲道:“哎喲,我可是不分家哩,這家不分。”

李老頭一眼瞪過去,作勢要打過去。秦氏立時收聲,磨磨蹭蹭的坐到一邊。

“那好,就如此吧。你們各自散去吧,我要先歇歇了。”李老頭用手揉了揉頭道。

幾人面色各異的走出了正房。只見李老大一臉傷感,小秦氏很是火大可又敢說話。李正澤與沈氏面無表情,只李老二和張氏很是高興,臉上藏不住的喜色。

沈氏和李正澤進了屋裏珍真幾個就圍了上來,你推我,我推你,最後還是珍真道:“爹,娘,我們是要搬出去了嗎?”

沈氏笑着點點頭道:“是哩,不過等把房子起了再搬。”

“那我們住哪裏去呀?”珍真聽了要搬出去,很是高興,這樣沈氏就不用那些氣了。

“搬到村子西面小樹林邊上,我帶你們去看看呀。”李正澤笑道。

幾個娃都是點着頭,李正澤便帶着幾個娃出了院子。來到小樹林邊上,李正澤走到離樹林五十米的雜草地上道:“咱們家以後的屋子就起在這裏。這地有一畝大,可是寬敞哩。”

仲林跑了過去,在草地上跑了一圈,很是歡喜道:“可好了,以後還可以到樹林裏玩。”

而珍真見有如此大一塊地,也是一喜,這樣就可以自家養點牲畜,也能給大家補補身子了。

李正澤便開始準備起來,想要在點麥種前把房子起了,這樣趁着氣溫還熱晾一晾,便能在冬日來前搬進去了。

這個時節,正好收完稻子,等着下麥種,地裏也沒啥農活,李正澤便找了平日要好的人家,幫着起房子。

如此一來,李正澤一家每日忙得暈頭轉向,每每倒是炕就睡着了。珍真本是想着能住上青瓦房,可家裏就這麽多錢,李正澤俱是蓋得茅草做屋頂,在茅草下面墊上了油蓑布。

這新屋子一共起了四間廂房一間正房,坐北朝南。西面是兩間牲口的屋子,并茅廁。北面是一間竈房和一間雜事屋子并倉房,俱是土胚屋子。沈氏做主把最南面的廂房做了柏林和仲林的書房,依次是柏林的房間,正房,珍林和珍真的屋子,最後是仲林的房間。

房子起好了後,李正澤一家人都是在屋子裏轉悠。

接着便是下麥種的時節,因今年自家分到了地,李正澤和沈氏格外的下力氣。兩人自己把旱地的土翻了一遍,有擔了兩挑糞潑到地裏再下的麥種。在水田裏種上了白菜。因只有幾畝地,四五天就做完了。又幫着李老頭把地拾掇了。

眼看這氣溫一日一日的降下來,沈氏帶着幾個娃買了些白紙用漿糊把屋裏屋外的牆壁都糊了一遍。燒起了屋裏的炕,讓屋子的水分都蒸幹。便選了個好日子,到雜貨店買了一些家事,打算把自家的東西都搬了過去。

這日吃晚飯的時候,桌子上很是沉靜。唯有小秦氏不時偷笑,這老三一家搬出去了,自家就能多兩間屋子。

飯後,張氏挺着肚子便跟着沈氏進了屋裏,打算幫幫忙,順便也聊幾句。

沈氏哪裏敢讓她幫忙,忙把她扶到炕上坐下,道:“你且在一旁就是了。”

“嗨,我這是來幫倒忙的。“張氏對着沈氏笑了笑。又道:“三嬸,你可是有福氣,可是搬出去了哩。”

珍真聽了這話,很是不高興。你當時咋不說要搬哩,這時又眼紅自家。自去幫着珍林收拾衣裳。

“哪來的福氣,這起房子可是借了不少錢哩,我和他爹也不知啥時候能還清。”沈氏手裏收拾着屋裏的針線道。

“我當時也想搬呢,可爹只給兩貫錢,哪裏夠呀,只得作罷。不過話說回來,三弟采藥也換了不少錢吧,不然這屋子哪裏說起就能起的。你看我家的就這樣,不然明年讓珍秀她爹跟着三弟去采藥換錢呀。”張氏扶着肚子,又用手推着腰道。

“不過幾個錢罷了,哪裏有啥錢,起屋子是找柏林大舅借的錢罷了。”沈氏不耐道。

張氏也不好再說,便幫着沈氏做了一會事回去了。

“娘,你可不要告訴二嬸我們賣了錢哩,不然明年我們要少換多少錢呀。”珍真見張氏出了去,忙跑到沈氏身邊,拉着她道。

沈氏笑着戳了一下珍真的頭,道:“趕緊去收拾,明日就要搬過去哩。”

第二日一早,李正澤帶着沈氏和幾個娃到正房給李老頭與秦氏磕了頭,就抱起東西帶着娃去了新家。

沈氏幾個花了一天時間才把東西歸順好,中午也就吃了幾個窩頭。到了晚間,才有空轉身來做晚飯。因是新家的第一頓飯,沈氏做了一個葷菜和兩個素菜,加上一頓白米飯,一家人吃的漲漲的,仲林直嚷着肚子要破了。

當晚,珍真睡在新炕上,很是舒了一口氣。這搬出來就是好,想吃什麽也可以和沈氏說了。沒有了小秦氏與張氏,屋裏都要清淨很多,難怪古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果真如此哩,之前可不就是和唱戲一樣嘛。想着以後能過上舒心的日子,珍真美美的睡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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