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冬去(四十)

裴淵騎着赤骥從後方追來,伏低了身子扔出一把飛刃,絆倒了追擊在晚雲身後的越騎。

“九兄!”謝攸寧在十步開外叫道,随即做了個手勢,打馬往西邊去,十來人随即往他的方向追擊。

裴淵往後看,他身後亦追着十幾號人。

他的眸色越發冰冷,應對之策已然在腦海成形。

他催動赤骥發足疾奔。後頭傳來驚呼:“他要跑,快追!”

可笑,他怎麽會跑。裴淵忽而調轉了馬頭,追擊的越騎不及收勢,人還騎在馬上,已然被削掉了腦袋。

而反應過來的,迎面刺出長劍和長槍,裴淵奮力格開,奪過一支長槍,反手刺去。

對方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速速束手就擒,繳械不殺!”玉門關城守軍都尉圖圖揚聲喝道。

裴淵冷哼一聲:“我還道宇文鄯本領通天,原來還另有高人策反了城守軍。”他長劍一指,“爾等即刻招來,可免一死。”

圖圖大笑:“殿下,如今我為鷹隼,耳為弱兔,誰免誰一死還豈不一目了然。”

“如此。”裴淵屏氣凝神,忽一躍而起,落入就近的四人小隊。

幾人不及散開,寶劍朔風所到之處,血濺五步。他踢開馬背上的衛士,駕馬沖散叛軍陣型,沿途掃落五匹戰馬。圖圖疾呼手下回歸陣型。

可惜裴淵不會給他們機會。他吹了個口哨,赤骥從後方趕來。

裴淵躍上棕紅色的戰馬,全力追擊。

他的目光如炬,俯身拾起散落的兵器,将前方的叛軍逐一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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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見勢不妙,落荒而逃。但縱然他騎術再了得,也跑不過裴淵的汗血寶馬。

裴淵冷哼一聲,銀鋒閃現。

圖圖人頭落地時,身子還在馬上,跑了十餘步才猝然倒下。

皚皚的白雪上,戰場殷紅一片。

裴淵的手下毫無心慈手軟,将尚未斷氣的餘孽一一了結,即便跪地求饒也無用。

謝攸寧和趙焱的人馬也已經解決了各自追擊的叛軍,收攏回來。

“還是九兄妙計得法,好一招将計就計!”謝攸寧殺得興奮,大笑道,“痛快!”片刻,他又四周張望,問:“阿晚呢?”

裴淵卻不答話,只令謝攸寧處理戰場,大呼一聲“駕”,往荒村的方向追去。

還沒到荒村,裴淵就看見晚雲的馬倒在血泊中,心中一沉。

它身上中了幾箭,正掙紮着喘着粗氣,已經快要死了  一陣久違的驚惶從心中升起,裴淵眺望四周,不見晚雲的蹤影,只覺背脊竄上一陣涼意。

“雲兒!”他大吼一聲,曠野中,聲音迅速飄散在風中。

他定了定心深,用力又喊了一次。

隐約之間,裴淵聽見有人應答,趕緊循着策馬奔去。

不遠處,有個石砺丘,只半人高。背後,一人緩緩站起,滿身是血,雙手緊緊握着一把小彎刀。

正是晚雲。

裴淵連忙翻身下馬,跑過去。

“你受傷了?”他急忙道。

卻見晚雲搖搖頭。

裴淵這才看到她腳邊躺着一具屍首。

他心頭一驚,那人身中數刀,俨然被捅成了個血窟窿。

而晚雲顯然被吓傻了,雙手緊緊握着刀,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最不願看到的還是發生了。裴淵對她伸出手,溫聲道:“過來。”

晚雲就着他的手越過那具屍首,随他走到石砺丘的另一頭。

“放手。”裴淵低聲說,将小彎刀從她手裏抽出,放入刀鞘。

阿晚聳着雙肩不停顫抖。

裴淵不知如何安慰,沉聲道:“你做的很好。”

晚雲卻因此打開了話匣子,她啞聲道:“他射倒了我的馬,我只能躲到此處來。他又追過來,我便只好将他刺倒了。”

裴淵将她身上仔細看了看,确認她确實沒有受傷,衣裳上的血跡都是別人的。

“他這般彪壯,你怎能将他刺倒?”他感到詫異。

“用迷藥。”晚雲展開掌心,幹涸的血漬在上面裂開一道道紋路。上面躺着個空紙包,“那時忽然刮了大風,他只中了一些……他還想來對我下手,我便只好……”

那包迷藥的紙在她手中顫顫巍巍。

裴淵只覺心中湧動着一股異樣的感覺。他不自覺地扔掉那紙包,一手握着她的手心,一手搭在她的頭頂,說:“雲兒,你做的很好。”

頭頂上沉甸甸的,她從他沉靜的目光中尋得極大的安慰。

她低頭靠在他懷裏,哭道:“阿兄……吓死我了。”

會哭就好,哭出來就沒事了。

“沒事了。”裴淵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望着茫茫曠野,低沉而溫柔地安慰。

經歷一場亂事,裴淵去沙州的計劃,已然有了變數。

謝攸寧清理完戰場,惱恨交加:“我頭一天知道宇文将黎這麽大能耐,竟然連城守軍都能動!”

裴淵道:“事到如今,絕不是宇文鄯一個做出來,定有同黨相助。”

謝攸寧道:“有頭緒麽?”

裴淵點頭道:“尚需徹查,盡快揪出來。”

謝攸寧颔首,又道:“陽關還去麽?”

裴淵沉吟片刻,道:“你我分頭。我往陽關,你返回玉門關。”

謝攸寧皺眉:“陽關的墨離軍,不知當下底細如何,若是他們也反,你怎麽辦?”

“顧不上了那麽多了。”裴淵搖頭,“若論起來,人人都有嫌疑,該來的躲不掉。”

裴淵叮囑:“看來城守軍的斥候十有八九出了岔子。你返回玉門關後,一來徹查,二來再催信報,如有必要,再遣斥候。”

謝攸寧稱是:“前兩日我們商議後,我已經遣豆盧軍親信前往,明日一得消息立馬送往陽關給九兄。”

裴淵點頭道:“如此最好。”他打量一旁歇息的将士,将謝攸寧又拉遠兩步:“切不可掉以輕心。我們的敵人是将黎。他連常晚都能挖出來,想必算準你我今後的一二三步不在話下。”

說到此事,謝攸寧又心塞得撫額。

“現在不是怨恨的時候。”裴淵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謝三郎,玉門關交給你了。若不得不戰,務必死守關城!”

謝攸寧抱拳深深拜道:“末将得令!”

裴淵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拍拍他的肩膀。

說罷,看向晚雲,道:“你仍随我一道去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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