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賭博沾不得
秦氏到底還是顧忌李老頭的威嚴,雖然打鬧了一場,倒也沒得逞心願。
一家人心思各異的坐在一起吃飯,要是也只有李老頭和李老大是真的高興。李老頭叫來伯林兄弟,仔仔細細的把二人打量了一番,語重心長道:“以後,咱們老李家就靠你們光宗耀祖了。”
小秦氏當即拉下臉來,眯着眼睛看着伯林二人,真像是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沈氏在一邊看的膽戰心驚。拉拉一邊的李正澤,示意他看看小秦氏的神色。
李正澤看着也是唬了一條,這像是往死裏恨兩個娃了。他和沈氏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恐懼。
許是小秦氏的表現的太過顯眼,慢慢的大家都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李老頭方覺剛才說錯了話,然做慣了一家之長,那會拉下臉說錯了。他踢了李老大一腳,讓他約束一下小秦氏。
然李老大心裏也是不痛快。歷來都是長子長孫被傳承家業,這光宗耀祖也是由他們來繼承。雖然他家的娃們讀書都不行,但也并不是一無是處。他也是曉得小秦氏的心思,對着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見着她恢複了常态,這才心下安穩一些。
剛林早就娶了媳婦,小秦氏的撒潑也就在秦氏的撐腰下能橫着走,然新媳婦把秦氏哄的服服帖帖,眼裏根本沒有她這個正經婆婆,幾次和剛林說讓他收拾他媳婦,他嘴上倒是答應的利索,轉身又跟牛皮膏藥一樣的貼在他媳婦身上。她滿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洩,只憋的自己虛火旺盛,嘴角都起了血泡。
這倒也就算了,哪想到李老三家的兩個小雜種都是取了秀才,真是老天不長眼。她家剛林讀了這麽多年的書,也沒有得到秀才,他家倒好,一考就來兩個,準是他們搶了剛林的名額。這樣一來,她心裏對李老三家的恨真是到了極處。
李老大吃過飯就時時刻刻看着她,免得她真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說來也怪,明明剛才見着她如鬼附身的一般魔怔了,此刻卻是喜笑顏開,只是那笑容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沈氏第一次這樣怵着小秦氏,以前雖說她刻薄,卻也沒有什麽這麽惡毒,怕她再生事端,打定主意等着李老頭一走就回娘家,趕緊給伯林娶一個知書達理的媳婦回來。
珍真和珍林都是有做不完的事,哪有空搭理這些堂兄弟姐妹。二人只把牲口喂了都是累的坐在牆檐下直喘氣。
卻見李老二鬼鬼祟祟的在雞棚邊左顧右盼,手裏還提着兩只撲騰的母雞。珍真翻了一個白眼,真是想不通李老二是怎麽想的。
珍林憤然的卷起袖子,手裏拿着和雞食的大棒子。
珍真忙把她攔下,“大姐,這是二叔哩,你難道打算就這樣大哧哧的上去敲他兩下?”
