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有了招牌,攤位像模像樣起來,苗三娘要做豆腐,并沒有空閑看在攤位前,便依舊請了先前那個婦人,因着有攤位,無需跑動,分得的錢便比柱子少一些,但這活輕松,那婦人也樂得做。
豆腐生意還挺順利,苗三娘和馮青霜種的那些豆子早就不夠了,馮青霜已在村子裏收購了一些,眼下也快做完了。馮青霜想了想,決心将短工辭了,好好琢磨這豆腐生意。
苗三娘聽她打算,壓力有些大:“你這般都靠着我的豆腐,我怕我哪天豆腐生意不好了,養不活我們倆。”馮青霜安慰她:“你不必想這麽多,若是你生意不行了,我再去做短工。短工的生意好找得很,你這豆腐,若是耽擱了,以後想再回頭來做,未必這般好做。”
苗三娘點着頭:“那都聽你的。”
柱子賣豆腐已經有一陣子了,在附近村子裏已經走得熟了,馮青霜便讓他賣豆腐的時候再問問收豆子的事,談定了價格,她們再上門去取。柱子最清楚她們的生意,一直都不錯,又在鎮上租了個攤位,生意不說多紅火,倒也像模像樣,如今馮青霜都将短工辭了,看來是要做大這個生意的。
柱子便在這事上積極了許多,想着她倆總是忙不過來的,若是以後都能想着他,那他也不愁賺不到錢了,原本他只想掙一點小錢補貼家用,可如今他掙的并不少,就連娘都驚訝。
收豆子的事,柱子幫着做了,可運豆子便沒那般容易了。一頭驢,又要磨豆子,又要運豆腐,苗三娘都覺着它瘦了。馮青霜琢磨了一下:“我看家裏也不必再造兩間屋了,徑直去鎮上租個鋪子,住在鋪子裏,也省得運豆腐了,每日能少許多事呢。”
苗三娘這回倒是沒那麽反對了:“這租個鋪子得不少錢罷,豆腐掙的錢夠嗎?”馮青霜将賬目算給苗三娘聽:“怎麽不夠?雖如今剩下來的也沒有許多,可豆腐鋪子的生意能比攤位上好一些,咱們可以去找飯館和酒樓,若是有那麽一兩個能定下來長久買賣,我們就不用愁了。”
苗三娘沒想過這個,聽馮青霜一說,眼睛都亮了:“聽你說來,那般比現在還要好呢。”馮青霜點點頭:“那是自然,有鋪子,咱們跑不了,那些飯館酒樓便願意同我們談生意,只是個攤位,他們才瞧不上呢。”
苗三娘發自內心地誇贊着:“阿霜,你好厲害!”馮青霜羞澀地笑了笑:“那也是你的豆腐做的好,你真厲害。”馮青霜不是胡說,豆腐生意能這般順利,全仰仗了苗三娘那手活,豆腐做得比村裏自家做的都要好,她也說不清哪兒好,但吃在嘴裏,就是更好。
苗三娘其實也是知曉此事的,先前沒搬進馮青霜家時,她也吃過幾次豆腐,并不是自己做的,有買的,也有丈夫去村子裏換的,苗三娘吃着總覺着和在家裏吃的不大一樣,她便想着,等有了機會,要自己做豆腐吃。
她本只是自己嘴饞,順便讓馮青霜嘗一嘗,确實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到如今,竟是成了家裏最正經的買賣。
馮青霜辭了短工,在鎮上相看鋪子,看了幾天也算有點頭緒。這豆腐有兩個人在賣,她只需要運豆子和豆腐,倒是空閑下來了。她送完東西,牽着驢回村時,路上碰巧見着村裏的姑娘采買東西回來,背了不少東西,走起來十分吃力。
馮青霜走過去接過她背上的東西,往驢車上放,定睛一瞧,正是馮二丫:“你怎麽一個人出來買這麽多東西?”二丫背上的重物卸下,長舒口氣:“我爹前幾日摔傷了腿,我娘在家裏走不開,只有我能出來。”
馮青霜将東西放好,牽着驢往村子裏走:“你這麽多東西,哪兒背得動,等你背到家,怕是要累倒了,也不知曉叫人幫忙。”
二丫跟着馮青霜往前走着:“我以為我背得動,誰知走了一段路才發覺,也沒法子,只能咬牙繼續走,想着多歇兩回便成。幸好碰見了阿霜姐。”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往前走,被正在村子裏撒歡的阿福瞧見了,阿福蹦跳着跑到馮青霜跟前,搖着尾巴,開心極了。二丫見了,也誇獎:“阿霜姐把阿福養得真好,真聰明。”
兩人聊着天,去了二丫家裏,将東西都放下後,也沒注意到阿福并沒有跟過來。二丫還要去地裏澆水,馮青霜想着她家裏情況,小小年紀便身負重擔,也是憐惜,便留下來幫幫她。
阿福先前見馮青霜沒有回家,半道上就跑了回去,在自家院子門口沖着苗三娘叫。三娘走出來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沒看見任何人:“你叫什麽呢?”
