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是我
宴會到了後半場已是月上柳梢, 此時高臺諸位的注意終于從奚蕊身上轉移。
她那根緊繃的弦逐漸松緩,中午為了早些沐浴梳妝都未用多少午膳,此時倒覺得有些餓了, 于是她執起筷子用了幾口小食。
腹中饑餓感褪去,可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貪嘴, 将祁朔那份酥山一道吃了的原因, 此時的她隐隐覺得有些小腹酸脹。
奚蕊攏在袖中的手掌揉了揉肚子, 無意識地朝安陽侯那邊看去。
卻見原本江予沐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連帶着安陽世子都也一道不在。
這麽巧?
複又看向那早已看倦的歌舞,奚蕊緘默半響,而後伸手扯了扯身邊男人的袖子,又以袖口掩面。
“夫君,夫君......”
祁朔瞥她一眼, 便見她晃了晃那被桌案遮擋的雙腿, 帶着裙擺輕動。
“……妾身腿坐麻了。”
頓了頓, 奚蕊繼續輕聲道, “可以出去活動活動嗎……?”
眼前女子露出了對春水含波的杏眸眨了又眨,俨然一副楚楚動人又我見猶憐的模樣。
他沉吟片刻, 收回目光:“別跑太遠。”
得到應允的奚蕊眸中倏得泛起喜色。
她嘿嘿一笑,連着應了兩聲不會,而後随便尋了個由頭起身, 朝太皇太後和裴雲昭告了退。
離了殿的她擡頭看向那如水夜色中的一彎明月, 終于軟了那緊繃的腰身。
Advertisement
她長吐一口濁氣,又揉了揉脖頸。
這處在衆多視線之上的席位當真是要比以往躲在後面蹭賞賜要難得多。
好在現在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伸展那僵硬的四肢,若非方才有祁朔幫她揉捏腰背,她現在怕是連站起來都十分困難。
......
暗黑宮苑小道間,江予沐攥緊方才席上被塞入手心的字條一路行至暗色最深處。
她抿着紅唇緊成一線, 在看到眼前之人時眼底閃過一絲不安與不耐。
“父親叫我來所為何事?”
江父背對着她轉過身,冷笑一聲:“倒是還記得我這個父親?這些時日邀你回府可是愈發叫不動了?”
江予沐不想同他虛與委蛇,壓下心中憤懑,緩聲道:“父親先前要的銀子我早已遣人送去,現在又是作何?”
江父輕嗤,現下周遭無人,竟是裝也懶得裝了。
“你可當真是會避重就輕,分着送那麽些銀子敷衍了事,江家養你這麽大,你便是這樣回報的?!“
江予沐被這番話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因着憤怒大肆起伏。
她在無數個日夜繡得繡品賣來的銀兩全數遣人送去了江府,卻不曾想得到的依舊是這般無賴譴責。
眼眶開始泛紅,她看着眼前橫眉怒目的父親,只覺得心中厭惡至極。
“父親未免也太強詞奪理了!”
“強詞奪理?”江父眉頭猛挑,伸手便欲朝她一掌揮來。
他這女兒一向是溫順無比,今日竟這般忤逆與他,簡直反了天了!
江予沐阖眼側頭,斂下的眼簾壓下紅透的眼尾,可預想的疼痛卻并未出現。
“江監正原來在這裏,可叫在下好一頓找。”
季北庭眉目含笑,扼住江父手腕的指節卻未有絲毫退讓。
江父被捏着腕骨痛到面色發白,嘴唇哆嗦着:“小......小季大人怎麽會在此處?”
季北庭父親乃當朝丞相,是以,朝中老臣見他時為表區分,皆會喚一聲小季大人。
“在下前幾日路過上林苑見着有簇花開得不錯,便向陛下提過一句,這不是想來尋到監正大人,為在下移種府中?”
