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不死心
珍真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在路途上,只能感覺牛車一會這樣抖一下,一會那樣抖一下。而她什麽也看不見,只能聽到一路上的鳥叫之聲。
沈大舅趕着牛車把沈氏和兩個娃送了回去,李正澤在後面牽着小牛崽子走回家去。
幾人大汗淋漓的到了院子門口,沈氏把珍真背起來,送回了她的房裏。把她安頓好了以後,才回到了前面院子。
“大哥,你就在我家吃飯吧。別急着趕回去了,日頭這樣大,小心中暑了。”沈氏甩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對着剛把牛栓到樹蔭下的沈大舅道。
沈大舅也是被熱的不行,便點點頭,去了外面。“我到水邊洗洗,你自忙你的。”
珍林也打了些水,母女兩洗洗才感覺涼快一點。
“我去竈裏燒些水給珍真擦擦。”珍林把盆子裏的髒水都潑到牆角下的花裏,又把盆子放好,便進了竈房燒水。
此時也不早了,沈氏背着背簍去地裏看看,摘些菜回來。簡簡單單的做了一頓,也不等李正澤,只把沈大舅叫到屋裏坐下吃飯。
“妹夫還沒回來呢?我們就就先吃飯?”沈大舅看看擺在自己面前的碗筷,皺皺眉頭。
“大哥,你先吃吧,吃過了去歇歇。娃她爹趕着牛,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呢。”沈氏給沈大舅的碗裏夾了一個窩頭,催促着他快吃。
沈大舅原想堅持着等李正澤回來,然就聽到了珍林肚子裏發出的咕咕聲。他笑了一下,便也順從的吃起來。
而珍林被肚肚子發出的叫聲惱着了,又看到沈大舅的笑容,心裏頓時羞的恨不得轉進老鼠洞裏去。只埋頭大吃。
沈氏端着碗在桌子上挑了兩樣清淡的菜,夾一些在碗裏。又盛了一碗湯,才帶着窩頭和菜去後院。
“娘,我去吧。”珍林先她一步端起來籃子,說完就匆匆的跑了。
沈氏看着她的背影搖搖頭,失笑了一番。
“大哥,清遠的親事有消息嗎?”沈氏便自己也端起碗吃起來。
沈大舅夾菜的手遲疑了一下,收回來把筷子放好,才嘆了一口氣。“還沒呢,這娃也不知咋回事,眼看着要二十了,也不着急。把我和他娘愁了幾年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呢。”
沈氏原就是順口問問,不妨沈大舅這樣憂愁。便道:“大哥,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放心吧,清遠這樣有出息,心裏定是有主意呢。”
沈大舅搖搖頭,“罷了罷了。我看也是還要幾年才行的樣子。我還不如等着抱清輝的兒呢。”
沈氏心裏咯噔了一下,方慶幸在娘家時就把自己的态度說給了趙氏聽。看大哥兩口子的心思,是想着讓清輝早點成親,好抱孫子呢。而珍真不過才九歲,要等到嫁人生子不得好幾年了,如此說來,大哥和大嫂都是不願讓清輝娶珍真的。
“也是,清輝這娃看着跳脫,其實是個老實的,定會讓你和大嫂如願的。”沈氏笑了一下。
沈大舅點點頭,又吃起東西來。
吃過飯,沈氏便帶沈大舅到後院的客房裏,讓他歇一會。又去了珍真的房間。
“珍真,你咋樣了?”沈氏坐到珍真的邊上,又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确定沒有再燒起來才安心。
“娘,還是家裏的床睡起來最舒服,家裏的菜吃起來最好吃。”珍真吐吐舌頭,又咳起來。
沈氏給她順順背,又倒了些水給她看着她喝了些才道;“好了,你好好歇着,我一會把藥給你端來。”見着珍真點頭,她才去了前面。
家裏還有一堆事等着做,沈氏把藥放到鍋裏熬了一會,倒出第一道藥,就讓珍林給珍真送去,讓她喝下。等着第二道熬好了,珍林才回了竈房。
“你看着火,等把鍋裏的水都熬來只有一碗那麽多時候就把盛起來。然後再加半瓢水進去繼續。對了,火要燒的很小就跟炖雞一樣的火候就好了。我先去地裏割些紅苕藤子回來把豬喂了。”沈氏拉過珍林,給她看看鍋裏的藥,又瞧瞧竈裏的火,便背着背簍出了去。
沈氏把背簍都裝滿了藤子,就遠遠見着山谷的入口那邊有個人影子。她曉得是李正澤回了來,便忙把背簍背回去。
“娘,藥熬好了。我拿盆子裝着放到水缸裏涼着呢。”珍林幫着她把背簍放下了。
“好,你去把飯菜熱熱,你爹回來了。一會就到家,我先去把豬食做好。”沈氏點點頭。
母女二人各忙各的,等着李正澤回來,珍林已是把飯菜都熱好了。而沈氏剛好把藤子都切碎放到大鍋裏煮起來。
李正澤頂着一顆曬得紅通通的腦袋回來,熱的他坐在桌上使勁用衣袖給自己扇風。
“你去洗洗吧,咱們家院子邊的溪水可是涼快哩。洗了就回來吃飯。”沈氏看着他熱的滿頭大汗,很是心疼,便扔了一條帕子給他。
李正澤點頭,拿着帕子就出了去。
珍林便忙着給雞鴨鵝做吃食,前前後後來回的跑。
好不易把家裏的牲口都喂了,沈氏才舒了口氣。看着李正澤把飯菜都吃了,便道:“那頭牛養在那呀?”
