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不能出來喝花酒
蘭澤一個人回到小院,因為被記了缺勤,他整個人都有點不大高興。回去之後,他在自己的房間裏點了一根蠟燭,等到半夜也沒有等到那位阮少爺回來,他于是洗漱睡覺了。
當天晚上缺勤的不少,蘭澤沒有怎麽注意,第二日他們講堂熱鬧許多,蘭澤抱着筆墨紙硯過去,依舊沒見阮雲鶴的人影。
他特意找了靠後的位置,身為伴讀自然不能坐到前排,這裏能夠看清先生寫的字,能夠聽到講課,周圍很安靜。
只是前一天安靜,如今他再過來,最後一排多了幾名少年,他瞅了一眼,少年們戴着玉冠、穿的服飾是上好的綢緞,應當屬世家門閥。
講堂裏身份很好分辨,看穿着和氣質都能看出來。
“阮世子怎麽還沒有回來,他們昨日玩到幾點……今天的早課不來了?”
“今日早課會點名,他這個月已經缺勤了三次,到時候告到老侯爺那裏,興許會鞭子伺候。”
“阮世子才不怕挨打,戰場都上過,還怕這個。”
幾名少年嘻嘻哈哈,然後蘭澤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議論聲低了下來。
“這是……新來的?”
“聽說是督主大人給阮世子找來的伴讀……阮世子原先成日朝督主府裏跑,他最有辦法治阮雲鶴。”
蘭澤心裏還在着急,他不想再被記缺勤,如今他連阮雲鶴的人都沒有見到。
在快要到早課的前一刻,又有幾名少年進來。
為首的少年墨發黑眼,一身玄色的衣袍懶散地披在身上,生了一張俊朗的臉,墨發斜飛入鬓,冷白的手指裏夾了一張卷軸,黑色的眼眸略微眯着,正聽着旁邊的少年說着什麽。
身邊的少年與他差不多個頭,兩人都很高,方靠近,蘭澤就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他對喝酒的男人都沒有什麽好印象。
蘭澤視線略微掃過去,不知道哪個是阮雲鶴。
直到那名為首的少年坐在他後面的空位,旁邊的人喊了一聲“阮世子”,蘭澤便知曉了。
“阮世子,昨天晚上你們玩那麽晚?看到花魁沒有?”
身後的少年趴在桌上已經開始睡了,随意地“嗯”了一聲,略顯敷衍。
前一天晚上先生布置了作業,所謂的作業,是要溫習今日講的內容。蘭澤缺了半個月的課,現在三字經文講過去了,如今講的是詩經篇。
他沒有人可以問,自己所謂做的溫習,不過是提前看了兩遍,當然沒有看懂。
前面先生開始點名,通常伴讀的名字會跟在主子的後面。
念到阮雲鶴時,身後的人沒有反應,蘭澤心跟着提了起來,生怕先生不高興直接記缺勤。
還好先生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念了蘭澤的名字。
“蘭澤。”先生喊。
蘭澤乖乖地應了一聲“在”,聲音不大不小,保證先生能夠聽到,不至于對他有壞印象。
前排傳來一聲軟糯的少年音,小貓一樣。阮雲鶴聽慣了這般的聲音,酒場裏的娈-童才會有這般的嗓子,他于是掀開眼皮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一截纖細白膩的脖頸。少年背脊單薄,坐的非常板正,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側臉,眉眼像是畫出來的一般,巴掌大的小臉,唇紅齒白,興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清澈的眼眸略微轉過來,眼神帶着幾分戒備。
纖長的眼睫略微顫動,飛快地便收回了視線。
側臉……略有幾分像謝景庭。
蘭澤一不小心便和阮雲鶴對上了視線,對上那一雙茶色琥珀一般的眼眸,有些像是草原上的鷹,興許是在邊關浸染了野性,氣場懶散卻又強勢,他于是飛快地便收回了視線。
因為前一天的事,他其實有一些生氣,不太想搭理酒鬼。
一上午,蘭澤認真地聽先生的講課,雖說他沒怎麽聽明白,但是一下課他便去找了先生。
臨走時謝景庭跟他說不要闖禍,他不想自己的名字在缺勤冊上。
“先生,昨天我是第一天過來,不知道阮少爺在哪裏,名冊上能不能消掉?”蘭澤問。
先生半睜着眼,對他道:“自然不能,日後你讓他好好上課,若是他整個月不缺課,月底倒是可以消一次。”
蘭澤停下了腳步,這便是相當于沒問,他如何能管的住阮雲鶴。
他有些喪氣,回到了講堂裏,想起來他身為阮雲鶴的書童,一上午到現在,都沒有和對方講一句話,實在是有些不符合規矩。
蘭澤記得自己下人的身份,他提前準備好了中午要吃的飯菜,都放在他随身帶的包子裏。
給阮雲鶴準備的是比較貴的飯菜,他自己吃的比較簡單。
阮雲鶴與幾名少年在廊亭裏,他們放課比較早,他們似乎在等人,往上高階級的還沒有放課。
蘭澤回到講堂時,他便察覺到了許多道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抱着飯菜去找阮雲鶴時,視線更盛,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他唇角略微抿着,注意到阮雲鶴視線也落在他身上,到了幾人面前,議論聲戛然而止。
“阮世子,我是督主安排給世子的伴讀,這是為世子準備的飯菜,世子一會要去其他地方吃飯嗎?”