季北庭一邊雲淡風輕着将他的手臂掰回,一邊解釋道。
江父額角疼得直冒冷汗,卻依舊維持着表面笑意:“......不過是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小季大人派個下人過來通報便是,何須親自走這一遭?”
“那便有勞江監正了。”季北庭笑笑不可置否,又狀似輕松地環顧四周一遭,疑惑出聲:“江監正可是還有什麽事?”
本是想等到他走再言的江父聞聲面色一僵,在見着他那十足自若的眸時卻又不敢多說一句。
他連連擺手,讪笑道:“無事了,無事了,這便走,小季大人也早些回席吧。”
“多謝江監正提醒。”季北庭虛虛抱拳拱手。
直到江父步伐微亂着遠離了視線他才終于轉身看那眼底微紅的女子。
江予沐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更不知他為何會幫自己,本就是不善言談的性子,此時倒是愈發緘默。
靜谧的夜中只有蟲吟聲聲,男子清朗的聲線輕聲響起。
“欠了多少銀子?”
江予沐微愕擡眸。
季北庭挑挑眉,複而摸了摸鼻子道:“前不久在下路過賭坊,有幸見令兄同他人争鬥。”
一語出,江予沐面色更白了一些。
見她這不堪調侃的模樣,季北庭輕哼一聲,索性不再打趣:“這件事你沒有和國公夫人說?”
江予沐睫毛顫了顫,終于開了口:“......煩請季公子莫将此事告知蕊蕊。”
他笑着,視線掠過那雙絞緊的柔荑,于隐隐月光下還能看到結了層薄痂的肌膚。
“那你怕是還要多磨破幾次手。”頓了頓又言,“估計也依舊還不完。”
江予沐咬着下唇,正是不知如何作答之際,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沉沉的男聲。
“在下妻子之事,便不勞煩謹川兄挂懷了。”
蕭淩踏着月色自暗中走來。
他步伐沉穩,面容上少了方才慵懶,只是無甚表情,意味不明。
季北庭見到他似是有些驚訝,随即恢複正常,複又看了眼江予沐,随後拱手緩道:“蕭世子家事在下自是管不着,不過若國公夫人知曉世子妃這般境界,怕是該心疼了。”
蕭淩朝他回之一禮,微阖的眼尾稍揚:“多謝謹川兄提醒。”
季北庭輕聲笑了笑:“時辰不早,在下便先告辭。”
......
不知道蕭淩方才究竟看到了多少,江予沐心底隐有不安。
待到季北庭走了許久,她緊了緊手掌,也福身:“世子,妾身也先回席了。”
“慌什麽?”
男子含着微怒的聲線使她驟然頓住。
蕭淩朝她走近,唇角彎起嘲諷的弧度:“寧可去尋個不相幹的人,也不願意來找我?”
江予沐的心咯噔一跳:“妾身并未去尋他人......”
手腕驀地被執起,被針線紮過錦緞磨破的十根纖纖細指便暴露在了蕭淩視野之中。
那暗色掩蓋下的眼底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
“江予沐。”他叫她。
“我是不是說過,你若乖乖聽話,你的父兄皆會平安順遂?”臨近爆發的怒氣幾欲壓抑不住。
“所以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江予沐被他吼得心口顫抖,不知為何,竟生了些反抗之意,手腕用力便想抽離出身。
“世子日理萬機,妾身不願叨擾世子。”
可她又如何拗得過男子的力氣?
蕭淩手指收緊更甚,見着她吃痛蹙眉的樣子只覺心中煩悶無比,再開口幾欲是咬牙切齒:“為什麽不同我說?”
