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矛盾

因着沒想到一大家子都來自家吃飯,沈氏原本和的面也不夠,又是添了一些。好不易做了兩桌菜。

李老頭之前不過是因為要讓李正澤出族譜而發火,如今見已是解決了,心裏頓時安定不少。想着兒子的日子越過越紅火,心裏也很是安慰。

沈氏招呼大家入座,一家人也和和氣氣的吃起飯來。

沈氏特意做了兩個葷菜,俱是放到秦氏和李老頭面前。然小秦氏呼天搶地的叫道:“哎呀,我家娃要長身子,三嬸你再做個肉來呀。”卻又伸手把那葷菜端到自己面前。

沈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把葷菜又端了一個回來秦氏面前。

秦氏點點頭,對着小秦氏道:“你這是像啥話,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呀。”

小秦氏恨恨的看了眼沈氏,偏頭坐了下來。

張氏抱着小奶娃,笑着對沈氏找了招手道:“三嬸,來坐下吃飯呀。”

飯桌上,李老二一直灌着李正澤的酒,嘴裏還念叨着幾兄弟小時候的事。俱是李老三小時候咋頑皮,自己咋給他善後啦等等。

李正澤喝酒喝的滿面通紅。李老大忙把李老二手裏的酒壇子搶過來道:“老二,老三都快醉了,別讓他喝了。”

“大哥,今兒兄弟幾個高興。喝兩杯有啥的。”說着就又要倒酒。

“這都喝多少了,就這麽多吧。要喝你自己喝。”

“大哥,你今日咋這麽多話。我一個月都聽你說的話都沒今日多。”李老二不悅,伸手搶酒罐子。

“好了,老二。你三弟都喝成啥樣了。要喝你自己喝。”李老頭夾了一筷子菜,又用筷子頭點了點李老二。

李老二悻悻的收回手,看了李正澤兩眼,自己吃起菜來。

李正澤暈頭轉向大聲道:“喝呀,喝呀。二哥,我們喝酒呃..呃..。”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撲通一聲倒在了桌子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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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一直留心着李正澤,此時見他暈倒了。心裏急的直冒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背,也不見他有回應。就聽李老頭道:“老三媳婦兒,你把你男人扶進屋裏去。”

她趕忙把李正澤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原本以為要費大力氣,然卻輕而易舉的就把他扶了起來。此時她心裏也有了數,抿抿嘴帶着他回了屋裏。

“就你會裝,你這醉了。一會娘要是問起我湖的事,我咋說。”沈氏悄悄的在李正澤耳邊道,又捏了他的耳朵一把。

“嘿嘿,我不裝醉,二哥可是要把我灌得把家底都說出來。你先去吧,要是娘問家裏有多少錢,你只說不知道。咱們家的錢都是我在管着。”李正澤讪笑了一下,又拉下沈氏的頭,在她耳邊低語,說完了話,還朝耳朵裏面吹了口氣。

沈氏半個身子都酥了,紅着耳根子和臉頰,揪了一把他的肩膀,道:“沒個正經,那我先出去了。”

果真,等着李家男人們吃飽喝足了,秦氏讓兩個兒媳婦把人送回去。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盯着沈氏收拾竈房。

沈氏因着有了李正澤的話,便也把腰杆挺直了。收拾好了就對秦氏道:“娘,你要不去珍林屋裏睡一會?”

“睡啥睡,我還等着問你話呢。”秦氏如老鷹盯上了兔子一般,兩眼放光的看着沈氏。

“那我們到伯林書房坐坐吧”沈氏面帶笑意道。

珍真看秦氏那橫眉吊眼的樣子,就替沈氏捏了一把汗。怕自己娘吃虧,跟着進了屋。

沈氏把珍真拉過來一起坐在炕上,又給秦氏倒了一杯水道:“娘,你先喝口水吧。”

秦氏把水杯端起來,抿了一口水,慢慢道:“你家今年竟買那麽大個湖,想必這兩年也發了些財呀,也不曉得孝敬我和你爹。”

“那裏有啥錢,不過是買菜種地得的錢罷了。”沈氏淡淡道。

“買菜種地都能買湖。那我和你爹不知買了多少個湖了。你實話告訴我,現在有多少家底。”秦氏嗤了一聲,緊緊盯着沈氏。

“娘,我真不知道。家裏的錢都是娃他爹在管。要不您問他去吧。”

