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春日之忙

李正澤又是一早趕着山路回到自家院子裏。自然又很是疲勞，沈氏簡單的做了頓飯，一家人草草吃了了事，歇下了。

正月裏，沈氏和幾家相熟的嬸子相互竄竄門，又在家歇着給幾個娃做起了衣裳。

自從姥娘家回來後，珍真一門心思的纏着伯林給自己講《齊民要術》，也粗略的了解了一些古代耕種的知識，倒也和實情相适合，便躍躍欲試的想要實踐一番。

過了正月十五，李正澤和沈氏帶着伯林與仲林去地裏把白菜收了起來。兩兄弟原本好了些的手指又開始紅腫，沈氏與珍真看着都是不忍，做了兩天便叫他倆都回去，卻犟不過兩兄弟，定要幫着沈氏收完。珍真和珍林只好每天都燒一大鍋的開水給他倆燙手，每次都燙的仲林哇哇叫。

這原本收起來的白菜是要窖起來的，在雜房的與廂房之間，李正澤做了一個地窖，有三米見方大，中間是一個兩平米大的深坑，把河裏結凍了的成了冰的挖起來，放到地窖裏的坎上離着牆面有兩尺寬。再把大部分白菜放到冰堆與牆面中間。

李正澤每日都要背一背簍去城裏賣白菜，也能換的百十來文錢。

這剩下的白菜就趁着吃完，珍真連着吃了五天的白菜湯，炒白菜，也是吃的膩味了，想着要不泡白菜來吃也好呀，酸酸的也讓人有胃口。

“娘，把白菜泡起來吃吧，吃了好幾天的炒白菜。”珍真見沈氏又做着白菜湯，苦着臉道。

“我泡了些，一會你把撈起來呀。記得先把手洗了。”沈氏也曉得頓頓吃白菜很是膩味人，便也盡着力變着花樣來做，可原材料沒變，不管怎麽弄，終究都是白菜。

吃飯前，珍真到壇子裏撈了些白菜出來。沈氏把切成一節一節的放到碗裏。

珍真吃着卻沒有前一世的爽口，脆嫩，酸香。只有一點點的酸味與鹹味。但這也算是換個口味了，幾個娃都喜歡吃。

吃過飯，珍真就想着如何改良泡菜的味道，前一世珍真也會做泡菜，都是跟着奶奶學的。

“娘，這泡菜水，那你咋做的呀？”

“你問這個做啥？”沈氏忙着收拾碗筷，也沒咋在意珍真的話。

“我想着把泡菜的味道改一下，咱們家的泡菜的味道不咋樣哩。”

“你那又吃過別人家的了，就曉得我們家的不好吃呀。這泡菜水是用的白開水加了一些糖、白酒還有鹽做的。”沈氏啐了珍真一把，又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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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味道不咋的，就這些小材料也就只能做到這個味道了。珍真想了想道“娘，明日爹去城裏賣白菜的時候順便買點花椒、辣椒還有姜回來呀。”

“這辣椒是啥呀？我咋沒聽說過。”沈氏聽了這些材料，卻獨獨沒聽說過辣椒是啥。

“呃，沒有辣椒嗎？嗯……我是從書上看到的。我去找爹，讓他明日買呀。”珍真磨蹭了一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辣椒是啥，便轉身一邊跑了，一遍答道。

進了正房，李正澤正坐在炕上，自己揉着腳。珍真坐到他邊上道：“爹，你明日去城裏買些花椒和姜回來呀。嗯，再買點黃糖回來吧。如果有辣椒的話，也買點呀。”

“你娘讓買的？這辣椒是啥呀。”

“是我想着改一下泡菜的味道。爹，我在書上看到的方子，你就買點吧，一點點就夠了。辣椒的話，有就買，沒有就算了呀。”珍真怕李正澤也跟着追問辣椒的事，便拉住李正澤的胳膊搖着。

“好好好，明日爹去了，就給你買呀。”李正澤寵溺的挂了挂珍真的鼻子。

果真第二日，李正澤到家的時候就拿出了一包東西遞給珍真。“有這個辣椒呢，我在雜貨鋪買的，可是一股子沖味，火辣辣的。”

珍真聽了有辣椒，很是開心。忙着幫東西拿出來。李正澤按着珍真的要求買齊了材料。珍真高興道：“太好了，爹，原來有辣椒呀。”

