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迫切

那日珍真狠狠的傷心一場,好在是自家父母,也沒有記在心上。

沈氏說了好幾次要去雲霧寺還願,終于和張七嫂子約好時間,一大清早就出了門。

李正澤趁着進城送泡菜的機會在松溪巷子打聽了一會,竟是沒有人知道前幾日搶親的事,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他想了想,也沒想個所以然出來,只得先丢開再說。

家裏的小牛長大了一圈,牛糞被珍真全部收起來放到太陽下曬幹了堆到一起,也不知是做啥用。

伯林和仲林取了秀才的事在短短幾日傳遍了隔壁的幾個村子。日日都有媒人上門來說親,沈氏一開始還很是熱心的和他們說說那家的閨女。哪想,這是一發不可收拾,這村二十多歲的老姑娘來說親,哪村望門寡的小媳婦來提親,越發的不像樣子。只好讓珍真每日都把大門關上,來人就先從門縫裏看看,要是媒婆,打死也別開門,只裝作家中無人。

沈氏這心裏悔呀,要是早知道這樣,就該早早的就給伯林定下個好閨女多好。頓頓都是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口飯,便擱下了碗筷。

“娘,你咋就等着別人來說,也不先自己去打聽打聽那個村的女娃好呀?”珍真見着沈氏愁容滿面,又聽着院門傳來的拍打聲,心裏也是煩亂的很。這話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沈氏咻的一下轉過頭,眼睛瞪得和葡萄一樣大。“對呀,這幾天都忙暈了,咋沒想到這個。對,該自己打聽才是。我之前只想着伯林是秀才,定是有很多人來說親,到時候挑個好的就是了。竟忘了誰家的好女兒會主動到男方家提親的,這可是不只臉面上的事呢。”她一把拍在自己的額頭上,欣喜若狂。

珍真搖搖頭,這那裏是忙暈了頭,分明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沈氏便在傍晚人少的時候去了張家村。

“娘,你看着幫我打聽一下那家的閨女好呀。伯林也該說親了。”沈氏來到娘家,和趙氏打了招呼便直奔姥娘屋裏。

姥娘看了看她,“咋這麽急?這麽晚了,你來就是說這事?”

“娘,不是我急,是如今不得不急。前些時候,伯林和仲林剛取了秀才就差點被搶去做了人家女婿。後來,我婆婆又想着把她娘家表侄女說給伯林。你說我能不急嗎?”沈氏嘆口氣,語氣焦急。“這幾天都有人家來說親,可是說的閨女都是些……還是咱們自己找好。”

姥娘愣了一下,“這,這,這是搶親?這世道是咋了,還有來搶男娃親的,就是秀才也不算有多大本事呀。城裏的舉人老爺有好些呢。”

“可不是,你幫我打聽下吧,趕緊找個合适的閨女把親給定了,也免得夜長夢多。我這心裏最近老是七上八下。”她抱着珍真姥娘的手臂,額頭頂在姥娘的肩上。

“嗯,我這幾天就給你打聽。要是有合适的了,讓你大哥來接你。”姥娘拍拍她的手背,點點頭,憐愛的說道。

有了她娘的這番話,沈氏稍稍的安了心。臨走時又被趙氏拉到一旁悄悄的嚼耳根子。

“小姑,我聽說你家二叔叔如今是個賭鬼了?”

沈氏呆了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呀。她無奈的點點頭,“可不是,我之前還琢磨他家珍秀咋還沒找婆家,以為是二嫂要找個有錢的好人家。哪想原來是因為他的緣故,可憐幾個娃了。”

趙氏也是一臉惋惜,“是呀,攤上個這樣的爹,哪有啥好人家願意結親的。”

“大嫂,你家清遠可是松口了?”沈氏想着伯林也要說親了,也不知清遠有沒有消息。

“沒呢,這個娃真是把我氣死了。他不急,我急啥。反正清輝還要等兩年才到說親的年紀呢,到時候他要是還不結親,看他咋跟我交代。”趙氏一說起清遠就是一肚子的悶氣,然話語中又帶着為人母的驕傲。