秦氏氣的拍了一把桌子,尖聲道:“好你個沈氏,搬了出來就敢跟我頂嘴了。我今日定要好好收拾你。”說着就起身,拉扯着沈氏的衣裳,抓亂了她的頭發。

“嬷嬷,嬷嬷,我娘真的不知道呀。我家的錢都是我爹看着的。就是買啥東西,都是我爹說了才能買。我娘手裏一文錢都沒有。”珍真被沈氏拉到背後,又怕沈氏吃虧,掙着幫她着秦氏的手,忙順着沈氏的話對秦氏道。

秦氏聽了這話,便停了手,只道:“哼,我自曉得去問老三。你是我家的媳婦兒,竟也敢給我臉子看,我定要老三好好收拾你。”

“娘,我自嫁到李家十幾年,一直勤勤懇懇的做事,對你也是畢恭畢敬的,自問沒有那裏做的不好。何來說我給你臉子看。再說我和娃他爹又是孝順,每逢過節,那回不是好肉好錢的送過去。你這話,我不服哩。”沈氏憋着眼淚,一口氣道出了心中的委屈。

秦氏不妨她這樣說,一直以來這老三媳婦都是個好脾性的。今日這樣,倒是第一次。這逢年過節也卻是老三家送錢送肉。“哼,那是我兒子孝敬我的。”說罷又去了正房。

原本是想着把李正澤叫醒,好好問一問,奈何無論她怎麽叫他,李正澤也跟睡死了的豬似的。秦氏使着勁揪了一把他的肩膀,李正澤才似在說夢話一般道:“大舅子,我還不了你錢了。還不了你錢,要錢沒有。”

秦氏聽了,停下轉了轉眼珠,想了想,白了一眼李正澤一眼,自回了老李家院子。

沈氏帶着哭腔進了正房,珍林與珍真都在她一旁,給她擦着淚水。

“你起來吧,咱們今日把話說清楚。免得等你娘要把我休了。”再也憋不住,眼淚刷刷的流下來。

李正澤起了身,坐到沈氏邊上,看着她哭紅了的眼睛,嘆了口氣。“我咋可能休了你。別胡說,我的心思你還不知道。”說完又頓了一下。“我曉得你這麽多年都受着委屈,我……,那是我娘,有的時候她做事是過分了,你也多包涵。再說咱們這麽多年的夫妻,我對你如何,你還不曉得?”

“哼,我還就是因着她是你娘,大嫂是你表妹,看在你的面上,忍了這麽多年。眼看着搬了出來,卻還是要受這些個氣。我告訴你,我……”她原想說的狠話又吞回了肚子裏,家裏四個娃都這樣大了。要是真的分開了,這娃們可咋辦。卻又覺得自己心裏的氣憋得慌,抱着珍真大哭起來。

“唉唉,你快別哭呀。我一會就去跟娘說,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媳婦兒。”李正澤手忙腳亂的給沈氏擦了淚。

“你說了又有啥用,到頭來還不是我的錯。你娘更是認定我挑着你和她呢。”

李正澤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悶頭不說話。過了一會,猛地起身想外疾走。

“哎,你去那呀。”

李正澤此次一路奔着老李家院子去了。此時院子裏安靜極了,他到了正房門口,便使勁的敲着門。

秦氏開了門,把他帶進去,道:“你不是睡了嗎?咋又醒了,是不是你媳婦兒把你叫醒的?”

“娘,我對着你和爹,那是一門心思的好。我媳婦兒這麽多年也是個孝順的。我也沒見着她有那天偷過懶,就是月子也沒做夠就下地幹活了。比大嫂二嫂好多了去吧。為啥你就是看她不順眼呢?”李正澤硬着脖子,瞪大雙眼看着秦氏。

“嗬,我說今日咋又過來了。原來是來和我頂嘴的。就憑她現在挑着你來和我鬧,我就不能慣着她。”秦氏也大聲道。

“這是吵擾啥呢。老三,你不是醉了嗎?咋不在家睡睡?”李正澤正待回嘴,李老頭就出了來,問道。

“爹,你出來也好。我是說,我就這麽個媳婦兒。想着娘能好好待她,雖說不敢和大嫂一般,但也求能夠心平氣和。”