珍林把棒子扔下,跺跺腳道:“那你說咋辦?上回就把爹氣的好幾天吃不下飯。這回竟是偷上親戚的東西了。不出口氣,我憋的慌。”
珍真抿嘴眯眼,賊賊的笑了一下,“他不是喜歡打聽咱們家有多少家産嘛?我們就一次讓他看個夠。”對着珍林招招手,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主意。
珍林越聽眼睛越亮,直點頭,“好,就這麽辦。”
兩人也蹑手蹑腳的繞到李老二的身後,珍真去把廂房夾道的院門關上,便跟着珍林進了鵝棚。
早已熟識二人的鴨鵝們開始嘎嘎的叫起來,珍林對着它們噓了一聲,到也安靜下來。兩姐妹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狹促的笑意。
兩人飛快的把所有關着鴨鵝的格子門打開,退回到沒有鴨鵝的格子裏,看着它們展鵬飛毛的奔了出去。還沒見着它們出去完,外面便傳來男人的尖叫之聲。兩人在門口探頭一看,只見李老二被一群鴨鵝所包圍,它們一個群接一群的用嘴夾着他。
趁着大家夥還沒來,他倆從圈小溪的圍欄上翻過,繞過院子後面,從茅房那邊的角門進了院子裏。
珍林忍不住捂着嘴無聲的大笑,笑了一會便受不了肚子疼,眼淚都笑了出來。
和珍真進了院子,看着沈氏一群人都進了雞棚那邊,李正澤把鴨鵝都趕進棚子裏,這才算是解了李老二的皮肉之苦。
“老三,你家的鴨鵝把我夾成了這樣,你可得好好的給我說清楚。”李老二一邊哎喲,一邊大聲嚷嚷着。
李正澤也是那裏會想到這樣,只得手足無措的扶住李老二。
“二叔,這是我家養牲口的棚子,你咋轉悠到這來啦?”伯林上前一步,站到衆人的前面,對着不斷稱喚的李老二道。
“我就是來看看院子有多大。咋了?你這是啥意思?想一撇了幹淨是不是?”李老二頓了一下才更大聲的回道。
張氏一步上去把李正澤擠開,拉着李老二哭道:“娃她爹,你咋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娘兒幾個可雜活呀?”
沈氏氣的臉色都青了,這擺明了就是他李老二想來探探她家的家産,這倒好,倒打一耙了還。
“呵呵,二叔說笑了。要是想曉得我家院子有多大,在進碧雲湖的山坡上就能看個明白,那裏需要挨着打探的呀。再說,這棚子都是從後院廂房的夾道裏才能進來。敢問二叔,可是該不顧女眷的閨房,随意觀看?”伯林面色越發恭敬,語氣卻越發的犀利。
李老二這這了幾聲,實在不知該怎麽回他,便不答反問:“這就是和長輩說話的規矩?虧你還是個秀才,竟是連尊敬長輩都不知道,枉自你讀了這幾年的聖賢書。老三,你說你是咋管教娃的?我這傷痛不止呢,便咄咄逼人。爹,你快給我主持公道呀。”
李老頭也望了望伯林,顯然也是覺得他說的過了。雖然老二是有些歪心思,卻到底也是他的娃,伯林的長輩。他嗔怪的看了眼李正澤。
珍真眼看着李老頭要責怪伯林了,情勢大逆轉,便脫口而出,“二叔,我明明看着是你把鵝棚打開的呀。”
李老二瞪大眼睛看着她,“你這死丫頭,我咋會把鴨棚打開,我就是想看看有多少雞鴨而已。”說完就怔住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他擡手就給自的嘴巴一個耳刮子。
連張氏都是驚疑的着他,他曉得心跡敗露,眼睛轉了轉,又道:“老三,我反正是被你家鴨鵝所傷,你得好好給我治病才是。”
李老頭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指着他的手指顫了幾顫,“你這個逆子,我……我……”
哪想李老頭還沒說完,就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指縫中淌了出來,他哽咽道:“我咋生了你這麽個東西呀。”
李正澤抱着李老頭道:“爹,你別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呀,二哥不過是想看看我家的家産。你先歇歇氣呀。”手裏忙着給他順氣。
場面亂的不可收拾,沈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招呼張氏道:“二嫂,先把二哥扶到前面客房吧。爹這一時半會的氣也消不了,總的保全娃們的名聲要緊。”
“哼,還名聲呢。現在芙蓉村誰家不知道志林他爹是賭鬼,家裏值錢的都拿給他輸了。就剩幾個娃了,指不定那天,連媳婦也輸給人家了呢。”小秦氏譏笑了一聲,嘲諷的說道。
張氏氣的臉紅脖子粗,也不再理她,徑自把李老二扶着出去了。
李正澤一家聽了這話倒是狠狠的吃了一驚,李老二竟是個賭鬼了?那志林幾個娃可是咋辦?難怪珍秀年紀這般大了也沒說着婆家。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呀。
好不易才把李老頭勸住,李正澤和李老頭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身旁。
“我原想老二不過是心思有些不正,那想竟然染上賭,如今家徒四壁,連娃們都沒人來說親。都是我沒好好的把他教訓好呀。”李老頭愣愣的坐在炕上,神色呆滞的看着前面,嘴裏反複念着這幾句話。
李正澤心驚的轉頭看着李老大:“大哥,真是這樣?我之前回來的時候,咋沒聽你說呀?”