若是她來尋他,莫說一個江家,就是再來十個,他也不會多言一個字。
可江予沐卻厭極了這般相處,她心下戰栗惶恐得厲害,另一條手臂擡起,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她擡眸望他,通紅的眼裏是鮮有的堅毅,忽而輕笑出聲,卻并未回答他的質問。
“妾身前不久聽聞南平郡主同她夫君和了離。”
分明是與此事無關之言,卻讓兩個人皆愣在了原地。
夜風揚起江予沐的發絲,又貼落至她的唇角,女子嬌柔的容顏在淚珠滴落之際極盡破碎的美麗。
“那又如何?”蕭淩望着她的淚痕頓了許久才出聲,語氣卻緩和不少,“這同你隐瞞于我并無關系。”
“是......”她低聲自嘲一笑。
或許真如當初蕭雲憶說得一般,她只不過是蕭淩尋來的玩物,身上纏繞着根根被掣肘的絲線。
有朝一日若存了不該存的心思,想要沖出桎梏,只做江予沐,于他而言便也失了玩物的意義。
“妾身确實不該隐瞞世子。”
是她奢望了。
一貫溫順貓兒露出的利齒轉瞬即逝,分明是同先前般唯他是從的模樣,可蕭淩心中卻無半分輕松。
他伸手想去握她的腕,江予沐下意識後退閃躲,腳下一絆便跌倒在地。
蕭淩的手懸于半空,看着她瑟瑟眼波,終是又放下了手臂。
......
奚蕊繞着湖邊走了走,剛剛出來本是想趁着透氣的功夫尋到江予沐聊聊天,卻不想找了這麽久也沒見到人影。
思及方才祁朔讓她別跑太遠,她最終也只知駐足在了距正殿不遠處。
仰頭所見的繁星璀璨,她又站了一會便準備回去。
夜色寂寥中陣陣細碎的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奚蕊剛想順着聲音來處探去,忽地一道黑影閃過,不待她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撲倒在地。
“賤人!”
伴随着女子癫狂的尖叫,奚蕊只覺頭皮一緊,那趴在她身上的人就開始胡亂扯她的發髻。
“放手......”她痛得眼淚不自主溢出,雙手抵着那人的肩膀,終于看清了蕭雲憶猙獰不堪的面容。
她是如何混進宮來的?!
求生的本能使奚蕊将人猛地推翻,奈何此處是為下坡,兩個人抱在一處滾作一團。
奚蕊後背磕上了凸出的石塊,眉頭遽然蹙起,引起鑽心的刺痛,與此同時小腹的絞脹驟然而起。
劇烈的疼痛內外交織,然後蔓延傳遍至四肢百駭,幾乎是霎時間便讓她蜷縮起了身子。
“蕊妹妹!”
沈曜本是不願再回宴席,剛剛行到此處便見到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瞪大雙眼,大步上前就想去扶她,奈何四處突然閃現幾道蒙面黑影,反光的劍刃在月色中怵目驚心。
沈曜堪堪後退,卻又一道劍刃自頭頂落下,他不曾習過武,駭然之際忽有人将他一撞。
他猛然回神,便見奚靈捂着肩膀跪倒在地。
她原是跟了他一路。
被推倒的蕭雲憶掙紮着起身,目眦欲裂,縱深一躍,雙手便向奚蕊脖頸掐去。
“蕊蕊!”
聽到動靜趕來的江予沐驚慌失措,緊随其後的蕭淩見到那熟悉的死士時瞳孔驟縮,垂于身側的手掌猛地握拳。
怎麽會......
沉悶與窒息交織成網,奚蕊艱難着想要擡手去掰她指節,可那染遍全身的痛與脫力使她再也擡不起一根手指。
“都是你,都是你!什麽紅袖添香,都是騙我的!騙我的!”
“我要砍了你的腿,看你還能不能啊——”
利刃劃破虛空,血跡驟然從雙手腕部奔湧而出。
被割斷手筋的劇痛使蕭雲憶霎時脫力。
她捂住手腕身子傾倒原地翻滾,而那群突如其來的刺客也被及時趕到的禁衛軍全數羁押。
“咳咳咳......”