“咋了?老婆子,你又做了些啥?”李老頭瞪着秦氏。

“哼,我看你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老頭子,咱們這兒子白養了呀。”秦氏說着就大聲哭了起來,撲到炕上。

“那裏白養了。你再胡說,就給我滾回屋裏去。”李老頭惱着秦氏的話,這一年到頭就老三送錢送肉,那兩個才是白養了呢。又轉身對李正澤道:“你且回去吧,我曉得跟你娘說。這天都要黑了,你仔細摔了。”

然李正澤卻突然跪倒了秦氏面前。“娘,兒子只求能安安穩穩的過日。你以後別再刁難她了吧。”說完轉身就出了去,留下秦氏在屋裏哭的驚天動地。

他也沒有回自家院子,只在路上慢慢的走着。這個時候天色也晚了,月亮早挂在了山頭上。突然他萌生了一種想要再去碧雲湖邊看看的想法。急急回了家,知會沈氏一聲就出了門。沈氏想攔也攔不住。

月過中天,他在湖畔坐下,看着平靜的湖面,倒映着天上的月亮,蝈蝈的聲音透露着夏日晚間的歡喜。湖面上突然一只魚射了出來,又嘩啦啦的跌進湖裏。

他靜靜的看着,有種這半輩子就在眨眼間過了的感嘆。

清晨,他帶着一身的露水回來家,見了沈氏就緊緊拉住她的手,直愣愣的看着她。

沈氏被看的紅了臉頰,身後又是幾個娃,很是害羞道:“咋才回來,趕緊去洗洗睡一會吧,免得吹了一夜的風,着了涼。”又想抽手,卻被他抓的死緊,怎麽也抽不出來。又感到手背一濕,擡頭就見他流了淚。

她突然慌了。

“咋了?你這是咋了?娘果真是要你休了我?”沈氏帶着顫音問道。

“沒有,我咋會休了你。就是想着這麽多年,你跟着我吃了多少苦。”李正澤松開手,摸了一把臉。轉身回了屋裏睡下。

沈氏本想着跟上去,然伯林幾個還等着吃過飯去上學。便又去了竈上。

珍真幾個這才曉得,原來李正澤一晚都沒在家。幾人帶着疑問相互看了眼,俱是搖頭。

吃過飯,幾個娃上學的上學,做事的做事。沈氏趁着這段空時進了屋裏,李正澤已是睡的沉了。她給他提了提被子,打了一會蒲扇才出了去。

李正澤一覺睡到下午才醒過來,沈氏給他熱了一些飯菜。

“他娘,我昨晚在湖邊坐了好一會。要不,明年開春我們就搬到那邊去吧。”李正澤吃過窩頭又喝點水,平靜的對沈氏道。

“搬過去?那家裏咋辦?那邊又沒田,咱們種啥來吃?”沈氏吃了一驚。

“那還有好大一片地,咱們開些地出來就行了。家裏的地,就租出去吧,一年也能有點糧食。”

“我再想想吧。”沈氏把碗筷都收拾了,就去了屋裏。

卻說,李正澤說要搬家的時候,珍真剛好從窗下走過,聽到了這消息,笑的像是偷了腥的貓。跑回屋裏對着已是開始練女紅的珍林道:“大姐,爹說我們要搬家呢。我剛才在屋外聽到的。”

“我才不信呢,家裏好好的。搬去那做啥,又沒有鄰居,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珍林也有十一歲了,性子沉穩了不少,說起話來也有着小女兒的俏皮神态。

“那裏多好呀。可以做好多事。娘也能不用受氣了。”珍真擦了一般腦門上的汗水,倒了一碗水咕嚕咕嚕的喝了精光。

“你慢點喝。這話倒也是。你先過來,看看這手絹你喜歡不。”珍林把手裏的秀樣子遞給珍真,那繡樣原本是想繡一朵綻開的蘭花,此時卻如一團雜草。

珍真不敢說實話,只胡亂點點頭,自到一旁坐下打起蒲扇來。開玩笑,要說珍林繡了半個月的蘭花是野草,指不定被她咋修理一頓呢。為了自家性命着想,還是乖乖的點頭的好。

“唔,這樣的話。我再給大哥二哥一人繡一條。”珍林見珍真點頭,開心的把繡樣看了又看。

大哥二哥,你們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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