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上元佳節……
翌日。
晨光熹微,黃莺輕啼。
因為只是探查,不能确定那處淩霄花品質能否入料,奚蕊并未大肆伸張。
只會了聲出府踏春,便帶着文茵與阿绫踏着初日的第一縷朝陽往阿绫昨日說的城郊走去。
“......小姐,您真的不乘馬車?”文茵為難地跟在後面。
“踏春踏春,不踏怎麽春?”
好吧,其實是覺得崔家最近打下手之人太少,平白雇個馬夫總是浪費。
阿绫也跟着勸慰:“這......委實太遠,您忘了上次.......”
那路迷的,可是床都快下不來了。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個奚蕊那鬥志瞬間燃了起來。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小姐?”她回眸一瞪。
阿绫嗫喏嘴唇:“......倒也不是看不起。”
就是覺得小姐有點認不清自己的實力。
奚蕊徒步之意已決,甚至覺得多走兩步有益身心康健,最終阿绫與文茵只能相顧無言,随着她一道走去。
......
待她們到時已是日上竿頭,奚蕊撐着腰喘了兩口氣,從懷中摸出手帕擦了擦額角覆上的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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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看文茵與阿绫竟喘得比她還要厲害,十分不厚道地笑了:“這路程也不過爾爾。”
腳步虛浮的文茵、阿绫:“.......”
奚蕊平緩了半響,擡眸瞧去是一座新修葺的院落。
牆板由浮玉青石堆砌,檀香木镌刻飛檐圖騰,古色古香,想來便是那林家宅院。
而更往遠處的半山腰上,則是一片鮮紅的淩霄花。
奚蕊瞳中泛光,這遙見的色澤要比她預想的好上很多,若是能用以入色定更甚于此前。
心中雀躍,她望了眼癱在樹邊的兩人,也不想為難她們:“我先去看看。”
文茵與阿绫看着走了這麽遠還如此生龍活虎的自家小姐驚得不知作何反應。
只是她們哪敢就這樣讓小姐一個人去走山路?當下起身也趕緊跟着趕上。
......
林宅書房。
鎏銀百花香爐上紫檀香缭繞,氤氲了滿室淡雅。
“公爺,他們戒備極深,屬下等這些時日依舊無法打入其中。”鈞左一五一十彙報。
“不急。”祁朔抱臂立于窗邊,狹長鳳眸眺望遠方。
若他們能這樣輕易信人,季北庭也不至于一無所獲。
鈞左走後,銘右進門,欲言又止:“公爺。”
祁朔淡瞥他一眼。
銘右幾經輾轉,後硬着頭皮道。
“.......夫人鬼鬼祟祟地爬上了我們後山。”
......
奚蕊順着林宅繞了小圈,尋了條小路便往那山上走。
那林公子總不能把這山也買了吧?
所以他們帶人來摘取這些淩霄花應是無礙。
想清楚這點她心底明朗許多,伸手便想踮腳摘上一朵花來看看。
不遠處的文茵見着奚蕊在那陡峭山石便蹦跳驚得魂都快出來了。
“小姐當心腳下——”
“無妨。”
奚蕊看也沒看她,又往前邁了步,忽地腳腕一緊,一道大力猛地纏繞上她的右腿。
霎時間血液倒流,天旋地轉。
未待她作出反應,整個人便被憑空出現的麻繩翻轉着吊上了樹上枝頭。
“小姐!!”
與此同時四周樹木無風自動,像是觸到了什麽機關般,數不清的箭矢咻咻自林間四面八方射出。
瞬息之間,一柄利劍橫跨穿破虛空,那快要擊中奚蕊的箭羽遽然淩空折斷。
玄色衣袂在衆人視線中留下道道殘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至山腰。
劍光掠過繩索,奚蕊只覺腳上一松,後頸一緊,便被人以熟悉的方式拎起拽向一邊。
祁朔閃身再次挑劍,斬斷剩下箭矢,而那方的銘右也及時趕去毀了剩下未出的陣法,避免再次傷人。
“咳咳咳......”奚蕊半撐着身子吐掉方才臉着地時誤食的雜草咳嗽不止。
祁朔睥視她,覆上寒意的鳳眸透着凜冬的冷冽,似乎要将這四周凝結成冰。
“姑娘在林某家後山作甚?”