“也是。再說清遠這就要去考舉人了,等着成了舉人老爺,不定還能說個官家小姐呢。”

趙氏對着她笑了一下,“只要他肯娶親,我就謝天謝地了,官家小姐不小姐的都是一樣,只要是個好閨女就好。”

沈氏點點頭,看看天色道:“也是。那嫂子,我先回去了。你有空就來我家耍,家裏有魚有莼菜呢。”

閉門謝客了好幾天,伯林和仲林還是回了學裏。

臨走時,沈氏不舍的拉着兩人道:“到了學裏,千萬還是要和以前一樣對待同窗,切不可以此為傲。還有,凡是先思而後行。娘這心裏真是不安穩的緊。”

“娘,我們會好好讀書,不會倨傲不恭的。”

她這才放開了二人。

珍真知道伯林二人差點被人搶去結親的事,還是沈氏說漏了嘴,這才知道。她驚恐的呆起來,真是無奇不有啊,只聽過榜下擇婿,還沒見過搶秀才去成親的。這沒有媒人過生辰八字貼,沒有雙方爹娘的認可,沒有婚書的結親,誰家閨女會傻到這個地步?這不是甘願做妾嗎?由此可見,此事還真沒有表面上的簡單。

因着伯林二人都去學裏,珍真便詳細的詢問了李正澤當時伯林告訴他的話,一時也沒有個頭緒。

“爹,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呢。”珍真抿抿嘴,蹙眉。

“我去打聽過了,松溪巷子的人都是不知道這事哩。可要不是搶親,那又是為啥?他們兩個都是男娃,又是這麽大了,總不會還有拐子要拐他們吧。”李正澤也是看不清楚,“先這樣靜觀其變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家又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沒過幾天,沈大舅和趙氏就趕着牛車來了家裏,剛好今日是李正澤送泡菜的日子,家裏只有沈氏三母女。

珍林把沈大舅和舅母帶到客房,喚了沈氏出來,便去了後院幫着珍真做家事。

趙氏見着沈氏進門就一下迎了上去,春色滿面,“是給你遞好消息來的。”說罷便是捂嘴一笑,“娘說給伯林看了幾個好閨女,讓我帶話給你呢。”

沈氏挽着她的胳膊,“好嫂嫂,那就勞煩你給我說說呀。”

趙氏偏起頭,打趣道:“你可是咋謝起我呀?”

“哎呀,我的好嫂子,我孝敬你一大盆酸菜可好?”沈氏也不敢示弱,狀似無意的看了趙氏一眼,捂嘴哧哧笑了起來。

“好呀你,我千辛萬苦的給你送好消息,你倒好,好拐着彎的說我酸。那好,你自去跟娘打聽,我這就回去。”便作勢要抽出被她挽着的手。

“我錯了,我錯了。好嫂嫂,罰我做一桌好菜給你吃咋樣?”沈氏連連求饒。

“哼,這還差不多。”

兩人坐到炕上,趙氏把沈大舅打發去看看沈氏家的小牛崽子咋樣了,這才正色道;“娘說有三個閨女。一個就是張家村的,是張十四的小閨女,性情溫和,又是個手巧的,我是看着這閨女長大的,消息自是可靠。還有一個就是我娘家的堂侄女,對了,就是伯林夫子的侄女。是個孝順的,因着從小跟着趙夫子的閨女念了些書,倒是個知書達禮的。你可別說我是偏袒她,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麽好一個閨女,我自是要跟你說說的。最後一個嘛,是涼水村一個秀才的大女兒,想來也是識得幾個字,又擅女紅,還是個花容月貌呢。”見着沈氏聽的認真的模樣,她心裏倒還真有些酸澀,連伯林都要成親了,偏她家清遠是個油鹽不進的。可別等着沈氏都抱上孫子了,她的兒媳還沒影子才好。