李老大點點頭,無奈道:“是這樣哩。我和爹咋說,他也不聽,最後半夜悄悄的把值錢的東西搬出去賭了。再說,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你知道了又能咋的,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他長大嘴巴,竟是想不到二哥變成了這樣。“那珍秀和志林咋辦?二哥這樣可是要不得,想過法子嗎?”
“啥法子沒試過。爹連把他綁起來都做過了,他倒也能半夜的時候跑了,你說,這麽個大活人,總不能一直就把關在屋子裏吧。”李老大也是直嘆氣,只可憐幾個娃了。
這賭最是不能沾染上的,一賭便是停不了手,只得落得個家破人亡才算是個頭,老二這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呀。
李正澤混混碌碌的把一家人送了出去,連後來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也記不得了。只給了李老二一兩銀子,算是讓他治傷的錢。沈氏把錢交到了張氏手裏,妯娌一場,又是自小長大的表姐妹,心裏的憐憫滿滿的占據了整個角落。
看着他們一行人走遠,才擦擦眼角的淚水。
家裏異常的安靜。
李正澤把珍真叫道了正房,她一進門,他便厲聲的讓她跪下。
珍真懵在原地,只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跪下。”李正澤又硬聲說了一遍。
她這才真正的聽了清楚,一下眼裏就蓄滿了淚水,這是李正澤第一次對她這樣兇。到底還是跪了下去,然心裏的委屈可以裝滿整個碧雲湖了。淚水不聽使喚的往下流,她的嘴唇都随着身體抖動,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是凝固了。
“知道你今天做錯啥了嗎?”他看着珍真這個模樣,心裏那裏還有一絲的生氣。只是有了李老二這一出,對娃們還是嚴加管教的好,免得将來鑄成大錯,悔恨晚矣。
“爹……我……我……”她抽泣着,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咋了?你還不知道你錯在那?要不要我來告訴你?”
她梗着脖子,直直的看着放在炕下的小板凳,倔強而傷心,想不出自己到底那裏做錯了。
“好,我來告訴你今天你做錯了啥。第一,你不該放出鴨鵝來傷你二叔。第二,你不該撒謊騙大家,哪怕是為了套出實情。第三,你不該對長輩不敬。第四,你不該知錯不悔,有錯不改。”他一口氣說完她的錯誤,帶着些痛心道:“你知道你的錯了?”
珍真淚眼婆娑的跪在地上,也不說話,只一聲聲的抽泣。看在一旁的沈氏心疼的只想把她抱在懷裏,然剛想起身便收到李正澤的眼色,只得慢慢坐回炕上。
屋子裏靜極了,只聽的見她喘氣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她才甕聲甕氣道:“爹,我知道錯了。”
李正澤長舒了口氣,“知道錯就好,望你以後能謹記這次的教訓,不可再犯才好。”
珍真點頭,看着一旁沈氏,一把撲到她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他看着他們娘兒倆搖搖頭,坐到沈氏的身邊,幫着大哭的珍真順氣。“爹是為你好,你看你二叔,他……罷了,以後等你為人父母自然便能體會我的心境。”
珍真在沈氏的懷裏,抽泣着睡了過去。
李正澤千方百計想和沈氏搭話,她也不理他,想着珍真的難過與傷心,看着他的臉就來氣,那還有心思跟他說話。
他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皺着眉頭嘆口氣,才吹熄了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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