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暖屋

珍真一覺醒來已是巳時，沈氏和幾個娃都起來來。今日是暖屋的日子，姥娘和大舅都是要來的。便也趕忙穿上衣裳，出了屋子。

這時的院子裏也有了幾個村裏的婦人，珍林見珍真出來，忙拉着她去把頭發弄好，為了今日的喜慶便給她梳了個朝天辮。珍真搖着頭甩了甩，很不喜歡這個發型，嘟着嘴要珍林給她重新梳一個。珍林也不理她，任她如何不央求，也不換。

“大姐，你換一個嘛，換一個，這個好傻啊。”珍真本是想自己換一下，可前世一直是短頭發，這怎麽弄也是如雞窩一般，便搖着珍林的手道。

“就這個好看，就這個了，你別嘟嘴，我先去竈房幫娘做事了，你自去吃早飯，在小鍋裏給你溫着呢。”珍真說完就出了去。

珍真無法，只好頂着朝天辮出了去。走出院子就見秦氏與小秦氏進了院子，便叫了嬷嬷，大嬸。秦氏點了點頭，就自去了幾個交頭接耳的婦人堆裏。

珍真進了竈房，伯林就從小鍋裏拿出了一個窩頭給珍真，又端給了她一碗魚湯。珍真坐在小板凳上，熱乎乎的吃起來。

“大哥，你今日不用去學裏嗎？”珍真咬了口窩頭。

“昨日就給夫子請假了，今日人多，我怕娘忙不過來。”伯林又向竈裏添了一些柴火。

“二哥呢？他去那裏了？”珍真做了一個了然的表情，伯林就是一個典型的大孝子，是娘的貼心小棉襖。

“仲林去樹林裏了，說是前幾天發現有野兔。今日就跟村裏的娃去捉了。”伯林笑了笑道。

“哼，二哥就喜歡這些，還是大哥最好。”珍真喝了湯，對着伯林甜甜的說道。

“那珍真是不是最喜歡大哥呀，大哥最喜歡珍真了。來來來，跟大哥說說珍真為什麽最喜歡大哥呀…….”伯林聽了這話，立馬喜笑顏開。

珍真對伯林的唐僧附體早已習慣，也不接話，只把碗洗了洗，就出了竈房。而伯林還沉浸在被妹子誇的歡喜裏，沒注意珍真已是走了。

“大哥那裏好呀，珍真，你再說一說呀。大哥……”一轉身，屋裏一個人影也沒了。

珍真出了竈房就見沈氏一臉怒意的走了過來，後面跟着的珍林也是氣的臉紅紅的。

這暖屋本就是請幾個相好的人家來坐坐吃一頓飯，算是給新屋子添一點人氣。又怎麽會給主人家置氣。

Advertisement

珍真一臉不解，也不好這時候抓住沈氏問她，便跑到珍林邊上。拉着珍林的手道：“大姐，你去那了呀？我剛才怎麽沒有看到你啊。”

珍林答道：“跟着娘去招呼嬷嬷了。”

珍真也就知道，定是秦氏和小秦氏說了啥不中聽的話。她便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跟着沈氏進了竈房。

沈氏進了竈房就悶不作聲的做起飯來，不一會見幾個娃都是一臉小心翼翼的樣子，便也不再繃着臉，笑了笑道：“伯林，你去把你二弟找回來，都要吃午飯了，也不見人影。”

伯林原是見珍真又進了來，便想接着問她，可看他娘的神情，也不敢再說話。好在見沈氏笑了，便松了口氣。忙應了一聲，就出了院子。

珍林便坐下來看着火。珍真身子還小，也幫不了什麽忙，就坐在珍林身邊，給她遞一遞柴火。

沈氏見兩個閨女這樣，心裏頓時覺得自家娃乖巧懂事，比什麽都好。心思便就轉到了做飯上面。

到了午時，就在竈房擺了幾桌菜，請大夥來吃。這說是請客，菜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拿蘿蔔變着花樣做了幾個菜，加上一個葷菜和魚湯。但大夥依然吃開心，一來是沈氏廚下功夫很是好，二來這吃一頓肉可是的逢年過呀。

幾桌菜，李老頭一家就坐了兩桌。小秦氏在菜盤子挑挑揀揀都只夾肉吃。嘴裏道：“三嬸，你咋不多做點肉啊，這點連填牙縫都不夠。”

此話一出，屋裏就是一靜。沈氏不好在今日給小秦氏沒臉，便給她夾了一夾菜道：“大嫂，你且吃呀。”