等不及，馬上就把辣椒拿出了，嘗了嘗，和上一世的味道差不多。只是個頭沒有那麽大。

便又把其他一起選了選，看了一下泡菜壇子的大小，陪着适量的材料放進去。問着沈氏要了一小杯白酒，又拿一旁的長筷子攪了攪道：“娘，這兩日都不要動它呀，後天再吃泡菜吧。”

過了兩日，這泡菜的味道果然變的好吃多了，不過有點辣。但下着窩頭吃，很是讓人胃口大開。

珍真又讓沈氏炒白菜的時候，加一些泡過的白菜，又加了一些肉沫子。仲林把碗裏最後一點也吃的精光。

連往日嫌棄泡白菜辣的珍林都多吃了一個窩頭。

二月的氣溫回暖，積雪開始融化，地上都是泥濕濕的。李正澤每日出門歸家都是一腳的泥濘。

伯林也到了開學的時候，沈氏準備一番頗為豐厚的節禮讓李正澤帶着伯林和仲林去學裏。

雖說仲林是個頑皮的，但功課也很不錯，趙夫子便收下了他。

家裏少了仲林，一下子就靜了不少。珍真一開始多不習慣，慢慢的也就不再注意到這個了。

地裏的雪全融化了，李正澤本想着找王二家把地犁了，卻被告知很是等一段時間。

這地就的趁着雪剛化的時候犁呀，等到自家時，怕早就錯過時候了。李正澤皺着眉頭在炕上想着辦法。

沈氏也跟着發愁，這可是關系到自家糧食呀。

珍真見兩人愁了幾日，便道：“爹，要不咱們家自己買頭小牛吧。”

“買一頭？咱家的地就那麽多，買了幹嘛呀，天天養着它得費些功夫哩。”沈氏道。

“要不我去和爹商量下，看能不能給他犁地的時候，順便把我們家的一起犁了。”李正澤也覺得買頭小牛不劃算，先不說自家的地只有那麽點，這買牛也要花些錢。伯林和仲林都去了學裏，家裏的錢要留着交束修呢。便起身拍了拍衣裳去了老李家院子。

李老頭曉得這及時犁地的重要性，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李正澤。

二月下旬的時候，李正澤家的地也犁了。

這犁好了地，李正澤又去翻了翻圖土，把大塊的泥塊用鋤頭敲碎，這地是要等着種水稻的。

珍真曉得水田要空着兩個月的時候，很是覺得浪費。又想着書上既說這個時候可以中綠豆，再加上豆類肥地，便對李正澤道：“爹，不如把這地裏種上豆子呀，等着要種稻子的時候再把它收了就是，也不用把地白白的空着了。”

“可這豆子都沒熟就要種稻子秧苗了，那不是白費功夫嗎？”李正澤不以為然。

“豆子可以肥地，就算是不能全都熟了，總會有能吃的了呀。要是我家的豆子熟的早，就能比別人先賣，可是能賺錢呢。”珍真扳着手指道。

李正澤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家裏可是要有進賬才是，總不能只靠着去年掙的錢過活。第二日便提了一袋子的豆子去地裏種下。村裏人見他如此，都勸他別做這種傻事，豆子沒熟就要拔了，可不是白出力氣，還浪費豆子。

李正澤也不說原由，只管對別人笑笑，依然故我的點着豆種。

沈氏在家也沒閑着，在院子外面的野地裏，種了些瓜果蔬菜，自家也好有菜吃。

又帶着珍真和珍林去老李家院子外，找了一些小柏楊的枝條插在自家籬笆下，等着枝條長大了就有天然的籬笆，不用過兩年就要修葺。

珍真想着自家院子這麽大，後面還有小山頭，便想着養些雞鴨鵝也是不錯的，便催着沈氏去買雞娃。

沈氏笑着道：“這村裏都是自家抱雞娃，那裏有人買小雞娃的，咱們去買些蛋回來，去年養的雞也下了些，就自家抱了。倒是這豬仔要去買幾頭，地裏也好有糞料做肥。”

便去村裏的幾戶人家挑了些雞蛋回來，把母雞都趕到雜物間裏做了個雞窩，放上十個蛋，讓母雞抱着。家裏本有五只母雞，那次給伯林姥娘家送去了兩只，便只剩下三只。這抱一次也要二十來天。珍真便讓沈氏再找些鴨鵝來養。