蘭澤捧着飯菜,他在原地站着,眼眸倒映着阮雲鶴的身影。
“這張臉……給世子當伴讀是不是委屈了。”
旁邊有人打趣一句,魏國盛行男風,尤其是自從前朝嵇姓皇帝娶了男後之後,民風更加開放。
阮雲鶴目光在蘭澤臉上略微停頓,這才開口,“不必為我準備飯菜,留着自己吃便是。”
留下這麽一句話,周圍有少年讪笑一聲,蘭澤因此臉上紅起來,略有些尴尬,他不知是因為他準備的飯菜寒酸還是因為阮雲鶴另有打算。
随着鐘鼓聲響起,這是其他講堂放課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孟兄”,阮雲鶴一行人全部都離開了。
原地只剩下蘭澤。
蘭澤自己抱着飯菜回去,講堂裏沒剩什麽人,只有他待在這裏。
他不舍得把飯菜扔了,于是吃了兩份飯菜,撐得有點難受。
接下來兩天,蘭澤都沒有怎麽和阮雲鶴碰面。白日裏阮雲鶴在後面睡覺,一到晚上不見人影,第二天才回來。
哪怕他們住在同一間院子,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直到第三日,這一日先生家裏有事,會換其他先生過來給他們講課,講堂後面的幾名少年傳來一陣小小的歡呼聲。
“出去喝酒嗎?”
蘭澤耳朵跟着豎了起來,他聽到阮雲鶴答應了,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原本便想着不與阮雲鶴有什麽接觸,就像這幾日互相不接觸最好,可他不想缺勤,意味着他要想辦法讓阮雲鶴不曠課。
蘭澤暗暗唾棄提議喝酒的人,放課之後,阮雲鶴他們一行人走,他便跟在後面。
“世子。”蘭澤喊了一聲,前面的阮雲鶴停下來腳步,視線投過來,身邊好幾名少年也跟着停下來,都在看着他。
蘭澤被看的緊張起來,他小聲說:“世子要去哪裏?晚上的課先生要點名,世子不能缺勤。”
幾名少年面面相觑,視線裏都帶着幾分興味,蘭澤還不知道自己這般姿态最容易引起人的惡劣心思。
阮雲鶴只留下一句“晚上會回來”,跟着一群人離開了。
蘭澤站在原地,幾人走的明明是去後園的方向。這幾日他已經聽說了,後園有個後門,只要給上一些銀子,就能夠出去。
他略微猶豫,只猶豫了一小會,他把自己的東西放了回去,這麽一小會已經找不到人。
後園的守衛看他明顯是跟着一起出來的,告訴他道:“你要找阮世子?他們平日裏最喜歡去鳳春樓。”
鳳春樓是京城有名的銷金窟,這裏距離鳳春樓有一小段的距離。蘭澤帶的銀子不多,他沒錢坐馬車,路上耽誤了好一會時間,到鳳春樓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刻多鐘。
朱紅的樓閣修葺的精美,此處紙醉金迷,煙霧迷人眼,燈盞明亮绮麗,許多男客女客進進出出,蘭澤站在門口不太敢進去。
他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還因為娘親原先是妓子,旁人經常議論。
老鸨注意到了他,圍着他牽着他進去了,問他道,“小公子,怎地看起來這麽臉生,是過來找人的吧?”
蘭澤略微點頭,他有些不自在,“找阮世子,他在不在此處?”
“在在在,二樓上呢,最裏面。”
一聽是阮世子的同伴,老鸨變得熱烈起來,吩咐人把蘭澤送上去,蘭澤跟着踏上了二樓。
房間門打開的那一刻,一衆少年以為是叫來的花魁,直到露出來蘭澤那張青澀明媚的臉。
蘭澤的視線準确無誤地落在阮雲鶴身上。
“世子……那呆子找過來了。”
身邊人傳來這麽一句,阮雲鶴靠在窗邊,耳邊是緩緩的琴音,外面是沿岸江景,聽到這麽一句,這才轉過視線,入目的便是蘭澤那張臉。
蘭澤是匆忙趕過來的,他沒錢坐馬車,搭的便車上有蓬草,衣衫沾了一些灰塵,和諸位绫羅綢緞的世家公子相比便顯出差距來,看着略有些狼狽。
“世子……先生說了,不能出來喝花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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