“我吃着呢，你說你今日暖屋，菜都不給我們吃夠，可是不好哩。唉，你家即有錢，卻還是這麽摳門。我平素是個大方慣了的，我只多多嘴，教你一些為人的道理罷了。”小秦氏便狠吃了幾口菜，把嘴堵得滿滿的。

沈氏聽了這話，臉色氣的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終是忍了下去。道：“那裏有啥錢，不過是借的罷了。大嫂想必也是知道的。”

伯林幾個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鴻林與珍沁搶着肉吃，又聽了秦氏的話，俱是嘔的很。珍真想了想便大聲道：“珍沁姐姐，你慢點吃啊，小心噎着了。我娘說吃飯要細嚼慢咽。”

珍沁夾着肉往嘴裏塞着，吃完這口便真如珍真的話噎到了，打了個嗝道：“可是要吃快點，不然就都被二哥吃了去。”說完又打了個嗝。

幾桌人都忍着笑，小秦氏卻如不知道一般也只管吃肉，啥也不說。

沈氏見珍真為自家找回了臉面，也是開心，便殷勤的招待大夥。

待吃了午飯，人也就散了，只李正澤和李老頭坐在院子裏。

“老三，這屋子起的不錯，也夠幾個娃以後住了，說吧，花了多少錢？”李老頭拿着煙袋道。

“爹，錢也剛合适。”李正澤笑道。

“哼，你這個臭小子，罷了，我即回去歇歇。”李老頭巴了口煙袋，慢悠悠的出了院子。

沈氏在竈房收拾着。這菜也沒剩多少，撿一撿，把能吃的都留下。倒是開始準備晚上伯林姥娘來時吃的菜了。

沈氏正愁着該做些什麽，這時節也就只有幾個老南瓜和蘿蔔。就見仲林興沖沖的抱着只兔子進了來。

“娘，我今天果真抓到了兔子，晚上給姥娘吃呀。”便把兔子遞了過去。

沈氏這才放了心，笑着接過兔子道：“可是好哩，娘剛才還在愁晚上拿什麽招待你姥娘，一會你和伯林再去小貨店買點肉，做一做也就夠了。”說罷就抓着兔子的長耳朵去了外面。準備讓李正澤把兔子拾掇了。

“二哥，你真抓到兔子了啊，可是厲害哩，還有沒有野兔子啊？”珍真笑着跑到仲林身邊，問道。

“也就兩只，我分了一只。”仲林聽着珍真誇他，抓了抓頭，害羞的答道。

珍真便忍不住把伯林與仲林做了對比，這伯林聽了誇，便喋喋不休的自我膨脹。而仲林卻很是害羞。嗯，伯林果然是唐僧投的胎。

今日原就是個陰天，等着要黑下來的時候，伯林姥娘與舅舅一家才到了院子裏。

李正澤一家都是迎了上去，從沈大舅手裏接過一籃雞蛋和兩只雞。

“大哥，你怎麽還帶了這些。快進屋裏歇歇吧。”便領着沈大舅去了伯林的書房。

沈氏挽着伯林姥娘的胳膊，又招呼着趙氏到珍林屋裏坐了下來。

珍真便又見到了那位儒生模樣的大表哥和跳脫的二表哥，笑着問了聲好。

清遠微微一笑，對着珍真點點頭，便去問伯林的功課了。清輝跳到珍真面前，道：“嘿，小表妹你咋不問我好哩，莫不是忘了我給你摘得蘆橘了？”

珍真暗暗翻了個白眼，道：“二表哥好，蘆橘可是好吃，不知二表哥這次可帶有野果來啊？”

“這次沒有哩，不過栗子快熟了，你到我家去吃呀。”清輝笑着扯了扯珍真的朝天辮。

珍真本就不喜歡這個辮子，被清輝扯了後更是對它深惡痛絕，連帶也把清輝也煩上了。不過聽着栗子，便眼前一亮。忙收起眉頭，甜甜的問道：“二表哥，這栗子長在啥地方呀？”

清輝看了珍真乖巧的樣子，又用手揪了揪珍真的小臉蛋。嗯，真滑，真嫩。“山裏都有啊，從你家後面翻過兩個山頭就有好幾個栗子樹，可大了。不過好像你們村裏都沒人知道，這還是我上次來你家和仲林去玩發現的。”

珍真被揪了臉頰，心裏很是惱火，一個胡子都沒長出來的小屁孩就知道調戲小姑娘，真是太讨厭了。又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珍真便皺着眉頭道：“二表哥，你不要再動手動腳了，我大哥說男女授受不清。”說罷就轉身跑進了竈房裏。留下清輝獨自在院子裏，他哼了一聲，這個伯林和他大哥一樣，都是個書呆子。