李正澤低垂着眼睑想了會,“就養在豬圈邊上吧,咱們不是蓋了羊棚嗎?先把牛崽子養在一個羊棚裏吧。”
忙活完這些,沈氏也覺得又累又熱,在桌子邊上打起了瞌睡。李正澤推推她,把她驚醒了。她打了個激靈道:“咋了?出了啥事?”
“沒事,你到屋裏去睡吧,在這睡着也不舒服。”李正澤摸摸沈氏的臉頰。二人對望了一眼,卻聽到咚的一聲,轉頭看去,就見紅着臉的珍林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
沈氏推了李正澤一把,又白了他一眼。見着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更是惱的很。“咳咳,珍林,你去歇一歇吧,這兩天你也累着了。”
珍林也不回話,撒腿就跑了出去。
“老不正經,這下好了。給珍林見着了。”沈氏恨恨的啐了他一口。
“我咋想着珍林會進來。再說自家娃,她也大了,遲早要嫁人,先看看夫妻這間是如何相處的也好。”李正澤臉不紅心不跳的理直氣壯的說着。
沈氏又給他一個白眼,便起身去了屋裏睡下。
到了申時末,沈大舅才起了身,跟沈氏和李正澤說了一聲才轉身去那牛解開。
“對了,要是珍真還有啥不好,你們千萬要把珍真帶過來。家裏的被鋪,我讓你大嫂給你們準備着。”沈大舅去而複返,一本正經的跟沈氏道。
沈氏點點頭,濕潤着眼睛,“大哥,我們會的。”
沈大舅這才放心的離開。
沈氏晚間燒了一大鍋的熱水,先倒了些在盆子裏去給珍真擦一擦。
珍真雖然不燒了,但還是有斷斷續續的咳聲,聲音也是暗啞的。聽着沈氏要給她擦身子,雖然和她想的洗澡差了些,到底能去去髒。可是這是要光着身子的,心裏不免有些忸怩。
也不等她回神,沈氏已是三下五除二的把她的衣裳都解了去。把盆子裏的帕子撈起來絞幹了水便給她擦起來。
珍真自欺欺人的閉着眼睛,等沈氏擦完了才睜開。
“咋了?害羞了?娘在你小時候也不知給你擦過多少回了。”沈氏笑了一下,把盆子端起。
“娘,你就別打趣我了。”珍真撅撅嘴巴,不滿道。
“好了,娘也去洗洗。你先睡吧,我一會來。”
“你要和我睡?”