阿福連忙往外跑去,苗三娘便走回了院子,阿福又跑回來沖着三娘叫,三娘這才明白過來,它是要自己跟它走。苗三娘鎖好了院門,跟在阿福後頭:“你是看見什麽了,這麽急?”
阿福也不是頭一回這般,上一回叫她過去,是它的小崽子卡在洞裏出不來,苗三娘過去将小崽子抱出來,它叼着自己的小崽子一溜煙就跑不見了,也不管苗三娘有沒有跟上,還被苗三娘罵了一通沒良心。
這一回,阿福跑在前頭,還時不時回過頭來看她,苗三娘走得不快:“你等等我。”阿福在前頭帶路,苗三娘走了一會兒越發奇怪:“你這是帶我去哪兒呀?你怎麽跑到這麽遠來玩?”
再走幾步,苗三娘就看見了馮青霜,正從驢車上搬下兩桶水,又提着水去澆地,那塊地離她們的地十萬八千裏的遠,絕不會是她找錯了,想來定是又在幫人幹活了。
苗三娘明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可看見她那殷勤的模樣,看見旁邊停着的驢車,再看看馮二丫,心裏就有一股氣冒上來。苗三娘往前走了幾步,馮青霜倒是很快就看見她了,她遠遠地站在那兒,也不說話,也沒動,阿福站在她的身旁,卯足了勁兒地搖尾巴。
馮青霜頓感不妙,雖自己光明磊落,可不知為何,頓時有種愧疚與心虛,在心底油然而生。馮青霜又看看一旁的二丫:“應該也差不多了罷,我想起家裏還有些事,我先回去了,你若是做不了,再來家裏喊我。”
說完,趕緊放下手中的木桶和勺子,去牽驢,再轉頭,她看見苗三娘已經往回走了。
馮青霜将驢車卸下,将驢關進棚裏,放了些料草,就看見阿福正站在院口,蹲坐在那兒看着自己,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馮青霜低罵一聲:“你到底是誰的狗?”
苗三娘也不在院子裏了,豆腐已經放在模具裏,馮青霜也沒心思顧及這些,趕緊進屋去看。房門沒有關,苗三娘就坐在桌邊抹眼淚。
馮青霜走過去便低頭認錯:“三娘,是我不好,你別哭,你若是生氣,你罵我兩句,打我兩下。”
苗三娘扭過身去,哭聲更大了:“我與你有什麽關系,我縱是哭死,與你何幹?”馮青霜急忙走到她的面前:“我們不是夫妻嗎?怎麽無關呢?”苗三娘又要轉身,馮青霜扶住她的手臂,沒有叫她得逞,苗三娘扭過頭去:“你還知道我們是夫妻?我看你根本就不當我們是夫妻。”
馮青霜連連認錯:“我有的,我時刻記心裏的,你看我如今全心全意為了咱們兩個着想,是正正經經把你當妻子看的。”
苗三娘又哭:“你把我當妻子?那你為何不聲不響就去幫別的姑娘,我的驢都累成那樣了,我都不舍得拿來挑水,你拿去給別人挑水!你若是跟我言語一聲,我會不肯讓你去?你偏要偷摸着瞞我,哪裏将我當妻子看,根本沒有将我放在心上。”
馮青霜急忙搖頭否認:“不是不是的,我只是路上碰巧撞見的,也沒有多想,是我不好,我該先回來跟你說一聲的,我真的沒有瞞着你的意思。”
苗三娘甩開她的手:“你就是沒把我放在心裏,才會忘了,你如今是被我撞見了,才這般說,若是我沒撞見,誰知你會不會跟我說,興許今日之前,你早已幫她千次百次,我也不知。”
馮青霜已是百口莫辯,只能不停地說:“不是的,我把你放在心裏的,我先前都沒有瞞着你,以後也不會瞞着你的。”
苗三娘站起身來,去扯她的衣裳:“那你既然真當我是妻子,那我們今夜就行夫妻之禮。”馮青霜又捏住她的手不放:“這是兩回事,先前咱們已經說好,先等一等的。我把你當妻子看,可還沒做好這個準備。”
苗三娘踢翻了腳邊的凳子:“那你就是騙我哄我!”馮青霜急得腦門上都冒汗了,只能一個勁兒重複“沒有沒有”。苗三娘其實見她這着急模樣,心裏已經消了大半的氣,她當然知曉馮青霜是個怎樣的人,她甚至敢辭了做了許久的短工,哪兒是沒将她放心上的,她本就是這般熱心腸的人,又肯這樣來哄自己,苗三娘是相信她的。
只不過她想趁着這事,将兩人的夫妻名分再坐實一些,如今哭也哭了,鬧也鬧了,索性一哭二鬧三上吊都給她做齊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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