扼住奚蕊脖頸的手驟然松開,新鮮的空氣猛灌入口鼻之中,她匍匐在地咳嗽不止。
忽地身子一暖,一件披風從天而降又将她整個人環抱而起。
祁朔渾身上下迸發出宛若雪山之巅的森寒,他将那發絲淩亂且縮成一團的女子身軀完全摟于懷中。
再擡眸,鷹隼般的鳳眸中染盡無邊煞氣。
“安陽侯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極致淩厲的聲線仿佛要将此處凝聚成冰,趕來的一衆人見狀皆是不寒而栗。
語落,祁朔未再看旁人一眼,随即大步朝側殿邁去。
他的離開使得那陣壓抑到喘不過氣的氣氛驟離,諸人終于找回思緒。
“快傳太醫——”
“快快......”
烏泱泱的一衆人頓時如大夢初醒,場面一陣惶惶不安。
......
懷中女子不安地扭動身子,祁朔緊繃着下颚,途中使了幾次輕功終于将她放到了側殿內室的床榻。
“夫君......我疼......”奚蕊整個人縮成一團,額角冷汗不停冒出,她緊咬着下唇,腹中的絞痛愈演愈烈。
“別咬唇。”
祁朔擰着眉,捏開她的下巴,指腹抹平那森森齒痕,複将手掌置于其中。
感受到他的意圖,奚蕊艱難地睜開雙眼,掙紮着扯起被角一口咬住。
祁朔掌心一頓,淩厲眼神向門口掃去,恰逢太醫院使提着藥箱着急忙慌着趕了進來。
在他身後則是一道趕來的太皇太後與林知眠等人。
“......公爺,您需要先起身片刻......”
太醫院使冷汗淋漓,眼前這尊煞神擋在此處,令他心下發苦,卻又不得不出聲提醒。
祁朔抿唇起身,餘光一角在掃視到方才抱她的那只手掌掌心上的一抹血跡時瞳孔微縮。
她受傷了?
許是身後氣壓太過逼人,太醫院使戰戰兢兢地取出錦帕搭在奚蕊右腕,平複呼吸半響才将指尖搭上。
此時的室內是極致安靜,甚至于連掉跟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不知過了多久,太醫院使終于收回手指,可那額角冷汗卻比方才更甚。
“如何?”
男子低沉中蘊含冷意的聲線驟然響在而後,太醫院使一顫,終于站直了身,看了看那方太皇太後又忐忑不安地将視線慢慢轉回。
“夫人并無大礙,只是.......”
“說。”這一個字已然快要失了耐心。
太醫院使抖了抖,抿了抿唇道:“敢問夫人可是在飲避子湯?”
一語落,室內衆人面色猛變。
“......這類避子湯藥性偏重,長期服用會使得身子虛寒,葵水至時便會腹痛難忍。”
奚蕊雖痛到暈暈乎乎,可那頭腦卻清明異常。
從太醫院使說出避子湯幾個字時,後面的每一字都如淩遲般刮在她的心底。
她惶恐又驚慌,想要擡頭看他,卻只能隐隐瞧見男子那攥緊在身側的拳,手背根根青筋分明。
“避子湯?!”太皇太後驚愕着重複一聲,聲音中夾雜着難以置信,而身後的林知眠也同樣震驚無比。
祁朔垂眸看着那縮成一團的小姑娘,披散的發絲因着疼痛的汗漬貼在臉頰與唇邊。
她嘴唇慘白無色,戰栗不止的眼睫撲簌着彰顯了她此時的無措。
太皇太後上前複又問了句,這道聲音要比方才多了些微怒:”你莫不是診錯了?這好端端的喝什麽避子湯!”
太醫院使同樣憂懼不已,正欲再解釋一遍卻被人打斷了話頭。
“是我。”男子聲線恢複沉穩。
太皇太後眉頭一揚,瞪大了雙眼幾欲以為自己聽錯了。
祁朔擡頭看她,深邃如潭的黑眸此時平靜無波。
未久,他又重複了一遍:“是我讓她喝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