“是呀。你今早才退了的燒,要是半夜發燒了,也沒個人知道,我自是和你睡的。”沈氏說完便出了去。
這一晚,沈氏和珍林都是狠狠的洗了一個澡,把一身的酒味洗了去,才算是舒心。
第二日一早,自家的院門就被拍響,李正澤打着哈欠把院門打開,卻是見着何蓮盈牽着何榆善站在他家門口。
李正澤愣了一下,便笑起來,“何大妹妹子來了?快裏面請。”又把何榆善抱起來,領着他們進了屋裏坐下。
“你們先歇歇,我去把娃他娘叫來。”李正澤不自在的抓抓頭,便去了後院叫沈氏。
沈氏聽是何蓮盈母子來了,也是吃了一驚。然來着是客,她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去了前面的客房。
“何大妹來了?快坐。”沈氏把起身的何蓮盈又按來坐下,倒了兩杯水給他們。
“大嬸子,珍真姐姐呢?珍真姐姐咋樣了呀?”不等何蓮盈出聲,何榆善就站起來,含着眼淚,看着沈氏。
“喲,榆善是想珍真姐姐了呀?嬸子不是給你說過珍真姐姐病了嗎?等她好了就能和榆善玩了。”沈氏把何榆善抱進懷裏,溫柔的說道。
“沈姐姐,我是被這孩子纏的沒辦法,才把他領來的。你別介意呀。這孩子自昨天在嬸子家曉得你們回來了,便鬧着也要來,我是那裏敢讓他來給你們添亂,可他自昨天中午就不吃飯,一直餓着肚子,鬧着要過來。我是被他逼的沒有辦法,才帶着他過來的。”何蓮盈氣惱的瞪了何榆善一眼,又愧疚的看着沈氏。
沈氏看看懷裏的何榆善,摸摸他的頭,問道:“榆善餓不餓呀?嬸子這有剛做好的窩頭,要不先吃兩個?”
何榆善堅定的搖頭,“我要看珍真姐姐。我不餓。”
何蓮盈氣的想給他兩巴掌,這個娃真是她命裏的克星。
“那榆善也先把飯吃了好不好?珍真姐姐現在在睡覺呢,等你把飯吃了,她就醒了。榆善再去見她好不好?”沈氏對着何蓮盈擺擺手,又哄着懷裏的何榆善。
他偏頭想了一會,才點頭。收起了一副受氣包的樣子,甜甜的笑了一下。
沈氏便把他放開,對着何蓮盈一笑,“你吃過沒有?一起吃吧。今是我家珍林做的飯,可是要委屈你的肚子了。”
何蓮盈忙道:“那裏,沈姐姐的廚下功夫好。珍林的定也是不差,那我就不好意思的蹭頓飯了。”
沈氏便把二人帶進了竈房坐下,幫着珍林把碗筷擺好。又夾了些菜起來,分作兩份,一份收到櫃子裏放着,一份給李正澤端了去。
“珍林,給你爹送去。再看看珍真醒了沒。”沈氏把碗遞給珍林,便洗了洗手。
何榆善咬着窩頭,吃的津津有味。
“沈姐姐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家添麻煩了。”何蓮盈看着珍林出了房門,心裏更是覺得愧疚,自己一來,就要麻煩珍真爹不能到桌子上吃飯了。
“那裏,你來看我家珍真是你有心呢。我那日着急,語氣不好,你可別往心裏去。”沈氏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沈姐姐,我那會和你計較這些。再說都是這個不省事的娃,倒是我才要你別往心裏去呢。”何蓮盈說着又瞪了正吃的歡實的何榆善一眼。
“好了,咱們也別客氣了。快吃吧,想必你一早就走了,肚子也餓了。”沈氏給她夾了些菜,又給何榆善夾了一筷子他喜歡吃的炒酸蘿蔔丁。
何蓮盈這才吃起來。
珍林進了屋,把手洗洗,便也坐下。“珍真還沒醒呢。”
沈氏點點頭,讓她先吃飯。
說來何榆善也怪,餓了幾頓沒吃,也不像是多餓的樣子,只吃了一個窩頭便放下筷子。“珍真姐姐還沒醒,那我就等着她醒了再去看她吧。”
珍林頓時無語,這娃還真是執着,在姥娘家就不依不饒的要陪着珍真。如今還追到了家裏,真是不折不扣的難纏。
何蓮盈也被他氣的沒了脾性,看也不看他,只埋頭吃自己的飯。
他乖巧的坐在一旁,等着沈氏和何蓮盈吃完了飯,才跟着他們進了隔壁的客房坐着。
珍林一人收拾了竈房,又忙着去把牲口喂了,真是忙的團團轉。
坐了好一會,何榆善實在坐不住了,趁着沈氏和何蓮盈的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一口氣跑到珍真的屋裏外,小心翼翼的把房門推開,露着小腦袋看着炕上的珍真。
珍真自夢裏醒來,被眼前的大眼睛驚了一跳,等回過神,才看清楚是何榆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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