奚蕊面色如土,嘴唇慘白,好半響才理清他在同自己說話。
方才發生的一切宛如做夢一般,心髒驟停,她都以為自己會交代在這裏。
同樣驚魂未定的文茵與阿绫連忙跑上前來扶住她,喚了好幾聲小姐才讓她回過神來。
“......我見着這淩霄花生得好看,所以想摘上幾朵。”她斂着眸,吓得不輕鴉睫顫得厲害。
祁朔輕擡眼簾,果然見着這處蔓延的鮮紅一片。
刀劍入鞘,他凝眸出聲:“姑娘貪玩便罷,抵命委實不必。”
奚蕊一口氣差點又沒提起來。
“公子好生輕描淡寫!這山又不是你家的?設這般危險的陷阱本就是你們不對!”
“......”
半響未得到回應,一個大膽的猜測湧上心頭。
“難不成,這......這是公子家的山......?”
她哆哆嗦嗦出聲,眼前人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
竟還真有人買宅院的同時購了座山。
突然理虧,奚蕊讪讪閉嘴。
剛想移動小腿,鑽心的痛感瞬間傳遍四肢百駭,她額角冷汗直冒,臉色瞬間煞白。
祁朔因她痛呼側首,只見癱坐在地的女子小腿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向後彎曲,想來是方才被繩子大力扯脫了臼。
樹梢被風揚起擺動,文茵阿绫見狀均白了臉。
奚蕊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緊咬後槽牙,不自覺仰視身前男子。
祁朔低頭對上她杏眸中氤氲水光,她眼波瑟瑟,似是痛極模樣。
未久,他傾身而下,如竹般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纖細腳腕。
奚蕊瞳孔倏得放大,下意識後退,直覺不妙。
可他卻沒給她逃的機會。
咔嚓——
“唔——”
眼淚瞬間溢出,她倒抽着涼氣幾欲暈厥,驟然傾身咬住了他的肩胛。
銘右:“......!”
文茵、阿绫:“!”
女子顫抖的嗚咽在他耳邊缭繞,祁朔抿唇無言。
按理說脫臼及時接上便無大礙,可為何她還哭得愈發凄厲?
雖這般想着,可那想要扯開她的手卻在感受到頸側濕潤時又收了回去,心底淌過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妥協。
小姑娘當真愛哭如斯。
銘右看着自家公爺仿佛給自己接手臂一般擰了夫人的腿,背後汗毛倒豎。
這......
他雖未娶妻,卻還是多少知曉憐香惜玉一詞。
“馬車在何處?”祁朔問。
文茵回過神來,面有窘迫:“我們......徒步來的。”
“......”
又徒步?
想起那日鈞左所言‘最後才尋回鎮北終于趕上用晚膳’之類雲雲,祁朔稍有無語。
他伸出另一只手臂攬過了她的腰身。
沉浸在難捱痛楚中的奚蕊只覺身子猛輕,然後被人整個摟了起來。
這次他終于沒有再拎她衣領。
祁朔單臂抱着她,右手握拳,分明的指骨抵在她腰際,隔着薄薄的衣衫在感官放大的此時令奚蕊呼吸瞬間停滞,緊阖的牙齒也緩緩松開。
腳步點地,淩空而起。
他的步伐很穩,不過眨眼的功夫便落到了山下地面,她死死揪着他的前襟一動不敢動。
鼻間還隐隐環繞着若有若無的清冽氣息,是同那日借她的衣袍如出一轍的味道。
“松開。”
男人低沉喑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奚蕊霎時間驚醒,突然覺得一陣奇異的熟悉感劃過心頭。
同樣的兩個字,同樣的不耐聲線,似乎在什麽時候聽到過。
痛感稍緩,理智漸明,她仰視他,試探出聲。
“......上元佳節,公子是不是去過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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