“嫂子,看你這話說的。就看你的為人,我還能不清楚你娘家人的脾性。”沈氏搖了一下趙氏,眼裏的真誠清晰可見。

“好了。你是我小姑,我也不和你繞圈子,我這堂侄女是個命苦的。三歲的時候,她爹便沒了蹤影,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偏她娘是個守不住的,她還沒有六歲的時候就改了嫁,。因着就她一個娃,自是把她留在了趙家。好在我這六堂哥是個心善的,把她帶回了家裏撫養,吃穿用度一律都是和自家女兒無異,六堂嫂也是把她當作親生骨肉一般的養育。我敢說這方圓十裏,還真是找不到這樣好的一個閨女。”趙氏嘆口氣,拍着胸脯打包票。

沈氏沉吟了一會,才道:“嫂子說的我自是相信,等他爹回來,我先和他爹商量一下再說。況且,還是要看看伯林到底咋說才好。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總得他自己也心甘情願才是最好不過的了。”

“那是,那是。咱們先不說這個了,你今日可得給我做一頓好菜來犒勞我才是。”其實趙氏是喜歡她家的酸菜魚,然等着她自己做的時候,卻總是做不出來那種酸香火辣的味道。

“好,我等下就叫珍真給你做那道酸菜魚,你打量我真不知道你喜歡這道菜呀。”沈氏乜了她一眼,笑道。

趙氏倒是驚了一下,酸菜魚是珍真做的?可是道好菜呢,這十裏八鄉的可沒人會做這道菜。

珍真按着沈氏的吩咐,做了一大盆的酸菜魚,趙氏是好好的過了一道嘴瘾。吃的那是一個不亦樂乎。

酒飽飯足以後,趙氏也不顧沈氏的挽留,執意要回家去,帶着沈氏送的一壇子泡菜上了牛車。“家裏就娘和清輝在,我這心裏不放心呢。再說,我也得回去跟娘說說呢。你可得趕緊和妹夫商量一下。”說罷便讓沈大舅趕緊趕車。

沈氏母女目送沈大舅一行直到看着他們繞過了碧雲湖才回了院子。

然沈氏心裏雖然也是覺得趙家閨女是個好的,卻也怕這無父無母的娃脾性心裏掩藏着嫉恨,便想着還是等李正澤回來,二人商量一下再說。

第二日一早,沈氏便把昨日趙氏帶來的消息和李正澤說了一遍。

他聽罷就哈哈大笑。

沈氏惱的錘了他兩下,“讓你笑,讓你笑,我在和你說正經事哩,你倒好,還笑的出來。”

李正澤任她的拳頭敲在自己身上,曉得她是舍不得用力,這力道就和抓癢一般。“我是笑你太着急,連這事都忘了。”見着沈氏疑惑的目光,才慢條斯理接着道:“我當年是為何執意要娶你的?”

“還不是你偷偷看過我。對呀,那趙家閨女既然是養在趙夫子家,伯林應該是見過的。等着他回來,問問便能知道他的意思了。我也好和嫂子交代。”沈氏恍然大悟,拍了自己一個嘴巴。

“說你瞎操心,你還偏不承認。好了,讓我再睡會。”他勾勾嘴角,翻過身去,又沉沉的睡下。

珍真和珍林都是猜到昨日趙氏來家的目的,心裏都對将來的大嫂有着深深的好奇。然這些都不是未嫁閨女能過問的事,縱有滿腹的疑問與好奇,也只能憋在肚子裏,等着時間來解答。

珍真練了這麽久的繡花,好歹倒也有了進步。雖然看着樹葉還是像綠草,但也總不是四不像了。沈氏為此也誇獎了她一番。只是很久沒有練大字,再拿起毛筆的時候,沒有以前順手了,寫兩個字,手腕便是酸痛,而寫出來的大字,也沒有之前的骨力。她便重拾了毛筆,每日下午騰出半個時辰繼續練字。沈氏是只要她能把針線活做好,其他的都按着她自己來安排。

隔了幾日,又是到了送泡菜時候。李正澤從城裏帶了一個驚天的大消息,沈氏聽後,不住的後怕。越發下定心思要給伯林趕緊把親事定了,最好連仲林的也一起說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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