珍真進了竈房就坐到珍林邊上，沈氏此時已在廚下做活。下午拾掇好的兔子被摸了點鹽，放在竈間用跑出鍋底的火和煙熏了半天，此時很是有淹責的香味。沈氏利落的做好了一道淹責兔肉，又炒了雞蛋，用蘿蔔炖了肉，合着幾個小菜放到了桌子上。便進了屋裏叫伯林姥娘吃飯。

清輝進了竈房就問到一陣陣菜香味，笑着道：“小姑姑的菜做的就是好吃，這樣香。”

沈氏笑着拉住他，把他推坐到清遠邊上道：“好吃，你就多吃一點呀，小姑姑就這些菜能招呼你了。”

趙氏忙到：“這麽多好菜，可是豐盛了。”

大夥這頓飯吃的很是舒心，清輝吃完更是摸着肚子直嗔喚脹到了。仲林便帶着他去院子裏玩。

沈氏收拾完廚裏，已是亥時，一家人洗洗也自去歇下了。

蓋是昨日趕路累到了，大舅一家都是睡到了将近巳時才醒過來。沈氏早早就起來做早飯，便沒讓人去叫醒他們，唯有清遠已在樹林裏看完書回了院子。

“清遠，咋不多睡一會呀，昨日可是走了一天路哩。”沈氏笑着遞給他一個窩頭。

“無事，我早已習慣了。”清遠展眉一笑，輕聲道。

珍真此時很是覺得不解，有個這樣儒雅的哥哥，清輝怎麽會是那樣的性子，兩兄弟的脾性真是相差千裏。

沈大舅一家起了來，吃罷早飯，就想着即來了芙蓉村，定還是要去拜訪一下李老頭的。便個伯林姥娘商量是該要帶些什麽東西。

伯林姥娘想了一下，道：“就從昨日帶的雞蛋裏挑四十個送過去吧。”

一行人便又去了老李家的院子。

進了院子時，張氏挺着肚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見伯林姥娘來了，忙起身上前去道：“哎呀，大姑姑你來啦，快去我屋裏坐坐呀。”又向沈大舅問好。

“你這都多少個月了，大姑姑可是不敢勞煩你哩。你娘在家曉得你有了娃，可是高興哩。”伯林姥娘拍了拍張氏的肩膀，便跟着沈氏去了正房。

此時李老頭并秦氏都是在家的，見伯林姥娘，忙起身迎了過來。

李老頭便帶着沈大舅去了院子裏。

“親家來了，快坐下。”秦氏拉着伯林姥娘的手道。

“別客氣，我是來叨擾你們了。”伯林姥娘便也順着坐到了炕上。

“那裏那裏，你是昨晚到的？這老三家的院子可是還好？”秦氏笑着給伯林姥娘到了一杯水，又讓趙氏也跟着坐下。

“不錯，不錯。清遠，清輝快過來見過親家嬷嬷。”伯林姥娘不想在房子的事上和秦氏糾纏，這女兒一家說好聽點是婆家給獨門獨院住，說不好聽點就是被婆家淨身出戶了。罷了，也算是勝在可以獨住，不用受婆婆的氣。

清遠清輝皆是老老實實的做了個揖，恭恭敬敬的問了秦氏好。

秦氏把清遠與清輝誇贊了一番，又與柏林姥娘聊了聊自家對老三一家有多好，可是獨院住，三個兒子裏就他家過的最是好。

伯林姥娘忍着罵嘴的怒意，強笑着點着頭，等秦氏喋喋不休的說完才道：“是呀，不知親家給了多少錢起屋子呀，這也有好幾間，可是得花一些錢哩。”

秦氏便閉上了嘴，一屋子的靜，伯林姥娘帶着趙氏坐了一會就找了個原由回了李正澤家。

“哼，你婆婆真是好意思說，我都替她臉紅。”伯林姥娘坐到炕上，很是不屑道。

“娘，我婆婆就是這樣的性子，你又何必氣着自己。來，喝杯水，潤潤喉嚨。”沈氏安撫自己老娘一番，又對趙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趙氏也是曉得的，自家婆婆是個體貼兒媳婦的，別家的婆婆可是喜歡挑三揀四的。也這是自家有福氣。

眼看着要到午時了，沈氏把珍真叫來陪着，便去了竈房忙起來，趙氏也不好意思坐着等吃，便也去幫着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