村裏也有人家養，這個時節也正是抱小鴨子和小鵝的時候。沈氏在村裏人緣不錯，便也分到了十幾來只小鴨子和小鵝。

珍真和珍林每日的任務就是把家裏的牲口喂了，兩人沒事就提着籃子到野地裏、小山頭路上割些野草回來。這鴨和鵝都還小，不能放養着，只能關在院子裏，每日喂一些糠加碎草。

原本從書上找了一個快速養肥鴨子的方子，但這方子确實要把麥子煮熟了喂給鴨子吃。小麥自家倒是有，可卻是家裏的口糧，便也作罷。

倒是沈氏找了好幾天，才在鄰村找到了三只小豬仔。這下，家裏的豬圈也派上了用場。

因是養了豬，沈氏便又種了些紅薯，這紅薯藤子也是小豬喜歡吃的食物。

說道喂豬，珍真覺得喂豬的方子倒是可以試一下。這裏沒有豬飼料，小豬自然長的慢，要是方子可行，倒也能靠着養豬賺些錢。只是需要大麻子和鹽，就是不知道這大麻子是啥。

問了沈氏才曉得就是能榨出油的植物，倒也不難找，只是要花錢買。因珍真不曉得這大麻子的價格，又怕貴了的話，還不如不買，便拖着沈氏打聽。沈氏曉得珍真是在琢磨方子，便也答應下來。

李正澤種好了豆種，便開始琢磨咋再能換點錢。這個時節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萬物都才開始生長，都是換不了錢。

李正澤每隔兩日都要進山一趟，瞅瞅有啥能換錢。倒是給他找到了兩顆棗子樹，就在翻過小山頭與大山連接的地方，也不大，只有屋子高。只是這個時候氣溫還低，不好搬回家去種，只能過一兩個月再移回院子裏。

珍真每日除了和珍林把牲口喂好，也是想着該怎樣掙錢。

這個時節的桃花開了，村裏有桃樹的人家滿院子嬌豔欲滴的桃花，伴着明媚的春光，花瓣片片飄落。珍真看的炎熱，央着李正澤也在院子裏種上幾棵。

李正澤便到有桃樹的人家嫁接了一些枝條回來，種在挨着院門那邊。

三月十五就是珍真的生辰，沈氏去村頭的雜貨鋪買了些肉回來，又做了家裏娃們都喜歡的酸白菜炒肉。

吃過飯，沈氏把珍真叫進正房，拿出了一件粉底藍花的褂子給珍真換上。

“今日是你的生辰，娘做了件衣裳給你。穿上了很是适合呢。”沈氏替珍真換上，瞧着珍真粉嫩的小臉蛋，很是憐愛的撫着珍真的頭。

“唔，這衣裳真好看。娘，你給大哥二哥還有大姐做了衣裳嗎？”珍真伸着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了新衣賞。

“去你個小丫頭，做了做了，那裏又會虧待你哥哥姐姐。”沈氏笑着點點珍真頭，心裏很是欣慰，這珍真小小的年紀也知道友兄親姐。

“哎呀，我是怕娘只給我做，偏心我哩。”珍真抱着沈氏的腰道。

“娘那裏偏心你了，娘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長大。”沈氏慢慢撫着珍真背，低頭看着珍真。

這樣的母愛是珍真前一世所缺少的，帶着些微的激動與感動，珍真把頭埋進了沈氏的懷裏。不想讓沈氏看到自己的淚水。

晚間，珍真躺在炕上。聽着珍林說着夢話，卻沒有睡意。睜着眼睛盯着屋頂出神。

想着前一世父親的笑臉，辛苦勞作而彎下的背脊，每次為了交學費時的憂愁，那些都是自己無法忘記的記憶，仿佛是用一把小刀，深深的刻在心間。

又轉過沈氏的憐愛，李正澤的寵溺，還有伯林的啰嗦，仲林的跳脫，珍林的沉默的畫面。這些又是自己渴望已久的溫情生活。

眼裏又蓄滿了淚水，是呀，父親已經去世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有一群可愛可親的家人。雖然日子過的不甚好，到底這種來自親情的溫暖是無法用物質生活來衡量的。父親假如曉得自己現在過的這樣溫暖，也能感到安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